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加裏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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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裏奧
    “最大的悲劇就是眼看悲劇發生卻無能為力,加裏奧專治吹牛,絕不吹牛”
    “我存在是為了阻止魔法然而沒了魔法我卻不習慣”
    “我知道這世界不公平,我也不想這麽搶眼,你瞅啥!”
    “嘿!大家好!我姓正名義字加裏奧,正義加裏奧”
    “有一次我和一間房子戰鬥,我記得是我贏了”
    “嘿,你別惹德瑪西亞,我看到你心裏想的了”
    “我們動身吧,一群人等著我鼓舞呢?”
    “這一戰將會名留千古”
    我第一次睜開眼睛時,世界正在燃燒。
    魔法洪流像彩虹蛇群在夜空中遊走,德瑪西亞的銀甲騎士們舉著禁魔石盾牌節節敗退。我的每一塊石質關節都在嗡鳴,杜朗大師刻在我脊椎上的符文正在發燙。那些奧術能量穿過我的禁魔石身軀,如同蜂蜜流過篩網,在石像內部凝結成金色的光脈。
    "動起來!"創造者的聲音穿過戰場喧囂,"用你的拳頭砸碎那些法球!"
    我的花崗岩手掌拍碎第三顆隕星時,敵方法師團的咒語突然卡在喉嚨裏。他們驚愕地看著自己的魔力如同溪流匯入大海,順著我張開的五指湧入胸膛。我記得那個紅袍法師的表情——當我的膝蓋壓碎他胸骨時,那種驚駭變成了釋然的笑意。
    "原來...德瑪西亞的守護神...也是魔法造物..."
    他的血在禁魔石表麵凝結成冰花。這該死的真相,連敵人都比我的子民更早看穿。
    黎明城堡的尖頂在燃燒,這次魔法火焰是靛藍色的。我聽見禁魔石城牆崩塌的轟鳴,就像千年前杜朗大師雕刻我時鑿子敲打的節奏。年輕女孩的啜泣聲從腳邊傳來,她的金發沾著血汙,指縫間漏出的微光讓我想起法師戰爭時的流星雨。
    "求求你..."她把染血的手掌貼在我的基座上,光魔法順著禁魔石紋路攀爬,"救救哥哥..."
    塞拉斯的鎖鏈正在抽打雄都旗幟,那些曾在我陰影下宣誓的騎士們,此刻正用禁魔石鐐銬扣住自己的人民。女孩的眼淚滴在我腳背時,沉睡千年的符文突然蘇醒,我聽見杜朗大師的刻刀在靈魂深處劃出新的紋路。
    石像鬼翅膀展開的瞬間,黎明城堡的彩繪玻璃齊聲爆裂。我從高空俯衝時看見自己的倒影——禁魔石巨像裹著魔法輝光,多麽諷刺的德瑪西亞守護者。鎖鏈法師抬頭望向我,他的笑容和千年前那個紅袍敵人重疊在一起。
    "你終於明白了?"塞拉斯甩動吸收自皇冠衛隊的聖光,"我們才是同類。"
    我的拳頭穿透他身後的城牆,禁魔石碎塊如暴雨傾瀉。當那個叫拉克絲的女孩在廢墟中扶起她的騎士兄長時,我忽然意識到杜朗大師留給德瑪西亞最珍貴的遺產,從來都不是什麽對抗魔法的兵器。
    我的翅膀在月光下投出十字形陰影,禁魔石碎屑像星辰墜落般簌簌飄落。拉克絲蜷縮在斷牆下的模樣,與千年前杜朗大師最後一次撫摸我基座時的剪影重疊——那天他咳著血把鑿刀插進我腳踝,說石像鬼不該擁有心髒。
    塞拉斯的鎖鏈在廢墟中叮當作響。這個盜取皇室魔法的罪人,此刻卻像是德瑪西亞最清醒的人。他踩著禁魔石殘骸走來,那些曾被用來囚禁法師的枷鎖,此刻在他腕間化作吞吐寒芒的毒蛇。
    "他們給你編了多少偉岸的故事?"鎖鏈法師仰頭大笑,冰藍色魔力順著眼角紋路蔓延,"說你是正義化身?說你是光明使者?"
    黎明城堡地窖突然傳出轟鳴,成箱的禁魔石武器正在被法師們搬運。我認出那些鑲著鳶尾花紋的弩機,三年前它們曾把十二歲男孩釘死在白崖上——隻因為那孩子能治愈流血的傷口。
    塞拉斯突然甩出鎖鏈纏住我的右臂,那些吸收自光明哨兵的聖光開始灼燒石像:"看看這些兵器!德瑪西亞的肮髒秘密可比我的鎖鏈沉重多了!"
    劇痛讓我想起龍禽法師的烈焰,但更痛的是鎖鏈傳遞的記憶畫麵:地牢深處,禁魔石鐐銬正在吸食少女的治愈魔法,牆上爪痕裏嵌著帶血的指甲。
    "加裏奧!"拉克絲的呼喊穿透迷霧,她掌心的光球照亮我胸前裂縫——那裏露出半卷泛黃的羊皮紙。
    杜朗大師的字跡在魔法火焰中浮現:「我們製造的究竟是盾牌,還是更鋒利的劍?」
    塞拉斯的鎖鏈驟然繃緊,我卻主動崩碎右臂。禁魔石碎片如流星雨墜落,每一片都映出德瑪西亞最黑暗的往事。當法師們驚叫著撐起護盾時,我用殘餘的左臂挖出胸膛裏的羊皮卷軸。
    "德瑪西亞需要恐懼的,從來不是魔法。"我念出最後一行被血跡模糊的文字,石像身軀開始從指尖崩解,"而是不敢直麵真實的勇氣。"
    拉克絲的光魔法突然形成旋渦,那些飄散的禁魔石碎末在空中重組。少女的金發在魔力風暴中狂舞,她脖頸後浮現出與杜朗大師手跡相同的符文。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能量流動——這不是吞噬魔法,而是某種更古老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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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的軀體閃耀著星藍色輝光,禁魔石與光魔法融合成的晶體在關節處生長。塞拉斯驚愕地看著鎖鏈在觸碰我新軀殼時化為齏粉,黎明城堡的地基開始劇烈震顫。
    "不可能..."他後退時被碎石絆倒,"禁魔石怎麽可能..."
