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下揚州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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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材商妻子在案邊還沒起來, 嘴皮動了動,還要再說什麽, 然廂房的門已經全扇打開了。青菀站在門側,擺著請她出去的架勢。這也便不好再強說什麽, 隻得起身與青菀告辭, 跨了門檻出去。

    到了院門上, 自有侍衛領了走人。那廂房門外守著的丫鬟這便又進了屋, 來服侍青菀梳洗。打水鋪床, 事情一應做得都很順溜。她們也是知道六王爺和青菀此行的目的,但並不多問,也不多說。想來知府大人交代過, 大是懂規矩的。

    服侍罷了青菀, 合門出去, 便又退去耳房裏休息。許礴那邊服侍的丫鬟也是如此, 最後留下兩人在各自房間裏,留下的話是:“倘或有什麽事, 但叫一聲就是。就在旁邊, 沒有聽不到的。”

    夜深寂靜, 門院上栓落鎖,一日餘溫散盡。

    青菀躺在床上, 聽著牆角蛐蛐聲。她不知道自己對那藥材商妻子的一番話有沒有用處,明兒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那狠話確是狠話, 做不得真。她男人犯罪, 畢竟與她無關。若是為了得真相而不擇手段, 那也不是她的作為。雖她沒有佛性,對殺生不殺生的事情並無多少感觸。但她還有良知,不會為了一己私欲就濫殺無辜。

    然她想了一番後,綜合起那藥材商今日的表現和他妻子的溫懦,便感覺這事兒得不出結果。果也如她所想,第二日藥材商妻子往大牢裏去了一遭,一無所獲。哭天搶地是少不了的,卻無甚用處。藥材商鐵了性子鐵了心,仍是隻字不吐。知府大人拿他妻兒性命做威脅,不過換來一句,“不如先殺了我。”

    死也不怕,妻兒性命也不顧,那是叫人沒轍了。而他這樣的態度,越發叫許礴和青菀生疑。不知這背後到底有著怎樣的事情,方能叫他這般守口如瓶。可再疑惑也沒有辦法,這人寧求家人同葬,也不吐露半句真言。

    人是殺不得的,幾日後許礴便將她們放了去。隻這藥材商還收押在知府衙門,與那姓王的仍關在一處。

    許礴料想過這樣的結果,對策尚還有一些,隻是不免仍要奔波。他帶著青菀及一眾侍衛在知府衙門又歇了幾日,便帶上了那藥材商上路趕往蘇州。去的目的也簡單,三個小尼姑去藥材鋪買藥是受了住持的囑托,這事兒還得找住持出來問個清楚。

    至於那姓王的浪客,交由揚州知府處置,發配邊境充軍。雖是留了一命,到底比活著沒好在哪裏。到那邊環境苦寒,又不得善待,捱不過的三五日就一命嗚呼了。還有些命薄的,路上就叫人折磨得歸了西。

    許礴和青菀並不去想這些,沉下心來又往蘇州趕去。揚州離蘇州算不得遠,走得也順遂,不過半月就到了地方。到了那裏也不停留,直接城外上山去寒香寺找人。

    然到了地方,才發現寒香寺早沒了當年的盛景。寺裏的姑子多半叫攆了去,唯一剩下個老尼姑帶著個十來歲小的,青菀還都不認識。她走了一年多,這一年多來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

    找了那老尼來問,老尼數數手裏的佛珠,說:“半年前人就走得差不多啦,後來住持辭世,更是人人都找奔處去,一個個都散了。我是後來的,守著這空廟,淒苦得很。山下的人不上來,沒有香火,吃的也沒有。”

    青菀看著她手裏拇指大的佛珠一顆顆數過去,喑聲問她,“住持死了?”

    老尼手上佛珠一頓,又數起來,“應是得道了吧。”

    青菀沒有再問什麽,點了一炷香,在佛像前的蒲團上伏拜幾下。事情追到這裏,終究還是斷掉了。寒香寺也因為當時的事情再無香火,成了一座破敗的寺廟。沒有了當時的人,甚而連內院裏的草,也不是當時的顏色。這時節正開桃花,一簇一簇,在牆垣邊側織成一片粉色雲錦。

    隔日,許礴便命手下的人挖出寒香寺後山上一清的屍身,又置了一台檀木棺材,把一清的屍身放進去。而後便是滿足了青菀光明正大扶靈回京城的願望,一路帶往京城,到南郊那個埋著灰袍的地方安葬下來。

