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隻剩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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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人。
許鑫。
那個戴著黑框眼鏡,永遠冷靜得像一台精密儀器的男人。
助理導演那程序化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冰冷的金屬零件,在空氣中碰撞。
“許鑫老師,請您過來一下。”
許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鏡片後的眼神,依舊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他站起身,動作沉穩,沒有一絲多餘的晃動。他甚至還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衣領的褶皺,仿佛即將參加的不是一場生死賭局,而是一次尋常的學術會議。
他表現得毫無破綻。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髒,正在胸腔裏瘋狂地擂動,每一次撞擊,都讓他的肋骨產生一陣悶痛。
第四個。
他是第四個。
也是很關鍵的一個。
他的大腦,此刻隻剩下了一個最簡單的邏輯判斷。
隻要他選錯,那麽不管第五個人怎麽選,他們都會失敗。
遊戲結束。
如果他選對了。
那麽最後的壓力,將全部堆到方一凡的身上。
那將是真正的,一錘定生死的絕境。
將團隊的命運,徹底交由最後一人。
所以,他不能錯。
也錯不起。
許鑫邁開腳步,走向那扇通往審判室的門。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之上,腳下是萬丈深淵。
方一凡和杜鬆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背影上。
那目光裏,帶著一種沉甸甸的、無言的托付。那是一種將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付於他人的信任。
許鑫沒有回頭。
他不敢回頭。
他怕看到那份信任,會讓自己的手,在做出選擇時,發生哪怕一絲一毫的顫抖。
他拉開門,走了進去。
“哢噠。”
門,再次鎖上。
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同樣的車廂,同樣的布局,同樣笑眯眯的於敏,同樣被推到桌子中央的卡片。
一切都和杜鬆、王鳴、孫輝經曆的場景,一模一樣。
【麵條】
【水餃】
許鑫看著這張卡片,鼻梁上的眼鏡,反射著頂燈慘白的光,遮蔽了他眼神裏的一切波動。
他的大腦,正在以一種超高負荷的狀態,飛速運轉。
“小、柔、美、弱。”
方一凡的策略,在他的腦海裏清晰地浮現。
這不是一個猜測,更不是一個賭博。
這是一個在信息完全不對稱的博弈中,所能采取的最優解策略。
放棄高風險的、對出題人意圖的猜測,選擇無限趨近於“無風險”的純粹防守。
不求猜對導演組的心思,隻求團隊內部達成邏輯自洽的共識。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邏輯上,無懈可擊。
所以,答案是“麵條”。
簡單,清晰,明了。
他隻需要伸出手,指向左邊,然後說出那三個字,一切就都結束了。
可是……
真的有這麽簡單嗎?
許鑫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在眉心擠壓出兩道深深的刻痕。
他看著於敏臉上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那個完美的、沒有溫度的弧度,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從心底最深處冒了出來。
於老狗……他會想不到這一層嗎?
他能設計出這麽變態的規則,他能將人性的弱點玩弄於股掌之間,他會想不到,在連續碰壁之後,我們會放棄“鬥智”,轉而尋求一種“共識”嗎?
他會想不到,我們之中最聰明的方一凡,會製定出這樣一套防守反擊的策略嗎?
如果他想到了……
那這個“小、柔、美、弱”的原則,會不會本身就是他預設的,另一個更深的陷阱?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再也無法遏製。
它不是一滴墨汁,滴進清水裏,緩慢地暈染。
它是一滴強酸,滴進了他邏輯清晰的大腦,瞬間腐蝕、沸騰,將他所有清澈的思路,都攪成了一片渾濁的灰色。
他開始過度解讀了。
一個頂尖的、習慣了用複雜模型去分析一切的頭腦,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把簡單的問題,想得過於複雜。
他開始分析。
“麵條”,確實符合“小、柔、美、弱”。
但正因為它太符合了,所以它成了最顯而易見的答案。
而於老狗,最喜歡做的,就是將所有“顯而易見”的東西,撕成碎片,再狠狠地踩在腳下。
那麽,有沒有可能,“水餃”這個選項裏,隱藏著一種更深層次的、更隱蔽的“小、柔、美、弱”?