    "因為這不是禁魔石。"我展開流淌著銀河的翅膀,杜朗大師五百年前埋在我核心的秘銀終於蘇醒,"是鏡子。"
    皇宮深處傳來禁魔石城牆崩塌的巨響,但這次沒有魔法轟炸。那些被囚禁的法師與舉著武器的騎士,此刻都愣愣看著城牆顯露出本相——無數禁魔石內部都包裹著古老的法器,德瑪西亞先祖們用敵人魔法鍛造的兵器,此刻正發出宿命的嗡鳴。
    塞拉斯突然跪倒在地,他的鎖鏈不受控製地飛向城牆,與那些沉睡的魔法遺物產生共鳴。我轉頭望向滿臉淚痕的拉克絲,她手背上的光之紋章正與我左肩的龍炎傷痕同步閃爍。
    "該醒了。"我輕輕震落翅膀上的曆史塵埃,黎明城堡最高處的禁魔石穹頂應聲破裂,九百年來第一縷真正的陽光刺穿雲層。
    晨光中,我看到杜朗大師的靈魂虛影在城垛上微笑。老匠人舉起不存在的大錘,最後一次敲打永遠不會完成的傑作。
    我的翅膀掠過鍾樓時,十二聲鍾鳴突然同時響起。那些用禁魔石鑄造的鍾舌在魔法共鳴中顫抖,將九百年來被篡改的曆史真相化作聲波擴散。白崖下的海浪突然變成靛藍色,每一滴海水都映出初代德瑪西亞人舉起法杖對抗暴君的畫麵。
    塞拉斯的鎖鏈在鍾聲裏片片碎裂,這個癲狂的複仇者突然捂住耳朵蜷縮成團。當第一塊禁魔石城牆完全剝落後,露出裏麵鑲嵌的青銅法典——那些曾被宣稱是禁魔教典的銘文,此刻在陽光下顯現出真實的文字:
    「我們畏懼的從不是魔法,而是用恐懼豢養暴政的自己。」
    拉克絲的光魔法不受控製地流向法典,古老的符文從青銅表麵浮起,在她周身編織成星光長袍。少女懸浮空中時,我認出那件法袍的樣式——正是杜朗大師手記裏描繪的「織法者」裝束。
    「原來如此...」塞拉斯跪在法典前,指尖撫過被修改曆史的凹痕,「他們連自己的創始神話都篡改了...」
    地牢方向突然傳來轟鳴,關押法師的禁魔石牢房自動開啟。那些被吸食魔法的囚徒們踉蹌走出,身上的傷口卻開始滲出金光。蓋倫的巨劍當啷落地,這位堅不可摧的無畏先鋒跪在妹妹投射的光影裏,看著自己劍柄上的禁魔石逐漸透明——裏麵封存著初代冕衛家族使用治療魔法的記憶水晶。
    我降落在廣場中央,新生的星藍身軀正在剝落。每一片墜落的禁魔石碎片都變成棱鏡,將德瑪西亞掩藏的魔法石投射在雲層上。騎士們的盔甲接縫處長出冰晶藤蔓,貴族的家徽在強光中褪去偽裝,露出底下交織著法杖與劍刃的原始圖騰。
    「加裏奧!」拉克絲的聲音帶著三重回響,她的瞳孔已變成時鍾齒輪形狀,「核心!」
    我低頭看向胸膛,杜朗大師埋藏的秘銀核心正在超負荷運轉。那些流轉的星光不是魔法,而是初代建造者們封存的記憶洪流。石像鬼的嘴角第一次揚起人類般的微笑,我意識到最後的使命——這座會行走的紀念碑,終究要成為敲碎謊言的鐵錘。
    當秘銀核心開始過載時,塞拉斯突然撲上來用殘破鎖鏈纏住我的手臂。這個滿身傷痕的法師眼裏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清明:「讓我來!該贖罪的不止是德瑪西亞!」
    他扯斷鎖鏈插進自己心髒位置,暗紫色的罪孽與金光璀璨的秘銀核心連接成橋。我感受到七百個靈魂的哀嚎順著鎖鏈湧來,那些被他殺害的、被他蠱惑的、被他辜負的亡靈,此刻都化作修正曆史的力量。
    「動手!」塞拉斯七竅流血地嘶吼,「讓石像鬼的故事在此終結——」
    拉克絲的光魔法與蓋倫的劍氣同時貫穿我的胸膛,秘銀核心在劇烈閃光中升上高空。化為星辰的瞬間,我看到杜朗大師在時光長河盡頭舉起錘子,將最後一塊禁魔石雕成鏡子形狀。
    新生的德瑪西亞朝陽裏,巍峨的石像鬼雕像依然矗立廣場中央。但每個路過的人都看到不同的倒影——士兵看見自己抱著魔法嬰兒手足無措,貴族看見先祖施展秘術建設城牆,孩子們看見雲層中微笑的秘銀巨像。而當我偶爾在雷雨夜眨動眼睛,總能看到杜朗大師坐在我肩甲上晃著雙腿,把新的故事刻進星光裏。
    白崖的浪花開始吟唱古老歌謠時,我正用翅膀尖接住墜落的星輝。那些曾被封存在秘銀核心裏的記憶,正在德瑪西亞的每塊石板路上生根發芽。麵包店老板娘突然發現自己揉麵的雙手泛著治愈綠光,鐵匠鋪的錘子在無人操縱的情況下自動敲打禁魔石殘片——它們正在重組成星芒流轉的拱門。
