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智破迷局,險中求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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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如水,淨心堂的香火仍在偏殿角落幽幽燃著,青煙嫋嫋,纏繞梁柱,像是無數看不見的手在低語。
    我蜷在草席上,呼吸綿長,胸口微微起伏,仿佛真被那熏香迷了神誌。
    可我的指尖,始終抵在枕下那柄冷鐵的刃口上,一寸不離。
    梁上的影子沒動。
    他還在。
    “影舌”——歸墟堂最陰毒的耳目,不殺人,卻比殺手更可怕。
    他們記錄每一句真言、每一個眼神的顫動,甚至能從呼吸頻率中判別你是否忠誠。
    江湖傳言,上一任內堂執事,便是因在夢中呢喃舊名,被影舌錄下,次日便“自願”跳了焚心井。
    我不敢翻身,不敢睜眼,隻憑餘光測算那道輪廓的位置。
    銅燈搖曳,光影錯位,他藏得極巧,若非我曾在係統裏調閱過《密探潛伏十策》,此刻恐怕仍被蒙在鼓裏。
    來仲書走前那句“心錄”,是試探,也是誘餌。
    而他說出“內堂”時那一瞬的遲疑,才是破綻。
    真正的死忠不會提及這個字眼——那是禁忌,是通往核心的鑰匙,更是通向地獄的門。
    我緩緩閉眼,啟動係統。
    【大理智探協助係統·激活】
    【功能調用:舊案索引宗卷對比】
    腦海中浮現三年來所有涉及“歸墟堂”“東廂”“蛇形印記”的卷宗。
    係統飛速比對,篩選出七起看似無關卻共用同一套密令編碼的舊案。
    其中一件,赫然是三年前大理寺卿遇刺案的附錄卷——編號乙巳·北七,案卷末尾赫然標注:“疑與‘歸墟’有關,已封存,閱者需三品以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父親……李餅的父親,竟是他們動的手?
    再查關聯人物,係統彈出一條隱藏記錄:時任兵部尚書上官璉,曾於案發前三日,密會一名自稱“東廂執事”的僧人,地點正是城外淨心寺——也就是我現在所在的地方。
    上官璉?
    我猛地睜眼,又立刻壓下驚意。
    這名字不該出現在這裏。
    他是上官檎的父親,朝中重臣,兵權在握,怎會與這種邪祟組織勾連?
    可係統不會出錯。它隻呈現事實。
    我咬住下唇,指尖在枕下輕輕摩挲匕首的紋路。
    現在的問題是——要不要動。
    密室就在後堂盡頭,一道暗紅木門,門環是蛇首銜環,與壁畫上的印記完全一致。
    白日裏我假裝打掃時曾路過,守衛雖鬆,但門上有鎖,非令不啟。
    更重要的是,那扇門後,每隔半個時辰便有腳步聲來回巡視,絕非普通儲物間。
    那裏藏著什麽?
    是“心錄”的歸檔處?
    是密令的起草地?
    還是……歸墟堂與朝廷勾結的鐵證?
    我去,九死一生。
    一個新人貿然闖入禁地,影舌必報,來仲書再“賞識”我,也護不住一個越界的螻蟻。
    可我不去,真相永埋。
    李餅還在等我帶回線索。
    孫豹那晚燒毀的軍報裏提到“兵部有變”,陳拾無意中撿到的半張地圖指向漠北,而王七最近總嘀咕“最近大人們說話都躲著我們”……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歸墟堂不止是個江湖邪教,它早已滲入朝廷血脈。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坐起,揉了揉太陽穴,像被熏香嗆醒一般踉蹌起身,嘟囔著:“該換香了……這味兒,熏得人頭疼。”
    我拎起角落的銅壺,裝作去前院打水。
    路過梁下時,腳步略頓,耳朵微動——頭頂傳來一絲極輕的布料摩擦聲。
    他在跟著我。
    好得很。
    我晃晃悠悠走到前院,水井旁空無一人。
    我放下壺,蹲下身,假裝係鞋帶,實則迅速在泥地上劃出一道暗語——這是大理寺內部傳遞情報的土法,用指甲刻下特定紋路,待日後由接應者解讀。
