10 欒川書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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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珺伸出手指,從壺身撚了些許粉末置於鼻下輕嗅,那邊霍青竹探了賈文彬得鼻息,然後回頭大喊:“他還有氣息,但是極為微弱。”
“勒他腹部,讓他把腹中之物都吐出來。”蕭珺立刻回到,而後對宋縣令說:“叫郎中,通知山長。”
“哎?哎!知道了,知道了。”宋縣令連忙應聲而去。
“去尋些催吐之物。”蕭珺又吩咐衙役。
“是!”
賈文彬這邊鬧出的動靜不小,雖則宋縣令已然叫衙役攔著,可被驚動的學子和先生們仍三三兩兩站在不遠處,等著官府給一個說法。
“賈文彬如何了?”霍青竹和郎中踏出房門時,宋縣令連忙問。
“幸好老夫來之前催過吐。”郎中將藥箱遞給身邊小童,說:“但能不能保下命,得看這幾日情形還有他自己的求生意誌。”
“還要看他自己想不想活?”宋縣令微微提高聲音,道:“那可壞了,賈文彬是畏罪自盡,哪還想要求生。”
“畏罪自盡?”蕭珺開口。
“難道不是嗎?”宋縣令說:“他與梁柏澤有著不可對人言的糾葛,就如我們之前所猜測的,那夜他們相約後山,不知發生了什麽爭執,氣憤中,賈文彬將人殺死,憤恨之中殺人殘屍……正好跟屍體的傷痕都對上了!”宋縣令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推測在理,已然認定了賈文彬的罪責。
如今,賈文彬仍舊昏迷著,無法審問,自然也無法結案。蕭珺和宋縣令無法,隻得等過這兩日,看賈文彬是否能醒來。
第二日,蕭珺坐在房中,將昨日得到的線索一筆一筆寫在紙上,獨自蹙眉沉思。紙張上還有幾個名字,正是昨日問詢時對她說過謊的人。
賈文彬,徐修傑,甄月月,還有梁柏蘇。
蕭珺看著這幾人的名字,不知為什麽,想起了甄月月說過的話,腦中靈光一閃。就在這時,一個衙役在外敲門。
“什麽事?”蕭珺問。
“回大人,縣裏把仵作的驗屍格目送來了。”衙役回道。
聽到仵作已經驗好屍,蕭璃站起身走到門口,接過驗屍格目翻看。
“心口為致死傷,深五寸三分,下/體傷五處,深約一寸五分。所有傷口,均有鐵鏽。”
“為什麽會這樣?”
蕭珺皺眉,盯著手中的驗屍格目,自言自語過後,便好久沒有再說話。
“裴主簿,可是驗屍格目有什麽不妥?”宋縣令聽到消息,也走了過來,見到蕭珺的模樣,出聲問道。
蕭珺沒有回答宋縣令,而是抬腳往夥房的方向走去。
“裴主簿,哎,裴主簿?”宋縣令不解其意,隻得跟上。
兩人來到夥房的時候,趙大娘恰巧不在,霍青竹則拿著菜刀在幫忙切菜,為暮食做準備。他站在案板旁邊,低著頭,刷刷刷幾下便將一顆菘菜切成細絲。蕭珺被他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探頭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習武的緣故,他的刀工極好,那一棵菘菜切得絲整齊有序,寬窄一模一樣,叫蕭珺看了,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的舒適。
切完了菘菜,霍青竹又去切蘿卜,蕭珺幹脆站在一旁,欣賞了一會兒,覺得整齊的蘿卜絲非常賞心悅目,叫她一直以來不那麽好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這時,趙大娘回來了。
“裴主簿有什麽需要的嗎?”趙大娘問。
“可有大塊的豕肉?”蕭珺問。
“有的有的,正是晚上要做的,學生們都好幾日未沾葷腥了。”趙大娘說著,拿出一大塊五花來,問:“這樣的可行?”
蕭珺看著那一大塊漂亮的五花三層肉,眼睛亮了亮,點頭道:“正合適!”
緊接著,霍青竹與趙大娘就見到蕭珺從袖袋中拿出一把小刀,高高舉起,然後——
一刀戳在豬肉上!