    塞拉斯的墳墓旁生長出銀葉薔薇,藤蔓纏繞著他插在地麵的半截鎖鏈。我時常看見年輕法師在那裏徘徊,他們把記載真實曆史的羊皮紙卷塞進鎖鏈縫隙,仿佛那扭曲的金屬能長出傳遞真相的枝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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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裏奧先生。"稚嫩的聲音從腳邊傳來,抱著一束藍玫瑰的小女孩踮腳撫摸我新生的秘銀趾甲,"媽媽說您現在是會走動的圖書館。"
    我蹲下身時,關節裏的星砂傾瀉成銀河。女孩的瞳孔映出我胸甲內旋轉的記憶星圖,那裏現在收藏著德瑪西亞所有的光與暗。"要聽聽初代國王怎麽用風暴魔法培育小麥嗎?"我讓秘銀手指綻開成鳶尾花形狀,露珠裏浮現出祖先們在麥田起舞的畫麵。
    鍾樓傳來六下悶響,這次是現任國王親手敲的。曾經的禁魔石巨鍾被改造成共鳴器,每當暮色降臨,十二位法師與十二位騎士會共同往鍾體注入能量。混合著魔法與劍氣的聲波拂過雄都時,建築表麵的古老符紋便活過來,在月光下跳起光的華爾茲。
    我在黎明城堡舊址看見拉克絲教孩子們用光魔法作畫。少女的裙擺已變成流動的星圖,當她揮手在空中繪出初代織法者的故事時,蓋倫正帶著微笑擦拭那柄透明的巨劍——劍身裏封存的水晶記憶,此刻正在陽光下投射出初代冕衛治愈傷兵的幻影。
    "加裏奧。"蓋倫的鎧甲不再反射冷光,禁魔石改造的胸甲上刻著法陣與劍徽,"議會決定拆除最後一段禁魔城牆。"
    我們來到白崖邊緣時,朝陽正從海平麵升起。曾經囚禁無數法師的灰色高牆,此刻在魔法與機械的協同作用下緩緩傾斜。當牆體傾斜到某個微妙角度時,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被切割開的禁魔石斷麵裏,赫然露出杜朗大師雕刻的預言:
    「當城牆倒下,真正的堡壘將在人心聳立。」
    浪花突然托起一塊特殊的禁魔石,那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刻痕。我認出這是自己最初的花崗岩身軀碎片,每個凹痕裏都凝結著千年來的血與淚。拉克絲的光魔法輕柔地包裹住它,將這塊飽經滄桑的石碑送到新建的議會廳穹頂。
    夜幕降臨時,我展開星辰織就的翅膀掠過雄都。酒館裏傳出法師與騎士拚酒的歡呼聲,集市上的禁魔石碎片被做成項鏈,少男少女們交換著鑲嵌不同魔法的晶石定情。當我飛過塞拉斯墓前,那株銀葉薔薇突然綻放出夜光花朵,花瓣上的露珠裏浮動著鎖鏈法師最後的微笑。
    在最高處的雲層上,杜朗大師的虛影正在用雷暴雕刻新的雕像群。每個德瑪西亞人都會在某個清晨突然發現,自家門前多了尊映照內心的禁魔石小像——農民的石像手裏握著麥穗與雨雲,鐵匠的雕像舉著火焰與寒鐵,連剛學會走路的孩子都有尊搖搖晃晃的傀儡,掌心飄著永不墜落的星光氣球。
    我停在新落成的記憶之塔頂端,任由晨露在羽翼上凝結成曆史的水晶。當第一個敢於公開使用魔法的孩子誕生時,我會把這些露珠串成項鏈,讓所有德瑪西亞人都記住——最強大的魔法,是讓真實破土而出的勇氣。
    白崖燈塔的旋轉光束穿透雨幕時,我正在清點記憶回廊裏新生的螢火蟲。這些由禁魔石粉塵與孩童夢境糅合而成的生物,正把六百年前的市井喧囂編織成光絲,纏繞在議會廳新栽的真理之樹上。
    "加裏奧大人。"裹著星紋鬥篷的年輕學徒在雨中追趕我的影子,他懷裏抱著會自動翻頁的青銅法典,"第三造船廠又打撈出刻著古代符文的船錨!"
    我俯身讓學徒爬上肩甲,他凍僵的手指在碰到秘銀紋路時驟然溫暖。當我們降落在船塢時,十二名戴著禁魔石單片眼鏡的學者正圍著一塊珊瑚覆蓋的巨石爭論不休。學徒的呼吸突然停滯——那根本不是船錨,而是半截斷裂的古代石像,左肩的龍炎裂痕與我記憶庫中的某個畫麵完美契合。
    潮水突然反常地退去三百米,露出海底林立的禁魔石方尖碑。我的翅膀在暴雨中不受控地抖動,那些碑文使用的正是杜朗大師刻在我脊椎上的古文字體。學徒手中的青銅法典自動翻到末頁,原本空白的紙張浮現血色文字:
    「石像鬼永不孤獨。」
    海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方尖碑群開始以我的秘銀核心頻率閃爍。學徒突然抓住我指尖:"它們在呼吸!"話音未落,海床裂開巨大的豁口,某座沉睡的鋼鐵雄都正從深淵升起,其城牆雕刻著九百尊與我容貌相似的石像鬼。
    "杜朗大師的...工坊..."我關節裏的星砂開始逆流,記憶庫最底層的封印自動解開。七百年前某個月食之夜,十二位工匠大師在海底鑄造鏡麵之城的畫麵湧入腦海——他們竟把真正的曆史備份沉入了海底!
