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新途遇阻,線索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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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透,風卻已帶了刺骨的寒意。
我跟著李餅的馬車一路疾行,穿過皇城夾道,直抵那座被禁軍圍得水泄不通的皇家寶庫。
遠遠望去,朱牆金瓦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像一頭沉睡的巨獸,靜默中透著令人不安的威壓。
寶庫外,羽林衛列陣如林,刀戟森然,連一隻麻雀都不敢輕易落腳。
我們出示銅牌後才被放行進入警戒圈,可剛踏進一步,便聽見一道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喲,這不是咱們大理寺的新任寺正大人嗎?年紀輕輕就執掌刑獄,真是朝廷的福氣啊。”
我腳步一頓,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邱慶之。
他站在一輛華貴的馬車旁,錦袍玉帶,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卻像毒蛇般陰鷙。
他今日竟也得了許可前來查勘?
我心頭一沉,這絕非巧合。
“邱大人。”我拱手,語氣平靜,指尖卻已悄然掐進掌心,“您也來關心國庫安危,實乃百姓之幸。”
“我?不過是奉命協查罷了。”他輕搖折扇,慢條斯理道,“畢竟,這可是丟了‘龍骨令’的大案——那可是調兵的信物,一旦流落外邦,後果不堪設想。你說是不是,孫寺正?”
我瞳孔微縮。
龍骨令?!
前夜那卷竹簡上並未提及此物。
難道……名單之外,還有更深層的陰謀?
李餅站在前方,背影如山,一言不發,但我知道他在聽,在觀察。
而我,必須穩住陣腳。
“既是軍國重器失竊,更應謹慎行事。”我壓下心頭驚濤,故作鎮定,“不知邱大人可有線索?”
“線索?”他嗤笑一聲,“我哪有你們大理寺的神通?不過嘛……”他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寶庫東側的一處塌陷牆角,“昨夜三更,有人看見一道黑影從那邊翻出,往城南貧民巷去了。守衛說,那人身形瘦小,像是個孩子。”
我心頭一震。
孩子?
這說法太過刻意,像是專門為我們準備的餌。
但我不能不查。
“陳拾。”我低聲喚道,“去東牆看看有沒有攀爬痕跡。”
“是!”他立刻應聲而去,動作利落,毫無遲疑。
我則走向寶庫正門,試圖靠近失竊的內庫。
可剛行幾步,就被一名禁軍將領攔下:“旨意有令,除李少卿外,任何人不得入內庫十步之內。”
我咬牙,卻無法反駁。
就在這時,係統突然在我腦海中震動:【律法速查啟動:根據《唐律·職製篇》,重大失竊案須由大理寺主導查勘,禁軍不得阻撓司法人員履職。
引用條款:第278條。】
我精神一振,立刻抬頭:“諸位,依律,此案歸我大理寺主理。貴部若執意封鎖現場,恕我隻能上奏天子,請盧大人裁決了。”
那將領臉色微變,終於退開半步。
我趁機踏入內庫範圍,目光迅速掃過地麵、梁柱、鎖具——可眼前景象讓我心一沉。
太幹淨了。
地麵被水衝刷過,連一絲腳印都無;窗欞上的銅扣整齊如初,仿佛從未被動過;就連最可能留下痕跡的鎖孔,也被精細擦拭,毫無撬動痕跡。
這不是普通盜賊所為,而是……一場精心策劃、事後徹底清理的“完美盜竊”。
我閉了閉眼,啟動係統:【現場重建模擬,調取三日前至案發時所有進出人員記錄。】
【警告:數據缺失。現場無可用痕跡輸入,模擬無法啟動。】
【舊案索引對比中……無匹配案件。】
【證人問詢輔助:當前無可疑人員在場。】
【風險預警升級:高危等級,威脅源仍未知,建議撤離或請求增援。】
我攥緊拳頭,指甲再次陷入掌心。
沒有痕跡,沒有目擊,沒有線索——甚至連案發現場都被“消毒”完畢。
他們不是在藏罪,而是在……抹殺存在。
“怎麽,查不出?”邱慶之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譏誚,“孫寺正,你破得了通敵大案,未必破得了這‘無中生有’的局吧?”
