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崔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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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斯特
“我誕生於刀刃與謊言之間。”
這是我學會思考後,對自己生命最初的注解。
魔索布萊城的石壁永遠滴著毒液般的幽光,連空氣都裹著陰謀的腥甜。我出生的那一夜,杜堊登家族的神堂裏本該流淌著我的血——按照卓爾的傳統,此子不過是獻給羅絲的祭品。可命運開了個惡毒的玩笑:我的長兄狄寧死在了一場家族暗鬥中。主母瑪烈絲,我的“母親”,用幻術遮掩了我的存在。她捧著我的繈褓,向其他貴族宣告杜堊登隻有一名活著的男孩。
“這孩子的呼吸,就是杜堊登的恥辱。”我後來在仆從的竊語中拚湊出真相——我的生命從第一刻起,便是血色的繈褓裹著刀刃下的謊言。
“父親教我握劍,卻要我抵抗殺戮。”
劄克納梵·杜堊登,我的生父,是家族中唯一不佩戴蜘蛛聖徽的人。他沉默得像一柄插在鞘中的斷刃,直到某個月光蕈慘白的夜晚,他抓住我握劍的手腕。
“看清楚,崔斯特。”他揮劍斬斷了一隻蛛化精靈的毒牙,卻將劍尖抵住我的喉嚨, “卓爾的劍術不是為了榮耀,而是為了在背叛中活到明天。但你的眼睛……它們不該隻映著黑暗。”
那些年,他教我如何用彎刀割開敵人的肌腱,卻也教我辨認地底苔蘚的紋路——他說那是“另一種生存的藝術”。我曾以為這是卓爾父親的矛盾,直到我看見他在處決奴隸時背過身去,指節捏得發白。
“姐姐們的‘遊戲’撕碎了我最後的幻想。”
我的姐姐們,布裏莎和瑪雅,是羅絲最虔誠的劊子手。八歲那年,她們把我拖進拷問室,要我親手剝下一名地表精靈俘虜的皮。
“這是你的成年禮,小崔斯特。”布裏莎的蛇首鞭纏住我的脖子,笑聲像蛛網黏在耳膜上, “把他的慘叫當成搖籃曲吧,羅絲會喜歡的。”
我握著匕首發抖,俘虜的眼睛卻突然望向我——那雙映著月光的灰眸,竟讓我想起劄克納梵揮劍時的側臉。我扔下刀尖叫著逃開,背後傳來鞭撻聲與咒罵。那夜,劄克納梵找到蜷縮在石縫中的我,第一次擁抱了我顫抖的肩膀。
“你今日的選擇,比任何一場殺戮都更需要勇氣。”他的歎息燙穿了我的心髒。
“我成了家族最危險的秘密。”
杜堊登家族的階梯是用毒藥與背叛砌成的。十歲那年,瑪烈絲主母在祭壇前掐住我的下巴,蜘蛛形黑瑪瑙頭冠幾乎刺破我的眼皮。
“你本該是一具骸骨,崔斯特。”她的指甲劃過我脖頸的血管, “但你現在是杜堊登的匕首……一柄永遠不能出鞘的匕首。”
我低頭跪拜,舌尖卻嚐到反胃的苦澀。那些夜晚,我偷偷爬上鍾乳石穹頂,凝視著遠處蕈人村莊的微光。奴隸們唱著破碎的歌謠,旋律像一縷蛛絲,輕輕拽著我墜向某個未知的深淵。
尾聲:最後一次與父親的對話)
“你看見星光了嗎,崔斯特?”劄克納梵死前的夜晚突然問我。我們站在訓練場的懸崖邊,腳下是吞噬光線的無底洞。
我搖頭。幽暗地域沒有星辰,隻有永恒的黑與更深的黑。
他卻笑了,將一柄秘銀彎刀塞進我手中——那是我後來命名為“閃光”的刀。