拔出刀,蕭珺低頭看去,自言自語道:“這有多深?唔,大約有……”
“四寸三分!”霍青竹搶著回答。
“姑娘這刀……”趙大娘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開口。
蕭珺一眼便知道趙大娘在想什麽,安慰道:“這刀幹淨,沒見過血,放心,肉還可以吃。”
“這就好。”趙大娘放心了,笑著說:“那大人繼續。”
“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麽?”霍青竹問完,就見到蕭珺這回把頭撇向一邊,不去看那塊肉,但手仍然拿著小刀,繼續刺下去。
“剛才還算有些章法,現在卻是在胡亂刺了。”霍青竹點評道。
蕭珺沒搭理他,又去看她刺出來的切口。
“約莫一寸多一點點吧。”霍青竹說。
“原來如此。”蕭珺想了一會兒,輕笑出聲。
她想明白了,故而抬起頭,對站在外麵滿臉疑惑的宋縣令說:“我知道是誰是凶手了,去抓人吧。”說完,她抬腳走到宋縣令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個名字。
聽到名字的那一刻,宋縣令瞪大了眼睛,而耳力甚好的霍青竹亦是揚了揚眉。
“這……裴主簿,你可確定?”宋縣令沒有動,而是又一次發問。
“你不信我的判斷?”蕭珺問。
“對啊,他明顯不信你。”霍青竹在一旁接話,說:“都是縣裏重視的文人學子,有功名在身,不能輕易屈打成招,更不能輕易定罪,自然要謹慎小心。”
宋縣令看了一眼霍青竹,難得沒有反駁。
蕭珺想了想,忽然一笑,說:“罷了,左右人證物證都在這個書院裏,那本官就在書院給你們當眾審案好了。”
*
書院的先生和學子們聽說蕭珺要在書院花園審問犯人,甚至不用衙役召集,自動自發地就來到了蕭珺所在的花園。
此時已是午後,蕭珺負手站在花園中的涼亭中,身前的石桌上放著驗屍格目。
沒過一會兒,人已經到齊了,有的人耐不住性子,在人群中喊道:
“裴大人,到底是誰殺了梁兄,您現在該說了吧?”
“要我說,肯定是甄月月,原來我們不知,現在誰不知道梁柏澤對女人根本沒興趣,怎麽可能會去輕薄她?她定然是在說謊。”
“嘴是用來說話的,不是用來滿口噴糞的。不會說話,我不介意幫你縫上。”甄月月冷聲回道。
“被說中便惱羞成怒?”
學子那邊眼看著又要吵起來,先生們歎了口氣,正想阻止,這時蕭珺卻是一笑,說:“我正不知該從哪裏說起,既然說到了甄月月,那就從梁柏澤偷襲甄月月的事情說起吧。”
學子們逐漸安靜了下來,看向亭中的蕭珺。
“昨日,我與宋大人曾去縣城裏的青樓詢問過,得知梁柏澤雖然看起來風流,對妓子卻從無逾矩之舉,堪稱‘君子’。如今看來,梁柏澤的風流放縱,不過是為了掩蓋他是斷袖的事實。而且,從某種角度來講,甄月月確實冤枉了梁柏澤。”
蕭珺的一句‘冤枉’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讚同。
“所以我就說,是甄月月汙蔑梁柏澤,當真是最毒婦人心。”有人跟腔。
“我沒有!”甄月月雙頰通紅,憤怒反駁。
另一邊的徐修傑聽見了,皺著眉頭瞪了蕭珺一眼。
“月月為了方便練武,素日裏穿著男裝,那日梁柏澤醉了酒,說不定是他認錯了人呢?”與甄月月交好的學子開口為她分辨。
“確實如此。”蕭珺點頭,“梁柏澤確實不想輕薄甄月月,當日之事,實則是他將甄月月錯認成了另外一人。”
“男人婆雖然沒有女人的樣子,但是跟梁柏澤的相好看起來也全無相似之處!”甄月月習武,身子高挑,走起路來板板正正,而賈文彬卻瘦弱纖細,反倒更像個姑娘。
“本官並沒有說過梁柏澤是將甄月月認成了賈文彬,他是將她認成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
“對,另一個人。另一個,梁柏澤真正心悅卻又不能靠近之人,另一個,梁柏澤真正要掩藏不敢叫人知道之人。”蕭珺說。
“那個人是誰?!”有人發問。與此同時,學子們互相對視,麵上皆是驚疑不定,不知道哪一位同窗才是梁柏澤的‘心悅之人’。
*
“呔!”徐修傑一拍大腿,心中恨恨。他就說,為什麽梁柏澤總是要處處壓他一頭,處處與他作對!
“原來梁柏澤竟是對本公子抱著這樣齷齪的心思!”徐修傑低聲罵道。
他不覺得感動,隻覺得一陣惡寒反胃,他徐修傑堂堂七尺男兒,可不想成為一個男人的“心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