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初探盜竊案,線索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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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塵還未散盡,長安城的風卻已裹挾著新的腥氣撲麵而來。
我站在富商沈萬鈞宅邸的門前,朱漆大門像是被巨獸啃噬過一般洞開,門檻上殘留著昨夜守夜人跌倒時拖出的血痕——不多,隻一縷,暗紅發黑,在晨光裏幾乎看不見。
可我看得到。
我總能看見別人忽略的東西。
庭院裏翻得亂七八糟,箱籠傾覆,絲綢散落一地,像是遭了強盜洗劫。
但我知道,這不是搶劫。
財物分文未少,連庫房銅鎖都原封不動。
真正消失的,隻有那方供在正廳香案上的祖傳玉印——沈家傳了九代的“青鸞銜書印”,據說是先祖隨太宗征高句麗時禦賜之物。
我緩步走入正廳,腳踩在打翻的香爐灰燼上,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供桌中央空著,隻留下一道矩形的塵印,邊緣整齊得不像人為挪動,倒像是……被什麽輕輕托起,帶走了。
“這不是偷。”我低聲說,指尖拂過桌角,一粒極細的粉末沾上指腹,無色無味。
“這是獻祭。”
陳拾跟在我身後,手裏抱著一卷剛從戶部調來的沈家族譜,額頭沁著汗:“孫寺正,你說……這印真有那麽重要?值這麽多條人命?”
我抬眼看他。他眼神清澈,卻不知自己問出了最可怕的問題。
七戶重臣富商接連失印,時間精準卡在我們被困機關林的那三個時辰。
有人在等我們分身乏術,有人在借我們的血鋪路。
而這些玉印,不是財物,是血脈憑證,是身份圖騰,是某些古老儀式中不可或缺的“信物”。
我閉上眼,默念係統口令:“啟動大理智探協助係統——現場重建模擬。”
眼前浮現半透明光幕,一道道虛影在廳內穿梭:守夜人巡更、仆婦熄燈、家主上香……一切如常。
可當子時三刻,香火將盡之際,畫麵突然扭曲,像是被什麽力量幹擾,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警告:檢測到非自然能量波動,係統無法還原該時段影像。】冰冷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我心頭一沉。
這係統能破解刑案、比對舊卷、分析心理,甚至預判風險,可此刻竟被一道“看不見”的力量屏蔽了視線。
難道真如京兆尹所說——是鬼盜?
我不信鬼神,但我信人心之惡足以偽造神跡。
正欲再調取“舊案索引”,忽然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塵土飛揚中,一輛金絲楠木馬車緩緩停在門前。
車簾掀開,邱慶之踱步而下。
他穿一襲鴉青錦袍,腰懸玉帶,臉上掛著笑,眼裏卻無半分暖意。
“哎呀,這不是我們年少有為的孫寺正麽?”他聲音輕慢,目光掃過我身上那件略顯寬大的官服,“聽說你剛破了機關林大案,真是少年英才,令人佩服。”
我沒接話,隻靜靜看著他。
他踱到供桌前,伸手摸了摸那道空印,嘴角勾起:“可惜啊,沈大人這印可是鎮宅之寶,沒了它,怕是要斷了香火傳承。”
“邱大人怎麽來了?”我終於開口,“您可不是京兆尹的人。”
“我是禮部尚書,”他慢條斯理道,“沈家乃三朝元老,其祖印失竊,關乎禮製綱常,我自然要過問。”
“哦?”我輕笑,“那您查出是誰偷的了嗎?”
他眼神一冷,隨即又笑開:“孫寺正何必咄咄逼人?有些事,查得太深,未必是福。這七方玉印,牽連甚廣,背後涉及的……可不是你我能觸碰的東西。”
“比如呢?”我逼近一步,“比如三年前李餅父親案卷邊角的那個符號?比如孫豹從突厥帶回的詩稿背麵刻的圖騰?現在,它又出現在七枚玉印的拓片上——你敢說這不值得查?”
空氣驟然凝固。
邱慶之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盯著我,像第一次認識我這個“十五歲少年”。
“你……知道那符號?”
“我不知道。”我直視他,“但我知道,誰怕它被揭開,誰就是藏它的人。”
他猛地抬手,袖中似有寒光一閃,卻又強壓下去。
冷笑一聲:“好啊,孫寺正果然膽識過人。可我要提醒你一句——有些門,推開之前,先想想自己有沒有命關上。”
說罷,他轉身登車,馬蹄聲漸行漸遠,隻留下一句話隨風飄來:
“你父親當年,也是這麽不信邪的。”
我渾身一震。
父親?
我哪來的父親?
孫珍珍是穿越者,孫豹的記憶是我篡改的——可他說這話,仿佛認定我本就該有段被掩埋的過去。
冷汗順著脊背滑下。
我猛地回頭,望向廳中那片黑暗的角落。
燭火未點,陰影如墨,仿佛有誰正靜靜佇立,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係統突然發出低鳴:【風險預警:檢測到高危人際威脅,來源不明。建議立即撤離現場或請求支援。】
我沒動。
風穿堂而過,吹起地上一張碎紙,上麵隱約寫著半句詩:“漠北雪深埋舊骨,歸來不識故人心。”
那是孫豹常念叨的句子。
可此刻,它像是一道讖語,落在我腳邊,像有人故意留下。
我蹲下身,將紙片攥緊。
這案子,不隻是偷印。
是有人在喚醒沉睡的東西。
而我,已被寫進這場儀式的某一頁。
我攥著那張寫著半句詩的碎紙,指節發白,寒意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
邱慶之那句“你父親當年,也是這麽不信邪的”像一根毒刺,紮進我腦海最深處。
我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孫珍珍是穿越者,孫豹是我用係統篡改記憶後“造”出來的哥哥——可為何,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這具身體是否真的空無一物?