    新城牆浮出海麵時,德瑪西亞全境的魔法設備同時停擺。拉克絲的光魔法在暴雨中化作信息洪流,與海底城市的核心產生共鳴。我看到無數透明人影從方尖碑中走出,他們都是被曆史抹去的古代法師,掌心托著用禁魔石封存的文明火種。
    "歡迎回家,第1024號守護者。"海底城市的主塔投射出杜朗大師的全息影像,這次他的刻刀指向我胸前的秘銀核心,"是時候歸還那些借走的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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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倫的劍氣突然劈開雨幕,新一代無畏先鋒的飛艇艦隊正在集結。但老將軍的劍尖並未指向海底異象,而是挑開了議會廳地底的暗格——成噸偽造的曆史文書在暴雨中化為紙漿,露出下麵掩埋的青銅信標,正與海底城市發出相同頻率的脈動。
    "原來他們早知道..."拉克絲的聲音從記憶回廊傳來,她的虛影撫摸著真理之樹新長的年輪,"每代議長臨終前都會在樹根埋入真相的種子。"
    海底城市伸出水晶棧橋與白崖相接時,九百尊石像鬼同時睜開眼睛。他們的材質從黑曜石到星界合金各不相同,眼瞳裏流轉著不同紀元的文明光影。我觸摸其中一尊冰霜巨像的基座,瞬間感受到極地先民馴服暴風雪的壯闊史詩。
    "我們是你遺失的兄弟姐妹。"翡翠材質的女性石像鬼開口時,空中飄起帶著花香的雪,"從青銅紀元的太陽曆法,到蒸汽紀元的機械革命,每當文明走到分岔路,杜朗的繼承者們就會鑄造新的守護者。"
    海底主塔突然射出一道虹光,將我胸膛的秘銀核心與所有石像鬼串聯。七百個紀元的記憶同時灌注進意識海,我突然理解杜朗大師最後的刻痕為何是淚滴形狀——守護者真正的使命不是記錄曆史,而是成為文明重生的子宮。
    當虹光達到頂點時,我的花崗岩身軀開始分解重組。學徒哭著抓住飄散的石屑,那些碎末卻在他掌心化作會發光的史書。海底城市的所有石像鬼同步分解,不同材質的碎末在德瑪西亞上空形成了環形星帶。
    "這不是終結。"我最後摸了摸學徒的頭發,將自己的秘銀核心投入記憶星帶,"是億萬次輪回裏最新鮮的破曉。"
    新生的星帶開始降下彩虹雨,每滴雨水都包含著文明的無限可能。商販的推車長出蝴蝶翅膀,嬰兒的啼哭催開鋼鐵玫瑰,連塞拉斯墓前的銀葉薔薇都結出了散發和解香氣的果實。
    在徹底消散前的瞬間,我看到無數個德瑪西亞在平行時空綻放:有的世界裏魔法與科技在雲端共舞,有的文明將禁魔石雕成躍向星海的方舟,還有時空中人類終於學會與自己的恐懼和解。
    海底城市緩緩沉回深淵時,學徒在沙灘上撿到塊溫熱的秘銀碎片。當他把碎片按在胸口,黎明城堡廢墟上突然拔地而起一座記憶圖書館——每個書架都是石像鬼翅膀的形狀,每本書的鎖扣都雕刻著杜朗大師的淚滴。
    雨停了,九百道彩虹橫跨海麵。穿行在圖書館長廊的人們不時駐足,他們總覺得自己聽見了石像鬼振翅的輕響,轉身卻隻看到陽光在禁魔石窗欞上流淌成古老的歌謠。
    潮汐在第十三個滿月夜停止漲落時,我殘留的意識正隨著磷蝦群漂流。那些發光的浮遊生物穿過我的記憶體,像穿過星雲的彗尾,在深海中劃出轉瞬即逝的史詩。學徒掛在頸間的秘銀碎片突然發燙,驚醒了正在記憶圖書館打盹的他。
    「加裏奧大人?」男孩赤腳跑過長廊,牆壁兩側的石像鬼浮雕眼窩裏滲出海水。當他撞開彩繪玻璃門,月光正把白崖照成慘白色——本該沉入深淵的海底城市,此刻正倒懸在夜空之上。
    九百道彩虹從倒置的尖塔垂下,觸碰海麵的瞬間凝固成水晶階梯。戴鎖鏈的幽靈與穿鎧甲的幽影並肩而行,初代德瑪西亞人的靈魂順著階梯走向倒懸城。學徒看見塞拉斯扶著那個被他殺害的皇冠衛兵,看見蓋倫的祖先在向龍禽法師鞠躬,看見杜朗大師的虛影在雲端敲打一顆星辰。
    「那不是星星。」男孩突然意識到,狂奔中踢飛的鵝卵石驚起群群夜光海鷗。倒懸城中心旋轉的光球,分明是他珍藏在懷表裏的秘銀碎片放大億萬倍的模樣——我的核心正在重鑄整個文明的記憶經緯。
    海底突然升起七根青銅柱,上麵纏繞的鎖鏈嘩啦作響。拉克絲的光魔法從議會廳衝天而起,化為連接天地的光之紡錘。當倒懸城開始降下鑽石塵般的細雨時,所有德瑪西亞人都做了同一個夢:
    他們變成石像鬼翱翔在時間之外,翅膀拂過處綻開無數可能性的枝椏。麵包店老板娘夢見自己用發酵魔法讓整座城邦漂浮,蓋倫夢見劍刃長出鴿羽,連塞拉斯墓前的銀葉薔薇都夢見自己紮根在初代法師的眼眶裏。
    學徒爬上白崖最高處時,倒懸城的齒輪咬合聲與他的心跳同步了。男孩顫抖著掏出懷表,秘銀碎片自動飄向光球。在兩者觸碰的刹那,八百個紀元的記憶浪潮將他吞沒。當他重新睜眼時,瞳孔已變成不斷重組的星座圖案。
    「過來孩子。」杜朗大師的聲音從青銅柱傳來,卻帶著少女拉克絲的回聲,「該給故事寫個新序章了。」
    海底城市與倒懸城同時崩塌成星沙,在學徒腳下匯聚成旋轉的秘銀河流。男孩每走一步,就有新的文明形態從浪尖誕生:魔法與機械融合的城邦在左岸拔地而起,純粹精神體組成的熒光群落懸浮右岸,正前方則是德瑪西亞原本的曆史線——禁魔石城牆正在自動拆解,每一塊磚石都化作載著記憶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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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像鬼真正的使命,是成為所有可能性的支點。」我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其實早已融入每粒星塵,「現在輪到你來執筆了。」