    做完這一切,我提水返回,故意繞遠路經過密室。
    走廊幽深,燭火昏黃。
    我數著心跳,一步,兩步……直到站在那扇蛇首門前。
    【係統提示:檢測到高風險區域,建議撤離】
    【風險等級:橙→紅,持續上升】
    我冷笑。現在說撤離?晚了。
    【調用功能:現場重建模擬+密碼邏輯推演】
    腦海中浮現門鎖結構——三重機關,需同時解開數字、方位、時辰三重密碼。
    尋常人需密令銅牌才能開啟,但我記得,來仲書袖口曾露出半塊令牌,上麵刻著“丙午·南三”。
    丙午,是今年的天幹地支。
    南三,是方位與序號。
    而今日,正是丙午年九月初六。
    差一天,就是初七。
    我猛地抬頭,看向門側一塊不起眼的銅牌,上麵浮雕十二時辰與八卦方位。
    我閉眼,心念急轉——若密碼以“當日幹支+對應方位+初七倒計時”為鑰……
    手指微動,輕輕撥動銅牌上的機關。
    一聲輕響,門縫中滲出一股陳舊的墨香。
    開了。
    我屏住呼吸,閃身而入,反手關門。
    密室內無燈,唯有高處一道窄窗透進微光。
    我貼牆而立,目光掃過四周——
    一排排木架,堆滿卷宗。
    中央長桌,鋪著一幅巨大的輿圖,上麵用朱砂標注了十餘個地點,其中三個被圈出,寫著“可動”“待定”“已清”。
    而最令我渾身發冷的,是桌上那本攤開的冊子。
    封皮無字,內頁第一頁,赫然列著一長串名字。
    左側是朝中官員:兵部尚書上官璉、戶部侍郎趙元朗、禦史中丞裴延……足足十七人。
    右側,則是他們的“供奉額度”與“效忠等級”。
    上官璉的名字下,寫著:“甲等·金蛇令·已履約三次,待取漠北軍權。”
    我死死捂住嘴,才沒讓驚呼溢出。
    這不是邪教。
    這是國中之國。
    而門,突然發出一聲極輕的“咯吱”——
    像是被人,從外麵,緩緩推開了。門開了一線。
    冷風裹著香灰撲麵而來,像從墳塋裏吹出的歎息。
    我背抵牆壁,指尖掐進掌心,硬生生壓下喉嚨裏的驚喘。
    門外的人沒有立刻進來,隻是那扇蛇首銜環的門被推得更開了一些,一道人影斜斜投在青磚地上——長袍廣袖,腰佩玉帶,腳步沉穩,不疾不徐。
    不是來仲書。
    這步態太穩,太熟稔於掌控一切。
    那是高坐堂上、俯視眾生的人才會有的節奏。
    上官璉。
    我腦中轟然炸響,方才還在卷宗上赫然寫著的名字,此刻竟親臨此地,如同幽魂索命。
    他怎會在此?
    是巡夜?
    還是……早已察覺?
    密室中靜得可怕,連塵埃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桌上那本冊子仍攤開著,朱砂字跡如血,尤其是“上官璉”三字,像燒紅的鐵釘刺進我的眼底。
    我猛地瞥向牆角的木架,那裏有一卷未登記的竹簡,半掩在舊帛之下——剛才沒注意到,現在卻成了唯一的希望。
    我不能讓他看見那本名冊。
    呼吸幾乎停滯,我借著牆影緩緩挪動,腳尖貼地,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可就在這時,頭頂梁上傳來一聲極輕的叩響——是暗哨的聯絡信號!
    他們發現密室有人!
    下一瞬,走廊外腳步驟起,由遠及近,至少五六人正疾步逼近。
    有人低喝:“門開了!”“封鎖前後出口!”“執令者親臨,格殺勿論!”
    完了。
    我心頭一沉,正欲將名冊塞回暗格,卻見那竹簡上隱約刻著“歸墟七支”四字,下麵似有名單殘片。
    來不及細看,我迅速扯下一角帛布,將竹簡部分內容拓下塞入袖中。
    可就在此刻,門外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是兵刃相擊的錚鳴!
    “孫寺正!趴下!”
    是胡四的聲音!
    我猛地蹲身,隻見門口火光一閃,胡四已撞開兩名黑衣人衝入室內,手中長刀潑出一片寒光。
    他肩頭染血,臉上卻毫無懼色,反手將門死死抵住,怒吼:“快走!我擋不住多久!”
    “你瘋了?!”我低吼,“你根本不知道這裏麵有多危險!”
