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下揚州01
字數:5898 加入書籤
馬車動起來的時候青菀還是趴在許礴懷裏的姿勢,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身上不穩一時也沒爬得起來。這會兒想爬起來,便感覺他一隻手壓在自己腰上加了力氣。
他偏還促狹她在她耳邊說:“本王身上香麽?”
青菀臉埋在她頸口處知道他在輕浮自己偏不中他下懷低聲回了句,“嗯,水息安的味道。”
許礴沒想到她這麽配合有些訝異地與她之間拉開一些距離看她“今兒要從了我不成?”
青菀臉上紅紅“誰要從了你,這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你明白麽?”
許礴明白卻也無所謂。他伸了手把青菀雙腿拉上去,把她打橫抱在懷裏接她的話,“既是如此到時你便跟了我以做回報。”
青菀默聲一陣說:“我與淨虛師父說好了,這趟事辦完,讓我師父落葉歸根,得獲清白,還回玉桃庵找她。到那時,她給我剃度,我們便誠心向佛,再不問俗世之事。”
聽她這話,許礴心裏不免一沉。他看了青菀半晌,到底問出自己心裏的話,“咱們認識時間也不短了,你到底怎麽看我?混賬登徒子,還是什麽?難道,真的一點點心動也沒有?”
青菀不碰他的目光,低下頭來。倘或不較真說這個,他們之間稀裏糊塗還和諧些。橫豎她不討厭他,跟他在一起也舒服自在。叫他占些便宜吃些豆腐,也算不上厭惡抗拒。但若論起動心動情這事兒,她給不了他想要的答複。是以默聲,無言以對。
許礴自然也看得明白,便不再追問,不再給自己找不必要的難堪。這事兒全是他自願,追著一個小尼姑跑,替她鞍前馬後,辦這等子苦差事。然這小尼姑呢,心裏有的還是別人。這是最傷人自尊的事情,卻也是叫人不能自拔的事情。
心悅佳人,付出一分,退步一寸,繼而便會付出百分,退步萬寸。不到心死,這事兒都止不住。
雖如此,他也自覺有些無味,便放開了青菀,讓她在旁邊坐下,自己閉眼靠到馬車後壁上。暗裏有神傷,麵上卻隻有冷沉冰涼。胳膊交叉抱在身前,再不出聲不說話的。
青菀覺得這氣氛難受,知道他怕是有情緒了。但她也不能扯謊不是,這種事情,騙得了一時,還能騙得了多久麽?再者說,她又騙他作甚呢?本來就是互相坦誠的,假使扯了慌,演了戲,不清不楚,到時候怎麽收場?她還怎麽剃度誠心向佛去?
她不管許礴的情緒,坐在他旁邊竟閉眼念起經來了,毫不為其所動。
許礴撐開一道眼縫看她,一口氣噎在喉嚨裏,出不來下不去。半晌氣不消,又伸手一把把她抱懷裏,看著她說:“在我懷裏念,念!”
青菀:
自進了這一小方馬車廂開始,青菀就知道許礴不會對自己老老實實的。同時也知道,自己說的那些抗拒話都是屁話,起不到半點作用。他抱就抱了,隻要沒來過分的,都任他了。橫豎他是皮賴子,你說什麽他都有話對付,還得激得他變本加厲。
因她半躺半坐在他懷裏,也不掙紮著要出去,隻看著他道:“隻有咱們,那姓王的呢?等查出了真相,我要他給我師父償命。我師父清白一生,叫他給毀了。”
許礴沒料到她躺他懷裏就說起正事兒了,並不在意姿勢。這番提起來了,他自然也搭話,“比咱們早走一些,在前頭。咱們追兩日,大約也就追到了。到時替你報仇,將他千刀萬剮。你是要自己剮,還是要別人剮你看著?”