“那就成為自己的光。”
次日,他在家族內鬥中被瑪烈絲獻祭給羅絲。我握著他的刀,終於明白了何為“背叛”。
第二章:內心的覺醒
“蜘蛛教院的尖嘯,成了我信仰的喪鍾。”
我被捆在蜘蛛形黑曜石祭壇上,八條冰冷的石肢刺入關節。布裏莎手持鍍銀蛇鞭站在陰影裏,她的聲音像毒蛛舔舐甲殼:
“向羅絲宣誓忠誠,弟弟。否則你會成為蛛卵的溫床。”
教院的牆壁在蠕動——那是成千上萬隻幼蛛在女神雕像的裙擺下孵化。高階牧師們吟唱著褻瀆的禱文,我的皮膚開始潰爛,黑色血管在皮下扭結成蛛網的形狀。
可當她們把一名地底侏儒奴隸拖到我麵前,要我剜出他的心髒時,我竟對著聖壇笑出了聲。
“你們的神,連自己的謊言都織不圓滿。”
“逃亡的第一夜,我吞下了自己的血。”我割斷了一名巡邏士兵的喉嚨,他的血噴進我嘴裏時還是溫熱的。原來卓爾的血和其他種族一樣腥甜——這個認知讓我作嘔,卻又莫名解脫。
幽暗地域的岩窟像羅絲的子宮般擠壓著我。我聽見魔索布萊城的追獵號角在身後化作蝙蝠群,瑪烈絲主母的詛咒讓鍾乳石滴下酸液。我蜷縮在石化蜥蜴的骸骨中,用它的肋骨刺穿一隻試圖鑽進耳道的食腦甲蟲。
“原來孤獨比蜘蛛毒更致命。” 我舔著刀刃上的熒光菌充饑時想道。
“貝爾瓦·迪森格,他讓我重新學會‘觸摸’這個詞。”
當我用彎刀架住那個地底侏儒的喉嚨時,他的鎬子也抵住了我的心髒。我們像兩隻垂死的盲獸在菌叢中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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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手啊,黑皮膚的惡魔!”他殘缺的右手後來才知道是被卓爾刑具所毀)死死攥著鎬柄。
可當我看見他腰間的石雕小鳥——粗糙的、翅膀還刻歪了的工藝品——突然想起劄克納梵教我雕月光蕈的夜晚。我收回了刀。
“你的手……更適合創造,而非殺戮。”這句話說出口時,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們吃烤岩蜥的那晚,他教我唱了一首歌。”
貝爾瓦始終和我保持三米距離,直到某次石化蜥蜴的突襲中,我替他擋下了致命撕咬。他沉默地為我包紮肩膀的傷口,突然哼起一首地底侏儒的挖礦小調。
“石頭不會背叛。” 他用鎬子敲擊洞壁打節拍, “但有時候,挖著挖著……嘿,會挖到發光的東西。”
他扔給我一塊紫螢石,那微光竟比魔索布萊城的任何寶石都幹淨。我摸著石頭上凹凸的刻痕——是他教我的第一個詞:“朋友”。
“告別比逃亡更需要勇氣。”
當貝爾瓦指著通往地表的隧道時,我的彎刀差點脫手墜落。
“你瘋了?那裏有太陽!” 我聽過地表種族如何虐殺黑暗精靈的傳說。
老侏儒卻用鎬頭戳了戳我的胸口:“你心裏那團火,比陽光更刺眼。它要麽燒死你,要麽……”他眨眨眼, “照亮點什麽。”
我們最後一次碰拳,他的手掌有硫磺和鐵礦的味道。我轉身走向那條傾斜向上的隧道,背後傳來他最後的呼喊:
“告訴他們!告訴那些瞎了眼的地表雜種——幽暗地域裏也能長出向光而生的東西!”