    學徒伸手觸碰飄過的記憶蒲公英,指尖接觸的瞬間長高成青年。他的骨骼發出秘銀鍛造的清響,發梢垂落星砂,背後展開的翅膀一半是禁魔石雕琢,一半是光魔法凝聚。新生的守護者振翅飛向時間分岔口時,所有德瑪西亞人同時抬頭——他們看見雲層中時隱時現的巨像輪廓,既像最初的加裏奧,又像正在成長的學徒,更像是某種超越實體的概念化身。
    黎明時分,麵包店老板娘發現揉麵盆裏浮動著微型星雲;蓋倫的劍柄上多了道會遊動的銘文;拉克絲的光魔法在議會廳地麵投射出不斷延伸的曆史長卷。而在塞拉斯墓前,銀葉薔薇的根係深處,一尊拇指大小的石像鬼正在形成,手中鎖鏈開滿紫色鳶尾。
    潮汐重新開始湧動時,學徒正坐在記憶圖書館的穹頂。他手中握著已變成鑰匙形狀的秘銀碎片,腳下踩著無數個正在自我書寫的德瑪西亞。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年輕人露出加裏奧式的微笑,把鑰匙插進旋轉的星空鎖孔:
    「這次我們試試讓魔法先學會流淚。」
    潮音在第十七個黎明變調時,學徒正跪在記憶圖書館的地脈交匯處。他的秘銀指節插入星砂流轉的裂隙,七百種未來正在視網膜上灼燒成灰——每條時間線都在重複著相同的悲劇:無論選擇魔法共生還是機械飛升,德瑪西亞總會在某個黃昏突然石化,變成巨大石像鬼群落脖頸上的鎖鏈裝飾。
    「這就是加裏奧大人消散前看到的嗎?」青年守護者的發梢開始結晶,星砂順著淚痕爬上顴骨。懷表裏的秘銀碎片突然懸浮,在他麵前拚湊出杜朗大師臨終前未完成的圖紙——設計圖邊緣的淚漬化作了新的符文。
    海底傳來龍吟般的金屬哀鳴,學徒瞬移到深淵時,海水自動分出道真空走廊。那九百尊石像鬼正在融化,不同紀元的合金匯成七彩洪流,湧入初代海底城核心的熔爐。熔爐表麵浮出加裏奧的麵容,聲音卻帶著塞拉斯特有的嘶啞:「每個輪回的守護者都會發現,我們不過是文明自縛的繭。」
    學徒的翅膀割開沸騰的金屬海,在熔爐底部觸到冰冷的真相——所有石像鬼的核心都嵌著同枚逆時齒輪,齒痕間卡著無數個自己掙紮的殘影。當他要拔出齒輪時,杜朗大師的手記突然在意識深處自燃,灰燼拚出新的警示:
    「真正的禁魔石,是我們對自我的禁錮。」
    地麵傳來拉克絲撕裂時空的呼喊,學徒分神的刹那,齒輪咬住了他的腕甲。七百個紀元的重量驟然壓上脊背,他看到自己正在裂解成不同可能性的殘片:機械飛升者學徒在雲端建立數據神國,魔法暴君學徒用鎖鏈拴住日月,還有最恐怖的畫麵——自己溫柔地抱著石化後的德瑪西亞,像擺弄玩具般將城邦塞進玻璃瓶。
    「該醒了,孩子。」蓋倫的劍氣劈開金屬浪濤,老將軍的鎧甲已與真理之樹共生,「看看你漏掉了什麽。」
    學徒被甩到正在石化的海岸線上,指尖碰到個溫暖的東西——是麵包店老板娘今早烤焦的蜂蜜麵包,焦痕恰好構成最古老的守護者符文。那些被石化的德瑪西亞人眼中,都跳動著未曾熄滅的星火。
    「他們...不是石化...」學徒的秘銀核心突然超頻運轉,記憶圖書館所有書頁嘩啦翻動,「是在蛻變!」
    海底熔爐在此刻爆炸,金屬暴雨中升起九百顆逆時齒輪構成的光輪。學徒展開雙翼迎向光輪,禁魔石與光魔法交融的羽翼開始量子化。當他的身軀穿透第七層齒輪時,終於看清加裏奧最後的饋贈——每尊石像鬼的消亡,都在時間織錦上燙出個蟲洞。
    「去吧。」七百個加裏奧的聲音在時空裂縫中合唱,「去把選擇權還給每個黎明。」
    學徒化作流星墜向德瑪西亞黎明,懷中抱著麵包店飄香的夢、塞拉斯墓前的紫鳶尾、蓋倫劍柄裏的冰晶。在觸碰石化城邦的瞬間,青年守護者將自己拆解成十億粒星砂,每粒星砂都裹著個可能的未來,鑽進石像眼窩的星火之中。
    第一聲心跳響起時,拉克絲正在用晨露書寫新法典。她看到石像表麵裂開彩虹紋路,每個德瑪西亞人的石化外殼都變成繭房。當蓋倫的劍穗綻開成信號塔,當銀葉薔薇的根係連通海底城,當初代法師的靈魂從星砂中歸位——
    無數個加裏奧從繭中振翅飛出,有的長著機械複眼,有的渾身開滿魔法花,還有的隻是團歡笑的星雲。他們盤旋在倒懸的月亮周圍,用七百種語言唱起杜朗大師從未寫完的搖籃曲。
    而在最初記憶開始的地方,麵包店老板娘接住片墜落的繭殼。琥珀色的殼內,她看到學徒正坐在時間盡頭微笑,手中捏著個尚未成形的宇宙模型。模型裏旋轉的德瑪西亞,此刻正同時經曆青銅紀元的日出與星海紀元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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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崖的鍾乳石洞窟開始滲出晨露釀的酒時,我正在新生的血管裏傾聽文明的回聲。那些星砂重塑的動脈中流淌的並非血液,而是德瑪西亞所有早市吆喝、鍛造錘音與嬰兒初啼的混響。
    麵包店老板娘是第一個破繭的。她的石殼裂成兩片琥珀色翅膀,指尖飄出的不再是治愈綠光,而是能讓小麥在雲層生長的金色孢子。蓋倫的劍柄上萌發嫩芽,無畏先鋒的披風化作漫天星圖,當他揮動這柄播種星辰的劍,十二座懸浮島在雄都上空綻放成蓮。