我猛地轉身,直視著他:“邱大人如此關心此案進展,莫非……您比我們更怕這龍骨令落入他人之手?”
他笑容一滯。
我步步逼近:“您剛才說的‘孩子’線索,為何隻有您一人知曉?為何偏偏指向城南?那一帶,可是您名下三處暗坊的所在地。您說,這是巧合,還是……故意引我們去撲空?”
人群微動。
邱慶之臉色終於變了變,但很快又恢複如常:“伶牙俐齒,果然不愧是李少卿身邊的人。可惜啊,光靠嘴皮子,可找不回龍骨令。”
他轉身登車,臨行前留下一句:“孫寺正,別忘了,有些東西,查得太深,連你自己都會被吞進去。”
馬車遠去,留下一地寒意。
我站在原地,風吹亂了發絲,也吹不散心頭的陰霾。
這案子,比我想象的更深、更黑。
龍骨令失竊,牽動軍權,背後若是真有外邦勢力滲透,那便不隻是盜竊,而是謀逆。
而邱慶之……他絕不僅僅是來嘲諷的。
他在等什麽?
在怕什麽?
又在……護著什麽?
“珍珍。”李餅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你信不信,這世上真有‘無跡可尋’的案子?”
我抬頭看他。
他站在庫門前,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長,像一把出鞘的刀。
“我不信。”我一字一頓,“隻要有人做過,就一定留下痕跡。哪怕……是看不見的。”
就在這時,陳拾匆匆跑回,臉上帶著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麽了?”我問。
他張了張嘴,似乎在回憶什麽,眉頭越皺越緊。
“我……我想起一件事。”
他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前些日子,在查那樁‘紙人送葬案’的時候……我曾在停屍房外,看見一個小孩,蹲在牆角畫著什麽……我當時沒在意,可現在想想……他畫的好像……是一把鑰匙的形狀。”
陳拾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劈進我耳中。
“鑰匙的形狀?”
我猛地攥緊了他的手臂,指尖幾乎陷進他粗布衣裳下的皮肉裏:“你再說一遍!什麽鑰匙?在哪裏畫的?什麽時候?”
陳拾被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但還是咬牙穩住身形:“就……就在‘紙人送葬案’結案前兩日,夜裏三更,我巡到停屍房後牆根,看見個七八歲的小孩蹲在那兒,拿炭條在地上劃拉。我當時以為是哪家逃出來的奴童,想趕他走,可他一見我就跑了,連臉都沒看清……可那圖案……那輪廓,圓頭方柄,中間還有齒槽,分明就是一把鎖鑰!”
我心跳驟然加速,腦海中轟然炸開一道光。
龍骨令——調兵信物,據傳以玄鐵鑄成,形如龍脊,需配特製鎖匣封存。
而能打開那鎖匣的,全長安不過三把鑰匙:一把在天子手中,一把藏於樞密院,最後一把……就在皇家寶庫內庫機關室的暗格裏!
如果那個孩子畫的是鑰匙……那他見過它?
他進過內庫?
還是……有人讓他畫的?
我猛地抬頭,目光如刀般掃過眼前這座朱牆金瓦的寶庫。
它靜默如死,可我知道,它的牆壁裏藏著無數機括、暗道、翻板與毒弩,唯有掌握“匠籍圖錄”的人才能真正讀懂它的呼吸。
“珍珍。”李餅低聲道,聲音壓得極沉,“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緩緩吐出一口氣,眼底燃起久違的火光,“這不是盜竊。是‘開門’。”
眾人一怔。
我盯著那扇緊閉的內庫鐵門:“誰都能來偷東西,但誰能不驚動守衛、不留痕跡、甚至讓整個現場‘幹淨’得像是從未被觸碰?除非……是有人從內部打開的門。而這孩子,他不是偶然看見鑰匙,他是被人訓練過的‘記憶載體’。”
“記憶載體?”王七撓頭,“你是說……有人教他記住鑰匙的樣子,再讓他畫出來?可這有什麽用?”