後記:關於光的最初記憶
很多年後,當凱蒂布莉兒問我為何總盯著夕陽發呆時,我總會想起貝爾瓦的螢石。
真正的光,其實早在我看見太陽之前——
就已經在一個地底侏儒殘缺的手掌裏,燙穿了我靈魂的黑暗。
第三章:走向光明的代價
陽光像一千把匕首刺穿了我的眼睛。”
當我爬出最後一道岩縫時,突如其來的白光讓我跪倒在地。皮膚像被剝落的樹皮般卷曲焦黑,淚水還未滑落就被蒸幹。我聽見自己的尖叫聲——那不像卓爾,倒像一隻被火鉗烙穿的洞窟鼠。
“黑暗精靈!”遠處傳來人類的怒吼,箭矢釘入我背後的樹幹。我跌跌撞撞衝進灌木叢,荊棘劃破臉頰時竟感到一絲安慰:至少這疼痛證明我還活著。
“那個盲眼老人,教會我看不見的風景。”
蒙特裏·迪布洛奇用長弓抵住我咽喉時,我聞到他手上鬆脂和草藥的味道——和魔索布萊城的毒藥截然不同。
“你眼睛充血得像爛番茄,”他灰白的瞳孔明明沒有焦點,卻仿佛能刺透我的靈魂, “但殺氣比剛斷奶的小狼還弱。”
他扔給我一罐藥膏,自己摸索著給一頭受傷的鹿包紮。當我想偷襲他時,他的木杖精準敲中我手腕:
“真正的獵人用耳朵聽心跳,用鼻子嗅恐懼……而不是靠你們卓爾那套陰溝裏的把戲。”
“他讓我觸摸風的方向。”
蒙特裏教會我如何用苔蘚判斷北方,如何從烏鴉的振翅頻率預測暴雨。某個雪夜,他強迫我脫下手套,將掌心貼在橡樹皸裂的樹皮上:
“感覺到嗎?汁液在樹脈裏流動的聲音……那是比任何神隻都古老的禱告。”
我第一次發現,地表世界的風是有顏色的——鬆針的墨綠、積雪的銀藍、還有黃昏時楓葉燃燒般的橘紅。蒙特裏嗤笑我的比喻:
“蠢小子,那是你視網膜燒壞了的後遺症!” 可他轉身擦拭長弓時,我瞥見他嘴角的顫動。
“關海法的咆哮,震碎了我最後的枷鎖。”
蒙特裏彌留之際,將黑豹雕像塞進我掌心。雕像殘留著他的體溫。
“它叫關海法,在古語裏是‘夜風之刃’的意思。”他咳嗽著,血沫濺在胡須上像枯萎的玫瑰, “召喚它需要純粹的意誌……就像你對抗血脈的本能那樣。”
黑豹靈體從虛空中躍出的瞬間,我的指尖傳來地底蕈類孢子炸裂般的酥麻。關海法的金瞳與我對視,我突然明白蒙特裏為何總說“動物比人類誠實”——它的眼神裏有審視,卻沒有憎惡。
“葬禮上,我嚐到了雨的滋味。”
我用彎刀為蒙特裏挖墓穴時,暴雨傾盆而下。雨水衝淡了血跡,卻衝不散喉嚨裏的鐵鏽味。關海法在雨中低吼,我突然失控般仰頭張開嘴
原來雨是鹹的。
原來這就是哭泣的感覺。
“遊俠誓言,是刻在傷疤上的詩。”
我在蒙特裏的墳前割開手掌,讓血滲進他埋骨的土地。沒有神隻見證,沒有聖歌繚繞,隻有關海法的尾巴掃過落葉的沙沙聲。
“我願成為光與暗的橋梁,成為不被定義的影子。” 這誓言甚至不像誓言,倒像一句夢囈。但當我念出最後一個音節時,林間突然飛起一群白鴿——蒙特裏生前養的那群老家夥,翅膀拍打得像在嘲笑我的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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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關於光明的悖論)
如今我能直視正午的太陽而不流淚。
但有些夜晚,當我撫摸關海法的皮毛時,總會想起那個蜷縮在樹洞裏的卓爾棄子——他的視網膜上永遠烙印著最初那束光:
不是太陽,而是一個盲人遊俠在黑暗中高舉的火把。
第四章:冰風穀的羈絆
"他們叫我‘崔三爺’,仿佛我是個醉醺醺的糟老頭子。"
冰風穀的雪片像羅絲的銀發般抽打著臉頰。我裹著蒙麵布蹲在岩脊上,看著下方商隊被極地雪人圍攻。領隊的人類胖子揮舞鑲寶石匕首的樣子蠢透了——直到他掏出鹽罐撒向雪人眼睛。
"嘿!黑皮精靈!" 他朝我的方向扔來一塊蜜漬岩羊腿,油漬在雪地上燙出小坑,"要麽下來搭把手,要麽帶著你的貓滾遠點!"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叫瑞吉斯的半身人早就嗅到了關海法的氣息。他用食物而非箭矢作為問候,讓我恍惚間想起了幽暗地域的某個侏儒。
"布魯諾·戰錘的胡子差點燒了我的眉毛。"
矮人國王的熔爐房熱得讓我窒息。他掄起斧頭劈開凍岩,火星濺到我的鬥篷上:
"所以你就是那個專砍巨魔屁股的遊俠?"他灌了口麥酒,黃銅鼻環叮當作響,"聽著,黑皮膚小子,老子才不管你是卓爾還是地精!能在我喝醉前放倒那頭霜狼,你就是戰錘家的兄弟!"