青菀低眉想一下,“叫別人剮,我在那看著。”
許礴一愣,原他那話不過順話隨口一說。想她是個出家人,殺生都是不能的,應該會把這話駁了回去才是。哪知她卻沒有,還這副模樣說出這話來。叫他心裏微微一寒,忽而想問她很多話。但瞧她的樣子,最後還是忍了下來,隻應了句,“好。”
既提起這事,就還有旁的事要問。許礴曲起臂彎托著她的背,“當時你在蘇州查問這事,得知那三個小尼姑死之前都去過藥材鋪,且都是天黑之後。這事巧合,其中必有蹊蹺。那你知道,為什麽她們要去藥材鋪?又或者說,是誰叫她們去的藥材鋪?”
青菀抬起頭來,“我師父出事後,我在寒香寺就受了冷落,住持要攆我下山。旁人也都排擠我,不過說我和我師父俱不是好貨,與我說話都沒好言好語。自然也有兩個平和的,我便嚐試探問過。問得隱晦些,得的信息也不清不楚。她們隻說那三個下山前,被住持叫過去過。我一直懷疑住持,是她設計害死我師父,隻因為我師父強性大,天天嚷著要查三個陸續自殺的事情。但之於那三個究竟緣何全部自殺,不能猜出因由。”
許礴點頭,“所以你的懷疑,這所有事情都跟寒香寺的住持有關?”
青菀舒口氣,“嗯,但礙於她的身份,我又沒有證據,所以不敢打草驚蛇。心裏想著留在寒香寺,慢慢查探,總有摸出真相的一日。哪知淨虛師父又忽然要去京城,我便也隻能跟著她。倘或不跟著她,必得被住持攆下山去,到那時,什麽都查不出來。我師父便隻能冤死,再無得獲清白的一日。”
許礴聽明白了,自顧又捋了一遍事情頭尾。真相到底是怎麽樣的現還不能猜出,也不能妄加猜測,還得到揚州看那藥材商的供詞。倘或他變得配合,這事兒便好辦。然他要不配合,還有的折騰。但不管怎麽折騰,一清的清白是有了。到蘇州把她棺槨扶回京城,在南郊葬下,還是不成問題的。這大約也是青菀最想做的事情,做成了,了一樁心事。
餘下路上奔波,但有人相伴,也便不覺得時日長久旅途勞頓。便是再趕的,六王爺也有閑心休整兩日。不時要在青菀麵前犯渾,沒個正經人的樣子。他說兩日就能追上姓王那浪客,卻也沒追過去。仍是他們一車兩人一車夫,落得些許自在自得。
可這自在也是有時限的,在路途中間,三人便遭遇了流寇突擊。又不知哪裏蹦出些劫富濟貧的江湖人士,要打要殺。再瞧見許礴帶著個小尼姑,更是大罵許礴喪心病狂,不知廉恥,要救小尼姑於水深火熱之中。其後是一場好鬧,哪管你小尼姑自願不自願,嘴裏說的什麽。
寡不敵眾,結果就是許礴青菀的馬車包裹被那些賊人洗劫一空。三人坐在河岸邊的小道上,極其狼狽。臨水照麵,一時無語。
好半晌,許礴拿下手上的玉扳指和腰上的金絲囊,往那車夫懷裏扔,“往前頭集鎮上去,把東西備齊,再找家客棧,先歇一晚再說。”
車夫接下東西,應聲去了,留下他和青菀在原地。
青菀這邊正往河裏去,打算抄把水洗洗臉。哪知那六王爺過來,一把拎了她上去,說:“不過丟了幾樣東西,用不著尋死吧?”
青菀:“我隻是想洗洗臉。”
許礴這又放開她,覺得異常尷尬。然尷尬是他一個人的,青菀倒沒覺得有什麽。隻他自個兒在心裏覺得自己威嚴掃地,忒沒麵子。原來是個叱吒風雲的王爺,上戰場也沒有這麽狼狽的時候。你瞧今兒,被人打得落花流水。
他在青菀麵前咬牙,說:“明兒老子有了權力,剿他們個幹淨!”
