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陳文將腦袋放在腳邊，重新行了個禮，跪在地上，又將自己的腦袋抱了起來，道：
    “縣太爺在上，小民……呃，小鬼？鬼民在此狀告瑤澤縣前九任縣令貪贓枉法，狀告家父陳迎殺害發妻，狀告瑤澤前一批衙役張忽、劉息皮、牛鎮、陳接……隨意殺人，狀告……”
    分明是夏日，正堂裏的溫度像是深秋，別提那些詭異的鬼影在地上流竄有多嚇人，就光是那閻羅，才出現的時候跪在下首，現如今又上前，坐在了縣令左邊。
    縣令左邊本來是縣丞馮如風的位置。
    馮如風自然是小心翼翼的站在旁邊，微微弓著腰，連大氣都不敢喘，閻羅穿著藍紫色泛著黑光的衣袍，周圍的溫度似乎被閻羅影響，馮如風駭的打哆嗦。
    閻羅冷聲道：“將其魂靈記事取上。”
    光聽著這聲音都感覺耳朵疼，話音才落，便見黑白無常恭敬的捧著一堆冊子走上前，微生蒼離姬玥離得近，偏頭看著閻羅，又與姬玥對視，挑了挑眉。
    閻羅道：“說的不假。”
    姬玥問道：“閻羅，地殿最近可忙啊？”
    閻羅將嘴一抿，又麵無表情，眼眸瞧著堂下的鬼魂陳文，回姬玥道：“回上官，地殿一切如舊。”
    姬玥道：“你可知北山崖丈添下鎮壓冤魂上萬？”
    閻羅道：“這小神自然知道。”
    姬玥偏頭瞧他，“上古時，人死之後，有鬼差引路，後來魔族肆虐，殘魂總有漂泊，天地司陰創引魂訣，凡間生靈死之後，便自行歸入陰間，再轉輪回。”
    姬玥頓了頓，“魔族衰敗，司陰所創引魂訣不再常用，叫魂靈歸陰間也是地殿陰差的本職，為何有那樣多的殘魂未經引導，漂泊異間？”
    閻羅回道：“上官，雖然這魔族肆虐也已經過去近乎六萬多年，可是，上官您也知道，我們地殿的陰差有限，走南走北可是需要不少時間的，很多小鬼它不能像很多法力高超的神靈一樣可以瞬間移動很遠的距離。”
    “而凡間一日之內死去的人又那樣多，自然不可能一一顧及。”閻羅頓了頓，又說道：
    “其實遺漏的話還是算少數，因為天定某人會死，到了時間鬼差便去找了，就算是沒有找到或者是有什麽其他意外沒有抓來，也是天地規算好了的。”
    瑤澤縣衙大堂內，聚集的鬼差裏有不少是熟麵孔，甚至還有押送這些鬼魂才跟著閻羅一起外出的陰兵陰將。
    有許多是被姬玥搶了武器的。
    一個個有些膽怯的瞧著姬玥，手裏的武器握的緊巴巴的。
    姬玥笑道：“你說地殿鬼少不夠用？遺漏算少數的，光是北山崖丈添遺漏的鬼魂都有上萬。”
    姬玥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敲擊著桌，“你執掌陰界多少年了？上古時期陰間共有十三殿閻羅，與你一起治理陰界。妖神一戰隕了十二，你自己也管了陰間有四萬七千年。”
    回想起斷魂淵，姬玥揉了揉眉心道：“另外十二殿閻羅還沒有戰死的時候，陰間也捉不到人，流竄的魂靈，漂浮到哪裏的都有，三界任意一個犄角旮旯都能找到迷失未被鬼差捉走的。”
    閻羅苦笑道：“尊上啊，小神隻能說，這些事不是小神能左右的。”
    閻羅那張有些發紫的臉，笑的時候竟然看不出來他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
    “小神不過是幽冥神，管的也不過是區區陰間這種小地方，平日裏審判審判亡魂，懲處一下他們生前的過失，叫他們生前的因結出來出亡去的果。該下地獄的下地獄，該去輪回的去輪回。”
    “而迷失的……那些迷失的靈魂，可能因果早已經注定，並不是小神能夠插手管得了的。統管三界的可是神界神族，遠在幽冥神之上。小神多管閑事，那不是自找死路嗎？”
    閻羅是看見姬玥就不爽。
    尤其是姬玥與羨輕鳶待在一塊兒他就頭疼。
    兩個強盜啊。
    但是現在他說的可全都是真心話。
    上界的勾心鬥角，祂一個幽冥神能插上什麽話？
    頂多是哪邊風大往哪邊倒。
    其實閻羅這些年過的也是挺難的。
    至少他自己是那麽覺得的。
    對自己笑意盈盈和聲和氣的，很可能會要了自己的命。
    對自己發牢騷的，很可能會要了自己的命。
    對自己一直下指令的，很可能會要了自己的命。
    其實仔細一回想，天界眾神，也就姬玥跟羨輕鳶隻是搶點兒東西。
    人活的艱難，鬼活的艱難，難道神就活的不艱難了嗎？
    閻羅好歹也是一方霸主。
    陰間的主宰。
    姬玥深深看了閻羅一眼。
    “之前那個抹去生死錄的神，是絳幽？”
    閻羅撓了撓腦袋，“姬玥尊上在說什麽，我怎麽記不得？”
    姬玥道：“再裝我可要踹你了，鎏冥鮫的生死錄恰好被抹去了重要的地方，當時你沒有承認，如今絳幽早已經稱帝，所行之事我也都已經知曉，事到如今你還不告知嗎？”
    閻羅急忙道：“小神真的知不道啊，當時小神已經說過，而且幽冥神私自更改生死錄是會被天地知道的。”
    說著他好像在證明自己一般，又道：“小神沒有玩忽職守，當時能夠更改生死錄的神，小神絕對不是她的對手，要是小神知道，便早就告知了。”
    閻羅看著姬玥的眼睛，有些猶豫的說，“但是第二次那頭蛟龍魂靈記事，確實與絳幽神帝有關，不過那次事出有因。”
    姬玥疑道：“有何幹係？是絳幽抹去的？”
    閻羅搖頭道：“不知道，但是，妖神肆虐之後，人間多地枯竭，龍族生來便瑩潤，水潤生機可滋養大片生靈，而鳳凰，歸屬朱雀旁支，鳳凰火可叫靈力生生不息。”
    此話一落，姬玥便懂了。
    可是此時，他想知道更多。
    他想知道，那個將他推下墮淵的是誰。
    姬玥覺得那個人，與妖神，是他們最大的威脅。
    微生蒼道：“鳳凰火可以叫靈力生生不息？”
    閻羅道：“是，但其實也沒有那麽厲害，隻能是保障那一塊區域靈力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