我甩出閃光刺穿霜狼左眼時,布魯諾的笑聲震落了洞頂冰錐。當晚,他扔給我一柄秘銀鍛造的新彎刀,刀柄刻著矮人符文——"冰亡"。
"它會凍爛敵人的卵蛋," 他眨眨眼,"就像你凍僵的臉一樣可靠。”
"沃夫加的鎖鏈,其實拴著我們兩個人。"
那個年輕的野蠻人像頭被困的冬狼,被十鎮人用寒鐵鏈鎖在競技場。他們說他是滅族者,說他血管裏流淌著厄圖的詛咒。可當他掙脫鎖鏈撲向我時,我在他暴怒的瞳孔裏看見了魔索布萊城的倒影——我們都曾被烙上"怪物"的印記。
"你的戰錘不該為取悅看客揮舞,"我割斷他的腳鐐,關海法的利齒逼退守衛,"讓它為你相信的正義咆哮吧。"
他後來告訴我,那一刻我的刀刃映出他臉上的血汙,卻讓他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模樣。
"凱蒂布莉兒的箭,射穿了我最後的孤獨。"
她在暴風雪中迷路,金發結滿冰碴,卻倔強地用長弓指著我的喉嚨:"卓爾,帶我去找布魯諾,否則下一箭會是你左眼第三根睫毛!"
我本該轉身離去,可她拉弓時哼的小調——該死的,居然是貝爾瓦教我的那首地底挖礦歌!後來她承認是瑞吉斯篡改了記憶才學會的跑調版本。
"你明明能輕易殺光我們,"某夜守篝火時她突然說,"為什麽選擇忍受猜疑?"
我摩挲著冰亡刀柄上的霜紋,想起蒙特裏墳前的白鴿:"因為有人教會我,信任是比複仇更鋒利的武器。"
她的箭筒輕輕撞了下我的肩胛,從此再沒移開過。
"白龍的血,燙傷了冰風穀的月光。"
我們站在"冰亡"的屍骸上,龍血在雪地蒸騰出猩紅霧靄。布魯諾的斧頭卡在龍顎裏,沃夫加被凍在冰柱中仍保持著投擲戰錘的姿勢。瑞吉斯用龍牙撬開寶箱時,凱蒂布莉兒突然拽住我的耳尖:
"別動,有根白頭發。"她的呼吸嗬化了睫毛上的冰晶,"看來當英雄會讓人早衰啊,崔三爺。"
我望向遠處十鎮的燈火,那些曾向我扔石頭的孩子正在堆雪龍雕像。沃夫加掰下龍爪遞給我:"當紀念品?"