    蘇州那邊城裏又沸了一段時間寒香寺的事情,都說當時那個與人私通的尼姑實為被奸人所害,實在令人扼腕。好在老天有眼,還了這姑子清白。可這寒香寺麽,終究是沒落了。

    青菀隨許礴回到京城,安葬下一清,心裏踏實下大半。雖然真相隻浮出一半在水麵,但好歹替一清洗刷了冤屈,還了她清白,並帶了她的屍骨回鄉。

    青菀立在一清的墓邊感謝許礴,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個合掌佛禮。

    若不是許礴,她估計要在這事上耗費半生,也不知能不能查出今一日一半的真相。她打心腹裏感謝他,雖然還有遺憾,不能撬開那藥材商的嘴巴說出實情的全部真相,但已經很是滿足了。

    許礴這會兒也嚴肅正經,與她說:“你莫心急,我把那人帶回府上關起來慢慢伺候,總能等到他說的那一日。便是不說,也不會死得甚為輕鬆。你師父的仇便也當報了,你可安心。”

    青菀有些悵然,到底也沒駁這話,低聲“嗯”了一句。

    這就要麵臨告別了,忽而有些感傷。許礴帶著她上馬車,坐定了問她,“還是要回去找淨虛師父剃度?”

    青菀麵上現出猶疑,但還是應了嗯,“做下的承諾,不能食言不是?”說罷了看許礴,忽而生出拿他逗趣的心思,便又說:“我又不是你,專管嚼蛆,都是瞎話。”

    被她這麽一說,許礴一掃臉上陰霾,笑了一下。他抱起雙臂在身前,微耷拉眼瞼看她,眸子裏有微蒙蒙的霧氣。忽而又直起身子來,往她麵前湊。

    青菀本能後縮,避開他,“已經到京城了,可別再耍皮賴子。你還做你的王爺,我做我的僧人。早也說了,咱是兩路上的人,走不到一條道兒上去。”

    許礴卻還是往她麵前湊,盯住她的眼睛,“你這是過河拆橋?”

    青菀還是避他,“你不是一早就知道麽?”

    許礴不讓她亂動,便伸了手去揪她耳朵,讓她看著自己,仍是問她:“這麽些日子下來,你還是一點都不喜歡我?”

    青菀又去打他的手,自己一陣跺腳,“你這是什麽做派,便你這個樣子,誰個喜歡你?人家都是溫柔有禮,偏你手下沒輕沒重。你自己想想,可有人說過喜歡你麽?”

    這原是帶著打趣色彩的話,然從她嘴裏說出來,叫許礴再聽著,就沒了一點打趣的意味。他鬆開青菀的耳朵,退回身子來,沒了才剛皮鬧的樣子。他也是個沉穩有加的男人,可每回在她麵前便要變作十三四的少年郎,說起來也是不解。

    然他這會兒不計較這個,隻沉下麵色,回的話,“溫柔有禮……容祁?”

    青菀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說到容祁,玩鬧的神色瞬時僵在臉上。她把尚捂在耳邊的手放下來,掖到大腿上,感覺氣氛微微凝結,卻說不出什麽來。

    許礴自顧吸了口氣,覺得這馬車裏忽而甚是憋悶。他到底是沒呆住,瞧了門緣兒讓車夫停車,便躬身打了簾子下馬車。這也沒有大踏步走了,而是立在車下又吩咐了一句,“送玄音小師父到容府東北角後門,安全送到回來複命。”

    那車夫應了聲“是”,抽了一記馬鞭,又把馬車趕了起來。

    青菀坐在車廂裏,手指慢慢叉到一起,把頭埋進懷裏。一口氣憋在胸口裏,咽不下吐不出。她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了,想扒開窗簾子伸頭出去瞧瞧六王爺的樣子,想跟他說什麽。但最終,她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馬車一路去至容府,在東北角後門上停下來,聽得那車夫在外頭說:“小師父,到了。”

    “哦。”青菀應一聲,躬身從馬車裏出來。踩了高凳下馬車,抬步進容府,走到門邊,手碰銅環,仍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看著那輛黑漆馬車消失在巷道裏,又出了一陣神,才把手下的銅環砸了下去。

    銅環敲擊門板,響了十來聲,方才聽到裏頭有人來開門。開門的卻不是淨虛,青菀倒也還記得,是那個叫丹翠的丫頭。她見了青菀,麵上一愣,而後忙拉了她進門,說:“早聽淨虛師父說小師父下江南去了,走了這麽多時日,日日念叨著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瞧瞧,全須全尾地回來了。趕緊著走,叫淨虛師父好好瞧瞧去。”

    青菀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這丫頭如何對自己這般熱情。迷迷糊糊的,就叫她推了進正房。再往那屋裏瞧,容老夫人和容夫人都在,正和淨虛坐著說話。看見丹翠推著她進來,並一句,“瞧瞧誰回來了。”一時都亮了麵色,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搬了椅子叫小師父坐下,可見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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