是否真有某個被掩埋的過去,在黑暗中悄然蘇醒?
就在我心神未定之際,一道黑影無聲落地,輕巧如貓。
李餅來了。
他站在我身後三步遠的地方,玄色官袍未動,卻已如刀鋒般割裂了這廳中的壓抑氣氛。
他沒看我,目光直直落在邱慶之離去的方向,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禮部尚書,無權幹涉刑獄重案。”
他話音未落,一股無形的威壓自他身上擴散開來。
我曾見過他在審訊室中一言不發就讓嫌犯崩潰,也曾在夜巡時見他眼神一冷,整條街的狗都噤聲。
但此刻的他,不隻是大理寺少卿,更像是某種蟄伏已久的猛獸,終於睜開了眼。
邱慶之剛登上馬車,聽到這話,猛地回頭。
他的臉上仍掛著笑,可那笑意已如冰麵下的暗流,隨時會裂。
“李少卿,你這是什麽意思?沈家祖印失竊,牽涉宗法禮製,難道禮部不該過問?”
“該過問。”李餅向前一步,聲音更冷,“但不該以威脅之語,幹預查案。”
他抬眸,目光如刃,直刺邱慶之眼底:“大理寺辦案,不看身份,不論權勢。若尚書大人覺得此案不宜深查,不如上奏天子,請旨封案——否則,休要再以‘禍福’二字,恐嚇辦案之人。”
空氣仿佛凝固。
我站在一旁,心跳竟不由加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敬佩。
李餅從不張揚,卻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他背負著父親被刺殺的血仇,身體還因那夜神秘援手而異變,能在人與貓之間轉換形態,可他從未以此炫耀,反而更加克製、沉穩。
此刻,他一人立於風中,竟讓整個沈府前院鴉雀無聲。
邱慶之臉色數變,最終冷笑一聲:“好,好一個鐵麵無私的李少卿。那我便拭目以待,看你們能查到幾時!”
馬車疾馳而去,卷起漫天塵土。
我鬆了口氣,卻仍覺胸口悶痛。
邱慶之雖退,但他留下的陰影卻如濃霧般籠罩不散。
那句“你父親當年”依舊在我耳邊回響,揮之不去。
回到大理寺,我才真正意識到,這場調查遠比我想象的艱難。
戶部拒批調閱七家宗譜的文書,理由是“涉及世家清譽,需三省聯署”;刑部突然抽調兩名協助司直去辦“緊急要案”,實則是王七親耳聽見他們在酒樓談笑風生;就連盧納大人,在我呈報初步線索時也隻是輕歎一聲:“孫寺正,有些事,查得太清,反傷朝廷根基。”
我坐在案前,手中握著七份失印人家的名錄,指尖微微發抖。
這不是普通的盜竊案,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圍獵。
我們每走一步,都有無形的手在推阻、在抹除痕跡、在切斷線索。
權貴們不動聲色,卻早已結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真相牢牢裹住。
我抬頭望向窗外,暮色沉沉,烏鴉掠過飛簷,像一片不祥的黑雲。
“難道……真的查不下去了?”
我閉上眼,再次啟動係統:“舊案索引比對,關鍵詞:青鸞銜書印、血脈憑證、儀式信物。”
係統沉默片刻,反饋道:“未匹配到直接關聯案件。但發現三起邊緣案件中提及類似圖騰,均因‘證據不足’或‘當事人暴斃’而終止調查。”
我猛地睜眼。
暴斃?終止?
這不是巧合,是清除。
他們不僅在阻止我們查,還在清理所有可能開口的人。
我攥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
憤怒之下,是深深的無力。
我有係統,有智慧,有李餅這樣的同伴,可麵對整個權貴階層的聯手壓製,我們就像逆流而上的魚,每前進一步,都要耗盡全身力氣。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思考時,陳拾跌跌撞撞地衝進屋子,懷裏抱著一堆雜亂的腳印拓片和掃院時撿來的碎布。
他滿臉通紅,額上全是汗,聲音卻壓得極低:“孫寺正……我……我可能……發現了點什麽。”
我心頭一震,抬頭看他。
他向來憨厚,從不妄言,更不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你說。”我聲音很輕,卻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他吞了吞口水,眼神閃爍,像是怕說錯話,又像是怕錯過什麽:“就是……在沈府後巷掃落葉的時候,我注意到……有一處腳印,和其他的不一樣。”
我屏住呼吸。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麵用炭筆描了個模糊的印痕,邊緣歪斜,像是匆忙所繪。
“它……不是靴印,也不是布鞋。形狀很怪,前寬後窄,像是……有人赤腳踩上去的,可腳趾的位置又不太對,而且……”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而且,那地上明明剛灑過水,別的腳印都深,唯獨這個……淺得幾乎看不見,像……像不是用體重壓出來的。”
我盯著那張草圖,心跳忽然加快。
不是用體重壓出來的?
那是什麽留下的?
我猛地抬頭,望向陳拾,眼中燃起一絲久違的光。
這或許……不是突破口,但一定是條裂縫。
一條,能讓我撬開那張密網的裂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