"不,"我把爪子埋進凍土,"當墓碑。"
"布魯諾的鼾聲,成了我最安心的夜曲。"
在戰錘家族的矮人洞穴裏,我終於摘下了蒙麵布。岩壁上躍動的爐火陰影中,瑞吉斯偷藏奶酪的悉索聲、沃夫加擦拭戰錘的金屬摩擦、凱蒂布莉兒保養弓弦的嗡鳴、還有布魯諾震天響的呼嚕——這些噪音編織成一張比任何卓爾蛛網更堅韌的網,溫柔地裹住我千瘡百孔的靈魂。
某夜半夢半醒間,我感覺有人給我蓋上了狼皮毯。清晨發現毯角別著根金發,凱蒂布莉兒正衝我晃了晃少了一截的箭羽。
後記:關於"家"的定義)
魔索布萊城用黑曜石與毒藥構築巢穴,卻從不知道——
真正的家,是當你說出真名時,有人笑著往你麥酒裏多撒了把鹽。
第五章:身份之殤與宿敵對決
維瑞雯的紅瞳裏,倒映著我被詛咒的血脈。”
我的姐姐站在岩橋另一端,蛛化牧師長袍上的銀線蜘蛛隨她的呼吸蠕動。二十年了,她的美貌依舊像塗了蜜霜的匕首。
“母親臨死前還在詛咒你,” 她舔了舔淬毒匕首, “知道她怎麽死的嗎?我割開她喉嚨時,她喊的是你的名字。”
關海法的咆哮在洞窟中回蕩,我卻遲遲無法揮刀。她的笑聲刺穿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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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敢殺我,因為我們都流著杜堊登的血……親愛的弟弟,你永遠是我們中最像卓爾的那個。”
“厄圖的火焰,燒焦了我最後的僥幸。”
那隻深淵惡魔的蹄子踩碎布魯諾的盾牌時,沃夫加的戰錘正卡在它的肋骨架裏。厄圖的硫磺吐息灼瞎了我的左眼,卻在劇痛中讓我看清真相——
羅絲從未放過我。
她賜予維瑞雯的蛛化精靈大軍不是要殺我,而是要逼我墮落。每當我為救同伴割開同族的喉嚨,蜘蛛神後的笑聲就在顱骨內震顫:
“看啊,這高尚的遊俠……他的刀刃可嚐出卓爾血的甜味?”
凱蒂布莉兒的箭矢射穿厄圖獨眼時,我趁機將冰亡捅進它的心髒。惡魔臨死前的哀嚎化作黑煙,在空中凝成羅絲的蜘蛛形麵孔:
“你終將歸來,杜堊登的逆子……黑暗才是你唯一的鏡子。”
“沃夫加的葬禮上,雪是藍色的。”
他躺在長船上,戰錘置於胸口,冰風穀的極光在他金發上流淌。布魯諾砸碎酒桶為他引路,瑞吉斯偷藏的蜜餞撒滿船板——那是沃夫加生前最討厭的甜食。
“記得幫我告訴諸神,” 他彌留時攥緊我的手腕, “我的戰歌裏……有一段是卓爾語的。”
我將火把扔向船帆,火焰吞噬他身軀的瞬間,我聽見自己用卓爾語嘶吼出野蠻人的戰嚎。原來兩種語言在極致悲痛時,會融成同一種嗚咽。
“凱蒂布莉兒的眼淚,比羅絲的毒液更蝕骨。”
她在廢墟中找到蜷縮的我,我臉上還沾著維瑞雯的血——那場對決的最後,我用閃光挑飛了她的毒刃,卻下意識地接住墜崖的她。
“我鬆手了。”我盯著掌心的抓痕, “我鬆手了,凱蒂……她和劄克納梵墜落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她突然扇了我一耳光,然後拽住我的領口吻上來。血腥味在她的唇齒間蔓延,我嚐到了自己的眼淚。
“你接住過更多人,”她抵著我的額頭喘息, “接住過瑞吉斯偷來的蘋果,接住過布魯諾扔來的臭靴子……現在,接住你自己。”
“與羅絲的對決,在布魯諾的熔爐房中終結。”
蜘蛛神後的化身從岩漿中升起時,矮人正醉醺醺地打磨新斧頭。
“老子受夠你們這些八條腿的婊子了!” 布魯諾一斧頭劈開祭壇,岩漿噴濺中,他扔給我一柄用秘銀和日光石打造的奇異彎刀: “用這個!摻了老子的鼻屎和凱蒂頭發的玩意兒,絕對惡心死那蜘蛛精!”