“有用。”我冷笑,“如果正主無法靠近圖紙,又不能親自臨摹,那就讓一個無知孩童成為‘活的拓本’。他畫下的不是圖案,是通往權力核心的密碼。”
空氣驟然凝滯。
就在這時,我眼角餘光瞥見——邱慶之並未走遠。
他站在百步之外的宮道轉角,倚著馬車,手中折扇輕搖,目光卻死死鎖在我身上。
那一瞬,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底掠過一絲極快的陰霾,像是被戳中了什麽不可言說的秘密。
他聽見了。
我心中警鈴大作,但麵上不動聲色,反而故意提高聲音:“陳拾,你立刻回大理寺,翻查‘紙人送葬案’當日所有出入記錄,尤其是停屍房周邊的雜役、孩童、乞兒!一個都不能漏!”
“是!”陳拾會意,立刻轉身離去。
“王七!”我又道,“你去城南,查邱慶之名下三處暗坊最近是否有收留流浪小兒,尤其注意有沒有人教他們寫字、畫畫。”
“明白!”他咧嘴一笑,蹦跳著就要走。
可就在此時,兩名披甲禁軍大步上前,橫刀攔路。
“孫寺正,請止步。”其中一人冷聲道,“旨意有令,案發現場不得擅自調動人手,更不準私調舊案卷宗。若違令,以‘幹擾皇查’論處。”
我心頭一沉。
這不是警告,是封口。
我冷冷盯著他:“我是大理寺正,查案是我職責。你們無權幹涉司法獨立。”
“職責?”另一人嗤笑,“可您剛才說的那些話,可是毫無證據的揣測。若因此擾亂朝綱,誰擔得起這個責?皇家威嚴,豈容爾等憑空臆斷?”
“皇家威嚴?”我怒極反笑,“那龍骨令一旦落入外邦之手,調兵十萬直逼長安,那時你們拿什麽來守這‘威嚴’?屍體嗎?”
他們臉色鐵青,卻不退反進,刀鋒微微前傾。
氣氛一觸即發。
李餅緩緩踏前一步,身影如山壓境,聲音低沉卻不容抗拒:“再上前,我以大理寺少卿之權,當場拘押。”
兩人僵住。
可我知道,硬闖不得。
這裏是皇權心髒,一寸土地都浸著規矩的血。
我們能查,但必須“合規”地查。
而他們,正用規則織網,將我們困死在原地。
我咬牙,指甲再次掐進掌心。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哎喲,這麽熱鬧?誰又惹咱們孫寺正動怒啦?”
眾人回頭。
是阿裏巴巴,晃著手裏的茶盞,滿臉笑意地踱步而來。
我皺眉:“你這時候還有心思喝茶?”
“喝茶是為了清醒。”他眨眨眼,“而且,我剛聽說——你們想進內庫?”
“廢話。”王七嘟囔,“可人家不讓。”
“不讓?”阿裏巴巴輕笑一聲,湊近我耳邊,聲音壓得極低,“我知道一個人,能讓我們‘合法’進去。”
我心頭一震:“誰?”
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笑意:“一個三十年前親手設計這座寶庫所有機關的人——‘巧手張’。”
巧手張?!
傳聞中那位因泄露機密被削籍流放的老匠人?
他不是早就死在嶺南了嗎?
“他還活著?”我壓低聲音。
“活著,隱姓埋名,在城西外郭的破廟裏熬日子。”阿裏巴巴眯起眼,“他說,他欠長安一個真相。”
我呼吸一滯。
如果他真能帶我們進入機關核心……那就能查鎖鑰記錄、查進出日誌、查所有隱藏通道。
這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帶路。”我毫不猶豫。
“可守衛不會放我們走。”李餅淡淡道,目光掃過那兩柄仍未收回的長刀。
阿裏巴巴笑了,從袖中抽出一塊銅牌,在陽光下一晃——
那是一枚早已廢止的“將作監”特許令。
“三十年前的舊物,”他低笑,“可有些規矩,比律法更頑固——比如,工匠見機關,如父見子。他們攔不住。”
我望向那座沉默的寶庫,風卷起衣角,仿佛有無數密語在牆內低語。
巧手張……你到底知道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