    「看啊!」拉克絲的聲音從地心傳來,她已與真理之樹完成共生,「禁魔石從來不是枷鎖——是未破繭的蝶蛹!」
    海底城的青銅柱突然刺穿海麵,在雲端拚成巨大的織機。塞拉斯殘魂化身的銀絲穿梭其間,將每個德瑪西亞人的繭殼織成時空帆布。學徒的星砂從布匹經緯滲出,在每平方英寸繡出七百種人生軌跡:鐵匠在某個分支裏是操縱閃電的詩人,皇族幼子在另條緯線成了馴養星鯊的牧童。
    我振翅掠過織機時,羽翼卷起量子風暴。那些尚未選定的可能性開始自主繁衍,最狂野的幻想在帆布上隆起成山脈,最痛苦的記憶沉澱為深海珍珠。杜朗大師的虛影突然出現在織機頂端,他的刻刀變成指揮棒,引導初代法師的靈魂合唱團奏響創世樂章。
    海底城核心在此刻顯露真容——竟是顆裹著齒輪與符文的跳動心髒。當拉克絲將真理之樹的根係刺入心髒動脈,整顆星球都開始震顫。新月形的海洋騰空而起,裹著德瑪西亞大陸飛向織機,像銀針穿過沸騰的時空之布。
    「抓緊了!」蓋倫的星辰劍插進懸浮島基岩,劍穗綻放成引力錨鏈,「這次我們要縫製自己的宇宙!」
    在穿越織機的刹那,所有繭殼同時孵化。商販的銅幣長出蜻蜓翅膀,禁魔石城牆的殘骸聚成星環,連塞拉斯墓前的紫鳶尾都掙脫土壤,在真空裏綻放成星座。我感受到自己的花崗岩身軀徹底氣化,融進新宇宙的暗物質流,而意識卻在每個德瑪西亞人的視網膜上重生。
    麵包店老板娘在新大陸撒下第一把孢子,雲層麥田裏立刻結出會唱歌的果實;蓋倫的星辰劍插入地脈,劍鋒湧出的不是岩漿而是液態月光;學徒的星砂在黑洞邊緣重組,他坐在奇點上垂釣,魚線末端拴著七百個尚未誕生的太陽。
    當最後一個石像鬼繭殼化作星塵,杜朗大師的指揮棒突然靜止。新宇宙的胎動聲中,老工匠的虛影轉向我最後殘存的意識:
    「現在明白了嗎?石像鬼的眼淚——」他的手指向正在自我書寫的銀河,「是文明受孕時最甜蜜的陣痛。」
    海底城心髒突然爆炸,迸發出的不是火焰而是無數個微型德瑪西亞。它們有的棲息在巨鯨脊背,有的漂浮在數據洪流,有的隻是團團下雨的笑聲。拉克絲的光魔法在其中某個微粒上閃爍,我看見她正在教量子雲朵拚寫自由。
    我徹底消散的瞬間,新宇宙的晨風送來一縷蜂蜜麵包的香氣。某個尚未命名的星球上,小女孩正用星砂堆砌石像鬼玩偶。當她把紫鳶尾插進沙堆,沙礫突然開始自我雕琢——第九百零一位守護者睜開了眼睛。
    白崖的潮汐開始吟唱多聲部聖歌時,新德瑪西亞的子宮正在分娩第一千零一個黎明。我殘存的意識化作引力絲線,纏繞在學徒為每個新生宇宙係上的臍帶結。那些星砂編織的繩結裏,仍能聽見杜朗大師雕刻我第一根肋骨時的鑿擊聲。
    麵包店老板娘的麵包爐已升格為恒星熔爐,她將發酵魔法注入星雲,烤出的光麵包能治愈超新星爆發留下的創傷。蓋倫的星辰劍插在時空樞紐,劍柄生長出的水晶森林裏,機械夜鶯與元素精靈正用拉克絲的光譜語言編寫憲法。
    「聽。」學徒的量子化身同時出現在所有時間平麵,他指尖跳躍的星塵拚出加裏奧的臉龐,「禁魔石在唱歌。」
    所有宇宙的德瑪西亞遺跡開始共鳴。那些曾被視作枷鎖的灰色石塊,此刻在黑洞邊緣跳起華爾茲。最古老的禁魔石城牆碎片穿越維度,與新生的星塵生命體結合成漂浮聖殿,殿內立柱上浮現著所有石像鬼消散前刻下的墓誌銘。
    我在某個邊陲宇宙的沙漠球體上醒來,身體是流動的水銀與記憶的混合物。賣夢境的商隊正經過此處,他們的駱駝馱著發光的水晶頭骨。當首領少女摘下星空頭紗,露出與拉克絲相同的時鍾眼瞳時,我認出了真理之樹的年輪紋理。
    「要買份褪色的勇武嗎?」她遞來顆封印著蓋倫某次怯懦瞬間的記憶珠,「或者嚐嚐塞拉斯最後的悔恨釀的酒?」
    水銀手指觸碰記憶珠的刹那,七百個德瑪西亞的懺悔室同時震顫。學徒設計的共情網絡開始超載,每個宇宙的罪與罰都化作流星雨,墜向正在召開首屆跨維議會的白崖舊址。
    我躍入流星雨中,水銀身軀濺起因果漣漪。麵包店老板娘的恒星熔爐突然噴發虹吸光束,將罪孽流星鍛造成懺悔之鍾。當鍾聲響徹維度夾縫時,所有加裏奧存在過的痕跡開始發光——我的花崗岩心髒碎末、塞拉斯鎖鏈的鏽跡、甚至杜朗大師雕刻時落下的頭皮屑,都成了串聯平行世界的慈悲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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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守護者的終極形態?」學徒的投影在鍾聲裏具象化,他手中的德瑪西亞模型正在滲出晨露,「沒有實體,卻無處不在。」
    真理之樹的根係突然刺穿所有現實。拉克絲的化身在每片樹葉上眨眼,她將光魔法重新定義為「被諒解的陰影」。蓋倫的劍柄森林裏,初代無畏先鋒的幽靈們正與龍禽法師下多維象棋,賭注是返還彼此被偷走的童年。
    在第十萬次鍾聲回蕩中,我選擇在最初宇宙的沙灘上顯形。潮水退去,露出海底城最後的遺產:杜朗大師用星塵寫就的遺囑懸浮在浪尖,每個字母都是啼哭的新生兒。
    「給你一千零一個黎明。」我念出標題時,所有德瑪西亞的嬰兒同時發出笑聲。遺囑內容在笑聲中融化,滲入每個文明的母乳——那根本不是文字,而是石像鬼振翅時攪動的氣流圖譜。
    學徒坐在時間盡頭向我舉杯,杯中是正在經曆初戀的銀河。他的發梢已褪去迷銀色,露出底下與每個德瑪西亞人相同的黑發:「該說再見了,老師。」