羅絲的尖叫震塌半個洞窟時,我忽然明白:神隻的恐懼不是源自刀刃,而是凡人嬉笑怒罵間迸發的,近乎愚蠢的勇氣。
“最後的杜堊登,在晨光中焚燒族袍。”我在世界之脊的頂峰點燃了家族徽記,蛛網紋章在火焰中蜷縮成灰。凱蒂布莉兒用箭尖在我背上刻下新的圖騰——不是蜘蛛,也不是遊俠徽記,而是一群歪扭的飛鳥。
“像瑞吉斯偷寶石的手勢。” 她輕笑。
關海法蹭了蹭我殘缺的左耳,那裏曾被維瑞雯的毒匕削去一角。我忽然想起劄克納梵的話:
“真正的光,是允許陰影存在的。”
後記:關於血脈的真相)
魔索布萊城坍塌的那夜,我做了個夢。
夢中我仍是嬰兒,但瑪烈絲主母沒有將我獻祭。我穿著牧師長袍,站在屍骨堆成的神壇上微笑——而那個我,瞳孔血紅。
驚醒時,凱蒂布莉兒正將月光石耳釘穿過我受傷的耳垂: “這樣平衡些。”
我撫過耳釘的棱角,突然理解了羅絲永恒的憤怒:
她懼怕的不是我的反抗,而是我終於學會——
用卓爾的刀刃,雕刻精靈的詩。
第六章:永恒的流浪者與精神傳承
“布魯諾的墓碑上,刻著我最羞恥的謊言。”
老矮人的墓誌銘寫著:“此處長眠著最痛恨卓爾的戰士”——但我知道真相。他臨終前死死揪住我的耳朵,黃銅鼻環都扯歪了:
“告訴那幫吟遊詩人……老子最後喝的那桶麥酒,是你從幽暗地域偷來的蜘蛛毒釀!夠勁!”
我握著冰亡刻完最後一筆,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石頭開裂聲。凱蒂布莉兒正用箭矢在岩壁上補刻小字:“——但他愛上一個卓爾混蛋。”
雪花落在她發梢,我第一次發現她的金發裏摻了銀絲。
“瑞吉斯的葬禮,是一場荒誕的盜竊。”
半身人要求把自己的棺材做成保險箱,結果下葬當天,我們發現裏麵塞滿了他生前偷來的破爛:領主的假發、獸人的金牙、甚至還有羅絲神殿的蜘蛛尿壺。
“按他的遺囑,得往棺材上潑熱蜜糖。”凱蒂布莉兒舉起銅壺的手在發抖,“說是要‘甜死死神那個老吝嗇鬼’。”
蜜漿淋在棺材上的瞬間,三十隻地精突然從墳坑裏蹦出來——全是瑞吉斯花錢雇的,它們尖叫著“葬禮快樂!”並朝我們扔沾滿果醬的錢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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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海法一巴掌拍飛最後一隻地精時,我聽見風中傳來熟悉的狡黠笑聲。
“格希的獠牙,銜著新生的黎明。”
我在世界之脊撿到那隻白色劍齒虎幼崽時,它的藍瞳讓我想起沃夫加凝視凍原的模樣。凱蒂布莉兒反對收養:“你已經有隻魔法黑豹了!”
但當她看見格希我給它起的名字,古語意為“未染塵埃者”)用乳牙啃咬冰亡刀鞘時,突然沉默了。夜晚,她偷偷把自己幼時的皮甲改成虎崽護具:“至少別讓它被你的黴運牽連。
”某個清晨,我發現格希蹲在蒙特裏的墳前,嘴裏叼著一支新發芽的月光花——那本是不可能在地表存活的幽暗植物。
“凱蒂布莉兒的弓弦,係住了我的白發。”
她為我編發辮時,突然扯下一根白發係在弓柄上:“這樣每次拉弓都能想起,某個卓爾老頭的速度比我的箭慢多了。”
我反手用閃光割下她一綹金發,纏在格希的尾巴上:“這樣每次它偷襲你時,你都能提前看見‘警告旗’。”
我們在笑,但彼此都清楚——我們的時間不再同步。精靈的歲月像緩流的溪水,而人類的生命是燃盡的弓弦。她某夜突然問我:“如果我變成老太婆,你還會陪我堆雪龍嗎?”