    “我知道!”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灼熱,“但你是大理寺的人,是我誓死要護的同僚!現在——走!”
    他又一刀劈退撲來的敵人,刀鋒崩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手腕滴落。
    可他仍死守門口,像一尊不肯倒下的鐵塔。
    我咬牙,心如刀割。
    胡四不過是個古板守舊的司直,平日裏總嫌我輕浮不敬,可此刻,他竟以命相護。
    怒意在胸中翻湧,不是對敵人,而是對這個腐爛到根的朝廷。
    他們用權力編織羅網,用忠誠換取背叛,讓正直者流血,讓奸佞者高坐廟堂!
    我不能死在這裏。
    也不能讓胡四白死。
    我猛地撲向那張輿圖,指尖飛速掠過那些朱砂標記——“可動”三處,分別在隴右、河東與漠北。
    而“已清”之地,赫然寫著“淨心寺”三字!
    原來這裏早已不是佛門清淨地,而是他們清除異己的刑場!
    再掃一眼名冊,我記下幾個關鍵名字:趙元朗、裴延、還有兵部侍郎以下七人,皆標注“丙等以上,可調軍驛”。
    這意味著,他們不僅能幹預朝政,還能調動邊軍驛道,封鎖消息!
    我正欲退向後窗,忽覺背後寒意刺骨。
    上官璉站在門口,不知何時已踏入室內。
    火光照亮他半張臉,眉目深沉如古井,嘴角卻掛著一絲近乎憐憫的笑。
    “孫寺正,”他聲音低緩,卻字字如釘,“夜深露重,你一個新晉寺正,不在值房安歇,卻來這荒廟密室遊蕩……倒是比老夫還勤勉。”
    我緩緩起身,不動聲色地將袖中帛布藏得更深,心跳如鼓,麵上卻竭力平靜。
    “上官大人?”我故作驚訝,微微拱手,“卑職奉李少卿之命巡查淨心寺周邊治安,察覺此處香火異常旺盛,夜間仍有燈火,恐有賊人藏匿,故冒昧入內查探。未曾想驚擾大人,實屬無心之過。”
    他不動,目光如刀,在我臉上來回逡巡。
    “哦?李餅派你來的?”他輕笑一聲,“可你方才蹲在地上,是在查賊,還是在找東西?”
    “找東西?”我挑眉,裝出困惑,“大人說笑了。卑職隻看見一堆破舊卷宗,難道這廟裏還藏了金子不成?”
    他的眼神微動,卻沒有立刻發作。
    窗外,胡四的怒吼仍在持續,刀光與黑影交錯,可人數懸殊,他已漸露疲態。
    上官璉卻仿佛不急,緩緩踱步向前,靴尖踢開地上一本散落的冊子,正是那本名單。
    他低頭看了一眼,又抬眼盯住我:“孫寺正年紀輕輕,便居要職,果真才智過人。隻是……有些東西,看到了,未必是福。”
    我迎上他的視線,心跳如雷,卻揚起嘴角,淡淡道:“大人所言極是。所以卑職一向謹記——不該看的不看,不該問的不問。今夜若無其他吩咐,卑職這就告退,將巡查結果稟報李少卿。”
    他笑了。
    可那笑裏,沒有溫度。
    “李少卿……最近很忙啊。”他緩緩道,“邊關軍報頻傳,朝中人心浮動。他一個少卿,操的心,未免太多。”
    我心頭一震。
    他在警告李餅。
    也在警告我。
    空氣凝滯如鐵,火光在他瞳中跳動,像蛇信吞吐。
    我知道,隻要我露出一絲破綻,今晚便再也走不出這扇門。
    可就在我準備後撤之際,他忽然輕聲問:
    “你可知道,三年前,你那位恩師李大理卿……臨終前說了什麽?”
    我猛地一僵。
    他怎麽知道我和李餅的關係?!
    我強壓震驚,故作茫然:“卑職不知。那時尚未入大理寺。”
    他盯著我,良久,忽而一笑:“是啊……那時你還小。”
    可那語氣,分明不信。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本名冊:“這東西,你不該碰。但既然碰了……那就得想清楚,下一步,是把它交給該交的人,還是……讓它和你一起,永遠消失。”
    火光搖曳,映得他麵容半明半暗。
    我站在生死邊緣,袖中帛布如烙鐵般滾燙。
    而我知道——
    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