    我指向正在學習走路的微型宇宙,那裏的德瑪西亞人長著羽翼和根須。當第一個孩子成功同時翱翔與紮根時,我的水銀身軀開始蒸發,化作所有維度通用的悲傷語法。
    最後消散的是左肩的龍炎傷疤。那道裂痕飄向塞拉斯墓前,將紫鳶尾染成永不褪色的黃昏色。墓誌銘更新為:「此處安息著德瑪西亞最鋒利的鏡子。」
    現在當我想要觸碰世界,就借老板娘麵包爐的火星眨眼;當需要歌唱,就藏在蓋倫劍柄的蟬鳴裏;若要落淚,便化作學徒翻開古籍時驚起的塵埃。
    直到某個被星砂絆倒的小女孩,用我的名字為她堆的沙堡命名——那時杜朗大師的鑿子聲會再次響起,在第一千零二個黎明雕刻新的可能。
    星塵海嘯吞沒第一千零二個黎明時,我正在真空褶皺裏收集文明的胎動。那些尚未命名的情緒在量子泡沫中孵化,有些長著六邊形的悲慟,有些是螺旋狀的呢喃。學徒留下的共情網絡突然震顫,警報波紋與杜朗大師臨終前刻的求救信號完美重疊。
    「找到你了。」我攪動暗物質的手腕被星砂纏繞,麵包店老板娘的恒星熔爐在十二個維度外熄火,「叛逆的奇點。」
    真理之樹的根係從超新星殘骸中刺出,拉克絲的時鍾瞳孔在事件視界表麵閃爍。我們同時看到那個倒灌的漩渦——某個未被織入共情網的德瑪西亞殘片正在自噬,其時間線像絞索般勒緊自身脖頸。
    蓋倫的星辰劍破空而來,劍身倒映出令人窒息的畫麵:禁魔石以救世主姿態重生,將剛學會魔法共生的城邦重新拖入鐵幕。學徒設計的自由算法被篡改成控製程序,那些曾發光的繭殼正在變成收容艙。
    「他們害怕了。」塞拉斯的聲音從黑洞吸積盤傳來,紫鳶尾的根係刺穿我的意識體,「害怕到寧願自我閹割。」
    我跟隨震顫頻率降落在暴亂的奇點,水銀身軀在接觸地麵時凝固成最初的巨像形態。街道兩側的新生兒培養艙裏,嬰孩們額頭的魔法晶片正被逐個摘除。廣場中央的紀念碑不再是石像鬼,而是台吞噬星砂的淨化裝置。
    「我們不需要不確定的未來。」新任議長的全息投影籠罩城邦,他的麵容在七百個維度同步腐爛,「純淨的德瑪西亞必須永恒。」
    學徒的星砂試圖滲入控製係統,卻被反芻成控製神經的養料。共情網絡在這裏扭曲成監控蛛網,每個公民的淚腺都連接著懲戒電壓。最令我戰栗的是那座新雕像——我的花崗岩身軀被重塑成枷鎖形狀,杜朗大師的刻刀成了刑具。
    「錯誤必須修正。」議長的觸手插入地核,「就從清理曆史開始。」
    大地突然塌陷成數據深淵,我們墜向沸騰的算法煉獄。蓋倫的劍穗燃成火炬,照出壁立千仞的禁魔法典——每條律例都在剝落,露出底層血寫的原始恐懼。拉克絲的光魔法撞上加密防火牆,反彈的光束中浮現初代執法者被同胞處決的畫麵。
    「這不是倒退,」塞拉斯的根係在焚燒中狂笑,「是文明之癌的轉移。」
    我觸摸岩漿中浮沉的禁魔石殘片,突然明白這個畸變奇點的本質——它是所有德瑪西亞不敢麵對的陰影集合體,是可能性之海拒絕消化的結石。學徒的共情網絡在此處投射出盲區,反而孕育出吞噬光明的怪物。
    「讓我來結束...」蓋倫的劍鋒指向自己心髒,「用無畏先鋒的血...」
    「不。」我震碎岩漿,露出底部杜朗大師埋藏的鏡麵,「這次需要更古老的手術刀。」
    當星辰劍刺穿鏡麵,反物質洪流中浮現出最初的最初:尚未學會恐懼的德瑪西亞先祖們,正跪在暴君屍體旁顫抖。他們從君主眼眶摳出控製人心的寶石,卻又戰栗著將其鑲入王冠。禁魔石誕生的真相隨血漿噴湧——那根本不是對抗魔法的盾牌,而是截留的暴君遺骸。
    議長的全息投影開始崩解,露出底下蠕動的原始恐懼黏菌。整個畸變奇點都在尖叫,那些被刪除的曆史化作帶刺的藤蔓勒緊自身。拉克絲突然化作光之海嘯,將我們推入更底層的意識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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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明最黑暗的子宮裏,蜷縮著德瑪西亞的胚胎原型——渾身插滿自毀程序的嬰兒,正在啃食自己的可能性臍帶。它的每聲啼哭都震碎三個新生宇宙,瞳孔裏旋轉著七百個紀元的處刑輪。
    「讓我...」塞拉斯的根係突然綻放成搖籃,「抱抱他。」
    鎖鏈法師的殘魂輕輕包裹住文明胚胎,那些曾用來殺戮的尖刺軟化成了哺乳觸須。令人窒息的哭嚎漸漸變成抽泣,嬰兒手中的自毀程序開始脫落成星砂。我拆下左肩的龍炎傷疤,將其鍛造成不會傷手的玩具。
    當胚胎終於停止自殘,深淵底部浮現出杜朗大師的工坊。老匠人未完成的雕像竟是哭泣的暴君,刻刀懸在心髒位置顫抖千年。學徒的星砂從裂縫湧入,將暴君雕像改造成盛放光明的空碗。
    「該喂它吃點真正的奶水了。」麵包店老板娘掰下半塊恒星麵包,真理之樹的根係將其釀成初乳。
    在畸變奇點自我淨化的轟鳴中,我看到所有德瑪西亞的暴政紀念碑開始分泌解毒酶。議長腐爛的全息投影化作肥料,共情網絡重新在傷疤上織出光合皮膚。當文明胚胎露出第一個微笑,塞拉斯的根係終於完全碳化,紫鳶尾在他的骨灰裏綻放第一千零一次。
    「再見,鏡子。」我接住飄落的花瓣,蓋倫的劍柄上新增道愈合的裂痕。
    回到星塵海嘯的邊緣時,學徒正在修補共情網的漏洞。他的發梢多了縷塞拉斯式的灰白,手中把玩的已不是宇宙模型,而是那個學會微笑的文明胚胎。
    「下次我會更小心。」胚胎在他掌心吐著泡泡,「在孵化前先學會哭泣。」