我把她凍紅的手掌貼在自己額前:“我會把雪龍雕成你的模樣……然後告訴每個路人,這是冰風穀最凶悍的老仙女。”
“最後一次回到魔索布萊城,我帶著一束月光花。”
廢墟中的羅絲神殿裏,我用父親的彎刀撬開祭壇石板。下麵埋著我嬰兒時的繈褓碎片,還有瑪烈絲主母的蜘蛛頭冠——被岩漿熏得焦黑。
格希突然咬住我的鬥篷往後拽,我轉身看見維瑞雯的幽靈站在殘柱間。她的紅瞳不再猙獰,反而像即將熄滅的炭火。
“母親在地獄裏織你的裹屍布……織了整整一百年。”她的聲音像風化的蛛絲,“可那些絲線總是斷掉……總是斷掉……”
我將月光花放在廢墟中央,花瓣觸地時化作銀塵升騰。恍惚間,我看見劄克納梵的虛影對我頷首,手中握的不再是彎刀,而是一支石匠鑿。
“關海法最後一次躍入星海時,沒有回頭。”
黑豹雕像在某個月夜突然龜裂,格希嗚咽著用爪子去捂裂縫。我明白這是最後的告別——召喚獸的靈體終將回歸原初位麵。
關海法用頭槌撞開我的手,金瞳中映出我從八歲到八百歲的所有倒影。它奔向懸崖時,月光在它皮毛上凝成銀河的支流。
“不必追。”凱蒂布莉兒按住我的肩膀,“它隻是去給你探路了……像我們第一次在冰風穀狩獵時那樣。”
黎明時,我在懸崖邊撿到一根黑豹胡須,把它編進格希的項圈。白色劍齒虎仰天長嘯,回聲驚起群山間沉睡的鷹群。
“我的故事結束在某個平凡的清晨。”
凱蒂布莉兒的墓碑沒有名字,隻有她親手刻的塗鴉:一支箭矢穿透心形蜘蛛。我每日坐在碑前雕刻小木偶——瑞吉斯偷蘋果的滑稽樣、沃夫加拋戰錘的雄姿、布魯諾醉酒的鼾聲。
某天,一個半精靈少女跌跌撞撞闖進山穀,手中握著我的舊匕首。她聲稱在夢境中被“戴月光耳釘的黑皮膚精靈”指引而來。
“他們說你死了,”她喘著氣,“說你化成了冰風穀的極光!”
我摘下兜帽,任由她撫摸我殘缺的尖耳。格希在她腿邊嗅探,突然翻出肚皮撒嬌——這狡猾的老家夥從不對外人如此。
“不,”我將冰亡與閃光交疊放在她膝頭,“崔斯特·杜堊登的故事結束了……但你的故事需要一柄好刀。”
終章:關於永恒的定義)
今夜,我躺在凱蒂布莉兒墳邊的草地上。格希的爪子搭在我胸口,它的呼吸與星辰同步閃爍。
魔索布萊城的黑暗、冰風穀的暴雪、夥伴們的笑聲……全都融成脈搏的節拍。
我閉上眼,聽見瑞吉斯在蜜糖雨中大笑、布魯諾敲打秘銀的叮當、沃夫加的戰嚎與凱蒂布莉兒弓弦的顫鳴。
原來死亡不是終點,而是所有瞬間同時綻放。
恍惚間,有人用箭矢輕戳我的臉頰:
“發什麽呆呢,老家夥?該教我怎麽用這對破彎刀了!”