青菀洗了臉到他麵前,一麵手心擦額頭臉頰水珠,一麵問他:“明兒你還能有什麽權力?”說了這話自己也反應了過來,大是不能提的事情。他現在是王爺,再往上還能有什麽權力?也就皇權罷了。
她偏過頭去,又當自己沒問過這話,跟他說:“走啊,咱們也往集鎮去。太陽快落山了,別再短路上,草地裏窩團一夜。”
許礴跟上她,“草地裏也好,我抱著你睡。”
“我懶得理你!”青菀撒了腿就往前跑,要與他拉開距離。難得遭了難,心情卻不是十分差。與這六王爺在一處,也就心情好,撒得開性子。
許礴看她跑,本能地便要去追她。邁了步子出去,追到她身後,一把拎了她的後衣襟,與她說:“可有跟你說過,別在我麵前跑?”
青菀伸了手過去打他的手,打得啪啪響,“這算什麽跑,我這是趕路去集鎮。你快放開,手下幾分力道自己知道嗎?”
聽這話像是勒疼了她,許礴忙撒開手來,搭了一隻胳膊在她肩上,“咱們慢慢走,不著急。待會兒看了夕陽,采了野花,也甚好。”
青菀撥開他的胳膊,“你又胡說,這時節哪來的野花,野草倒有一些。”
許礴還是把胳膊搭上她的肩膀,半摟她在懷裏。他身架大,一條胳膊壓青菀一會兒,就叫她搖搖晃晃了。青菀本來是因為不想被他摟著而撂開他胳膊,後來便是因為他胳膊重,不愛給他搭,還說他,“你這麽著,我集鎮走不到就先癱地上了。”
許礴說:“怕什麽,我背你就是。”
後來,青菀不想讓他背也得背了。路途實在遙遠,她走了十來裏地就軟了腿腳,坐在地上不大想動。她的身子架,和許礴這樣的比不得,走得快,還不停歇。既走不動了,隻能叫他背著。
然再後來,便是許礴不想背也不能不背了。他背著青菀又走了十來裏地,累得哼哼喘氣,看著眼前無休止的路,說:“這還沒個頭了。”然後轉頭看青菀,“你瞧瞧我也背你這麽遠了,能自個兒下來走走麽?”
也是興致攆的,青菀突而要拿他逗趣,趴在他背上搖頭,“這不成,腿還軟著。你不是習武的人麽,戰場上幾日廝殺都是能的,怎麽背我這麽會子就不成了?”
許礴喘口粗氣,“你身上背個棒槌,看你能走多遠。”
青菀上去掐他耳朵,“你是個棒槌!”
許礴又跟她說渾話,“你親我一口,親我一口把你背到揚州,累死也甘願。不是有句話說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怎麽死,也不如風流快活死。”
青菀這就把他耳朵掐在手裏不鬆手了,“你再說,再說我可惱了。”
許礴仍還喘氣,“祖奶奶,你可莫惱,我背你就是。背你也好,壓著我,腿上累,但後頭舒坦。”
他說的話奇怪,青菀回量了半天才明白過來。而後低眉瞧瞧自己的胸口,其下全是與他後背貼著的。這番臉就紅了,要從她身上跳下來。哪知許礴卻不放,說:“我能行的,莫要憐惜我。”
青菀實在拿他沒法子,隻好鬆了掐他耳朵的手,兩手交疊到前頭捂住他的嘴。哪知他嘴又張合抿動,把她一根手指就那麽含嘴裏去了。溫濕的感覺在手指上激起一陣麻意,瞬時躥過全身。青菀驚得忙把手縮了回來,臉蛋脹紅。
許礴卻不放過她,仍問她話,“你說,你一點都不喜歡我麽?”
青菀趴在他背上,把頭抬得高,試圖牽帶身子離他遠些。與他鬧得這般熟,嘴上哪裏還顧忌,隨口就回:“不喜歡。”
許礴也無所謂她的話,臉皮也算練厚了,順著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喜歡?”
青菀伸頭看前麵的路,遙遙地看到了集鎮。她心下裏歡喜,嘴上道:“你瞧!到了!”說罷蹭著身子從許礴身上跳下來,拔腿就奔著集鎮跑去。一麵跑還一麵回頭,衝許礴說:“快啊!快啊!”
許礴喘氣掐腰翻白眼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