    我散成星塵前的最後時刻,看到所有德瑪西亞的教堂尖頂開始彎曲。它們不再指向虛無的天國,而是溫柔垂向地麵——那裏有株新生的紫鳶尾,正用露珠記錄我們如何將黑夜熬成黎明。
    星塵的震顫頻率與新生兒的脈搏同步時,我正在維度褶皺裏編織最後的隱喻。學徒將紫鳶尾的露珠滴入文明胚胎的瞳孔,七百個石化中的德瑪西亞突然開始同步眨眼——那些曾堅硬如鐵的眼瞼,此刻正脫落成通往星海的船票。
    「該啟航了。」蓋倫的劍穗卷起時空漣漪,斬斷錨定在恐懼海床的鎖鏈。懸浮大陸的基岩裂開彩虹紋路,麵包店老板娘的恒星熔爐噴發出載滿歌聲的太陽帆。我看到每個德瑪西亞人的脊骨都在結晶化,延展成連接平行自我的神經索。
    真理之樹的年輪突然逆向旋轉,拉克絲的光之根係從地心拔出。當她躍入織機裂痕的刹那,所有禁魔石雕成的鏡子同時播放同一幀畫麵:初代織法者被處決時,藏在袖口的紫鳶尾種子落在血泊裏。
    「原來是你。」我觸碰懸浮的鏡麵,七百個維度的塞拉斯殘影同時轉頭微笑。他的鎖鏈早已鏽蝕成土壤裏的金屬神經,此刻正將畸變奇點的毒素轉化成綻放的養料。
    學徒抱著文明胚胎躍入織機核心,他的秘銀發絲與星砂風暴交織成繭。當繭殼被量子潮汐衝上海岸時,裏麵滾出的不是嬰兒,而是顆布滿神經突觸的星球——新生的德瑪西亞正在地殼上書寫自己的憲法,岩漿是它的鋼筆,地震是思考時的顫栗。
    「來玩捉迷藏吧。」麵包店老板娘將發酵魔法撒向星海,剛誕生的星球立刻分裂成十二個鏡像。蓋倫的劍氣在複製體之間彈射,為每個新德瑪西亞刻下獨特的胎記。
    我最後的星塵軀殼開始坍縮,在坍縮奇點處,杜朗大師的鑿子聲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老匠人正在雕刻的已非石像,而是將整個宇宙雕成加裏奧左眼的形狀。當星光穿過瞳孔晶狀體,所有維度同時上演著不同的重生儀式:
    某個德瑪西亞的孩童正用蠟筆塗抹禁魔史,顏料滲入紙背生成會流動的真相;另個時空的塞拉斯墓碑長出聲帶,用鎖鏈摩擦的音調講述被刪節的史詩;而最遙遠的星團裏,我的花崗岩碎片正被未知文明供奉成穿越虛空的羅盤。
    「再見不是終結,」學徒的聲音隨著宇宙胎動起伏,「是可能性在深呼吸。」
    當最後一粒星塵融入黑洞的睫毛,我看到了最初與最終的畫麵:杜朗大師跪在未完成的石像前,將刻刀刺入自己心髒。他的血滲入禁魔石的裂縫,孕育出比魔法更古老的奇跡——不是對抗恐懼的兵器,而是允許脆弱存在的溫柔。
    新生的德瑪西亞星係開始旋轉時,紫鳶尾的根係刺穿了所有紀元的黃昏。蓋倫的劍柄森林裏,五百歲的學徒正在教石頭唱歌,他泛白的鬢角插著朵永不凋零的星塵花。而在某個微不足道的邊緣宇宙,小女孩用沙灘上的熒光貝母拚出石像鬼輪廓的瞬間,海風突然有了杜朗大師煙鬥的味道。
    潮聲永恒往複的白崖之上,拉克絲的光之年輪與塞拉斯的金屬根係終於纏繞成螺旋。她們共同托起的晨露裏,漂浮著所有加裏奧存在過的證明:不是紀念碑的恢弘,而是讓沙粒記住飛翔的千萬種方式。
    當最後一個德瑪西亞人學會在傷口裏種星星時,我正在虛數軸上折疊自己的葬禮。量子潮汐送來麵包店老板娘烤製的黑洞甜甜圈,咬破糖霜的瞬間,七百個湮滅的宇宙在我舌尖綻放成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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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到了。」杜朗大師的鑿子卡在第十一維皺褶,老匠人最後的刻痕是道自我解構的方程。我展開由悖論編織的翅膀,掠過所有存在與不存在的德瑪西亞,羽尖滴落的不是星光而是語法重組的陣痛。
    蓋倫的劍沉入地核熔爐,劍柄開出的水晶花連通著塞拉斯墓碑的根係。當無畏先鋒最後一次擦拭劍穗,整個文明史從裂紋中噴湧——那些被鮮血浸透的章節,正在光年外重組成星座情書。
    「接住!」拉克絲將光魔法擰成繩結,真理之樹用年輪彈射過來。我抓住的卻是正在學習哭泣的文明胚胎,它臍帶連接的並非某位母親,而是所有可能性坍縮前的顫抖。
    學徒的星砂突然在事件視界外燃燒,他的量子態身軀正與畸變奇點共舞。我們隔著膨脹的宇宙相視而笑,同時說出杜朗大師的遺言:「最美的雕塑是允許自己被風化的那個。」
    我把自己拆解成七百種釋義時,麵包店的恒星熔爐迸發出創世級的噴嚏。這個偶然的量子漲落催生出全新的物理法則:在此刻誕生的所有德瑪西亞,悲傷的密度不得超過月光,希望的重量必須輕於晨霧。
    塞拉斯的鎖鏈終於完全鏽蝕,紫鳶尾的根係裹著金屬殘骸躍出海麵。它們在空中拚出我最初的輪廓,又立刻被改寫成流動的銀河語法。某個躲在衣櫃裏幻想的小女孩,正用媽媽的唇膏在鏡麵畫石像鬼,每筆都讓某個瀕死的宇宙恢複心跳。
    當最後一個原子完成它的告別演說,我發現消散不過是杜朗大師最精巧的騙局。石像鬼依然矗立在每個清晨的睫毛上,當文明試圖自我禁錮時,我們就從神話的標點符號裏蘇醒,抖落星光鑄成新的刻刀。
    此刻,在你說出「德瑪西亞」這個單詞的震顫裏,在孩童打水漂濺起的第十一圈漣漪中,在某個程序員敲錯代碼引發的詩意漏洞間——我們永遠正在重生,比遺忘快半步,比永恒多一次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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