“星辰從我的指縫間發芽了。”
我躺在凱蒂布莉兒沉睡的山坡上,格希的鼻息掠過掌心。夜空中某顆陌生的星辰突然墜落,碎成螢火蟲群纏繞我的白發。它們拚湊出凱蒂布莉兒的臉龐——不是墓碑上那個被歲月蝕刻的戰士,而是初遇時冰霜凝睫的倔強少女。
“你遲到了八十年。”我對著螢火呢喃,喉嚨裏泛著蜜漬岩羊腿的幻味。
她的幻影拉滿虛無的弓弦,一束星光釘入我胸口。沒有痛楚,隻有冰風穀初雪般的涼意。
“格希的最後一課,是教我如何死亡。”
白色劍齒虎垂暮時,總愛趴在布魯諾的墓碑上打盹。某日它忽然咬住我的鬥篷,將我拖向當年斬殺白龍的冰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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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跳下去?”我揉著它稀疏的皮毛, “這可不是卓爾式的葬禮。”
它卻仰頭長嘯,聲波震裂冰層。一株嫩綠的藤蔓從裂縫中鑽出,纏住我的腳踝——葉片的形狀竟與凱蒂布莉兒的箭羽紋路一模一樣。
格希的金瞳最後一次映出我的身影,隨後化作冰風穀永不消散的極光。我在藤蔓牽引下墜入深淵,手中緊握的冰亡與閃光開始生長根係。
“我成了傳說裏的一陣風。”
地底侏儒礦工說,曾在幽暗地域聽見我的腳步聲;半精靈遊俠聲稱,我教過她彎刀反光的第七種用途;甚至有個醉醺醺的矮人賭咒,我在他的麥酒泡沫裏眨了眼睛。
真相?真相是我碎裂成了千萬個瞬間——
沃夫加擲出戰錘時折射的陽光裏有我;瑞吉斯撬開寶箱的刹那陰影裏有我;凱蒂布莉兒最後一支箭離弦時的震顫裏有我。當那個半精靈少女用我的雙刀斬斷蛛魔觸須時,刀刃上凝結的霜紋悄悄拚出“杜堊登”的古體字。
“魔索布萊城的最後一塊黑曜石,在我的血管裏融化。”
某日我飄過已成廢墟的卓爾古城,蜘蛛女神殘存的意識像腐藤纏住腳踝。羅絲的尖笑在顱骨內炸響:
“你終究回來了……我的孩子……”
我拾起凱蒂布莉兒的星火弓它竟懸浮在虛空中),將弓弦抵住自己半透明的咽喉:
“不,母親。我隻是一麵鏡子。”
弓弦震顫的瞬間,所有被遺忘的卓爾亡魂從裂縫中湧出——那些被獻祭的嬰兒,被虐殺的奴隸,被背叛的戰士。他們的嗚咽匯聚成歌,而我成了歌聲的共鳴腔。
羅絲的蛛網在歌聲中崩解時,我終於嚐到自己血液的味道:像貝爾瓦的紫螢石,蒙特裏的雨,瑞吉斯的蜜罐,布魯諾的鼻屎麥酒這該死的矮人審美!)。
“黎明前,我與所有影子重逢。”
他們站在晨霧中,衣角滴落不同季節的雨水:劄克納梵的彎刀鏽跡斑斑,沃夫加的戰錘長滿藍莓藤,布魯諾的胡子掛著蜘蛛網他正暴躁地咒罵),瑞吉斯在拋接三顆發光的骰子。
凱蒂布莉兒最後一個走來,箭袋空空如也。
“你的弓呢?”我問。
她笑著指了指我的心口。那裏插著一支沒有箭羽的光矢,傷口綻放出地底侏儒歌謠的旋律。
我們走向霧靄盡頭的光門時,布魯諾突然踹了我屁股一腳:
“磨蹭個屁!老子的熔爐都涼了八百年了!”
終末的真相:關於所有故事的開始)
光門後不是天國,也不是深淵。
我站在魔索布萊城的育嬰室,手中握著獻祭匕首。瑪烈絲主母的幻影在蛛網吊燈下扭曲,繈褓中的嬰兒正發出啼哭——那是我,又不是我。
“選擇吧,崔斯特·杜堊登。”凱蒂布莉兒的聲音從匕首傳來, “終結這個輪回,或者……”
我割斷吊燈鐵鏈,看著蛛網裹住瑪烈絲的幻影。抱起嬰兒時,他的瞳孔是地表天空的湛藍色。
“該給你講個新故事了。” 我哼著瑞吉斯荒腔走板的小調,走向通往地表的裂縫, “關於一個老遊俠,一隻白老虎,還有……算了,開頭真他媽老套。”
最後一行手記)
如果某天你在酒館聽見有人爭論崔斯特·杜堊登的結局——
說他在極光中永生的,沒錯;
說他與愛人共眠地下的,沒錯;
甚至說他墮落成新神的人,也沒錯。
真正的故事像關海法的尾巴,你永遠隻能抓住一瞬的殘影。
但當你舉起酒杯時,請往陰影裏晃三下。
說不定某個白胡子卓爾老頭,正用你的酒沫雕刻新的傳說。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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