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安走過來後，陳之萍搭上了他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
    顧亦安以為她要說些什麽，可看過去，她隻是溫柔地看著自己。
    陳之萍又抬手摸了摸兒子的後腦勺，“終於長大了。”
    聽起來似乎是話裏有話，顧亦安隻裝作聽不懂，無言地笑笑。不管他媽媽剛剛聽到多少，怎麽認為，他初三必須得去南城一趟，他答應了她的。
    程霜走到奶奶家之後，其他人已經在圍坐在桌前準備吃飯了，程晚旁邊有一個空座，應該是留給她的。
    她去廚房洗過手後回來坐下，拿起碗筷默默地吃。雖然大家為了過這個年都在忙活，貼了春聯、掛了燈籠，但這些都隻是表麵的熱鬧，人真正聚齊之後卻是出奇的沉默。
    如果是往年，程大偉絕對會在年夜飯的飯桌前滔滔不絕地說話，其他人加起來都不夠他一個人說得多，如今他隻守著他的酒杯，一言不發。
    程家這一年的變化，可以說是天翻地覆，特別是對於程霜這個小家來說，近乎是毀滅性的。
    “咱們幹一杯吧！”叔叔舉起酒杯提議。
    嬸嬸也舉起酒杯，臉上掛著笑容：“行，幹一杯，新的一年我們都行大運。”
    隨後其他人才稀稀拉拉地舉起酒杯，然後稀稀拉拉地說出“除夕快樂”。
    盡管麵前是山珍海味，這一頓飯也吃得不鹹不淡，程霜吃完之後人就離開了飯桌，到院子裏燒洗澡水。
    雖然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她也覺得在新年到來之前要好好洗掉身上的黴運。小時候還期待著新年穿新衣，如今長大了，連新衣服都忘記買了。
    她看著爐子裏的熊熊烈火發呆，被口袋裏的手機消息提示音嚇了一跳，她拿出來看，是顧亦安給她發的，是年夜飯的圖片，桌子大得可以打乒乓球。
    她剛剛還覺得自己家的年夜飯是山珍海味，一對比下來，遜色了不少。
    她抬手拍了一種爐子的照片，但準備要發過去的時候還是退出來了，感覺像他那樣的人應該連真正的爐子都沒見過，還要給他解釋一番她為什麽要守著爐子。
    想了一會兒後，她去朋友圈偷偷保存了嬸嬸發的年夜飯的圖片，然後給顧亦安發過去，雖然沒有他們家吃得好，但是是不一樣的菜色，讓他看看她們南城的特色菜也好。
    發完過去後顧亦安沒有回複，程霜便又把手機放回了口袋。她在想，大學還真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公平的地方，把來自各個地方，各種家庭背景的人匯聚在一起，然後發生各種各樣的故事。
    如果不是她執意要去江大，她這輩子唯一認識顧亦安的機會可能是在刷短視頻的時候刷到他的相關報道。
    程大偉、冼翠蓮他們今晚是不回縣城了，除夕和大年初一都要在老家過的。程霜這邊剛燒好水，冼翠蓮提著桶就過來了，盛走了第一鍋熱水。
    “讓你弟弟先洗，越晚天氣越涼，小孩容易感冒。”
    這程霜還能說什麽，也懶得再吵，隻是默默燒起了第二鍋水。
    等洗漱完畢，時間已經將近晚上十點，顧亦安也沒有再給她回複。程霜猜他應該挺忙的，看著年夜飯的那麽一個大桌子，就知道他要應付的人不少。
    村裏沒有什麽節目，他們家也不是適合放煙花的氛圍，所以程霜十一點多的時候就躺下了。她故意沒有把窗簾拉上，因為那樣可以看到別人家放的煙花。
    可能是煙花聲比較大，她沒注意到有人開了她的房門走進來，直到那人走到窗前“刷”地一下把窗簾拉上。
    程霜不悅地看著冼翠蓮，“幹嘛？”
    “睡覺，還能幹嘛。”冼翠蓮掀開了程霜的被子躺進去。
    程霜趕緊坐起來往裏挪，不想要挨著冼翠蓮，自打小學畢業後，她再也沒有跟她一起睡過覺。
    明明還有其他空房間，她不明白為什麽要擠在一起睡，那隻是一張一米五的小床。
    她問：“隔壁房間不是空著嗎？裏麵也有床。”
    冼翠蓮已經躺下，還把程霜的枕頭扯過去一點，“懶得收拾了，就住一個晚上，湊合擠一下就行了。”
    看到程霜還坐著，她趕緊催促道：“躺下啊，趕緊關燈睡覺了，忙了一天累了。”
    程霜搓了搓額頭，感覺已經無力回天了，今晚確實得一起睡了，“程晚睡哪？”
    “跟你奶奶睡。”過了幾秒冼翠蓮又補充道：“你爸睡客廳的沙發。”
    然而程霜根本沒打算問程大偉住哪，他就算是睡大街她也不在乎。她抬手關了燈，整個房間頓時變得黑暗，她慢慢躺下，身子緊貼著牆壁。
    她和冼翠蓮中間隔著一條縫，寒氣不斷地往裏灌，她感覺自己的右臂很冰涼，於是翻了個身麵對牆壁，側著睡。
    關燈後冼翠蓮一直沒說過話，程霜都以為她要睡著了，剛準備拿出手機看顧亦安有沒有給她發信息，卻聽到了問話。
    “你在江城做的什麽兼職，能買這麽貴的手機？”
    程霜把手機鎖屏，翻了個身平躺，“什麽都做。”
    這句倒是實話，她回想了一下，一個學期短短幾個月，她做了四五份不同的兼職。
    冼翠蓮在黑暗中看著自己女兒模糊的側臉，“那還有時間學習嗎？考試沒掛科吧？”
    “沒掛。”程霜已經不太習慣跟冼翠蓮這樣聊天，一扯被子把自己的頭蒙了進去，“我先睡了，困了。”
    冼翠蓮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也閉上了眼睛開始醞釀睡意。
    等聽到輕微的鼾聲之後，程霜才敢把手機拿出來，顧亦安半個小時前給她發了語音信息，還有轉賬。
    他給她轉了五萬二，她沒點接收。
    她找到耳機戴上，點開的語音，顧亦安的聲音啞啞的，聽起來人不是很清醒，難道喝酒了嗎？
    語音內容很短，【程霜，新年快樂，我希望你天天開心。】
    聽完後，她捂著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喝了酒的狀態下轉賬，程霜更不敢接收了，本來金額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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