這個念頭不是一個疑問,而是一個結論。
它在他的腦中,以一種病毒般的姿態,自我論證,自我完善,迅速構建起一套堅不可摧的邏輯閉環。
他的大腦,那台冰冷的超級計算機,開始瘋狂地構建一種“反向邏輯”。
比如,“水餃”的“水”字。
水,是生命之源,是萬物的基礎。它無形無狀,隨方就圓,包容萬物,利萬物而不爭。這難道不比“麵條”那種固定的、僵硬的形態,更“柔”,更“弱”嗎?
又比如,製作過程。
麵條是拉伸,是延展,是強行改變其物理形態,這個過程,本身就帶有一種不易察乙的攻擊性。
而水餃,是“包”,是“捏”,是將不同的食材、不同的味道,溫柔地“包容”進同一張皮裏,最終融為一體。這難道不是一種更符合團隊精神、更具包容性的“弱”姿態嗎?
他的思維,已經鑽進了一個由自己親手打造的、邏輯嚴密的牛角尖。
他甚至開始覺得,方一凡提出的“小柔美弱”原則,僅僅是第一層。
一個拋給所有人的,最基礎的、用以篩選掉蠢貨的邏輯層麵。
而他,許鑫,已經洞穿了表象,看到了第二層。
於老狗,一定是在第二層,用一種嘲弄的眼神,等著他們這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一頭撞上來!
如果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選擇“麵條”,那不就成了一種新的“套路”嗎?
一種基於團隊共識的,可以被預測的,毫無新意的套路!
而於老狗,最恨的就是套路!
他要打破這個套路!
他必須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選擇那個看起來不那麽“弱”,但實際上可能隱藏著更深層次“弱”的選項!
他要用導演的邏輯,來打敗導演!
他要用自己的智慧,為團隊,贏得這最終的勝利!
【草,許鑫在幹嘛?他怎麽在發呆啊?快選啊!】
【他的表情好凝重,他是不是想多了?千萬別想多啊哥!跟著方一凡的劇本走,準沒錯啊!】
【完了完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學霸的腦回路,有時候真的會短路。他不會要整活吧?】
【千萬別啊!這一局贏了就通關了啊!許鑫!醒一醒!求你了!】
直播間的觀眾,比車廂裏的人還要著急。
彈幕形成的洪流,幾乎要將屏幕徹底淹沒。
他們眼睜睜看著許鑫的表情,從冷靜,到凝重,再到一種近乎偏執的、洞悉一切的決絕。
所有人的心,都在那一瞬間,沉了下去。
終於。
在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
許鑫抬起了頭。
他伸手,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這個他慣用的、在得出結論後才會做的動作,讓他的眼神,顯得更加冷靜,更加銳利。
他用他那慣有的、不帶任何情緒波動的、冷靜到極點的語調,開口了。
“我選……”
車廂內外,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王鳴、杜鬆、孫輝,三個人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連呼吸都忘了。
方一凡的眼皮,微微垂下。
“水餃。”
轟!
這兩個字,清晰地透過擴音設備,如同兩顆精準引爆的炸彈,在每一個人的耳膜裏,轟然炸響。
隔壁的小黑屋裏。
王鳴臉上那狂喜到近乎扭曲的表情,瞬間凝固。
血液仿佛在這一刻逆流,讓他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下一秒,他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那張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此刻因為極致的憤怒和錯愕,變成了豬肝色。
他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地盯著那道看不見的屏風,嘴巴張得老大,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那表情,是極致的震驚,極致的憤怒,和極致的不可思議。
孫輝和杜鬆,則像是被瞬間抽走了全身的骨頭,痛苦地、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
杜鬆更是用雙手,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指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
完了。
二比二。
平了。
他們剛剛用生命,用信任,用一次又一次的試錯,趟出來的一條通往勝利的康莊大道,被許鑫,用他那該死的、自作聰明的邏輯,親手堵死了!
而在另一頭的車廂裏。
方一凡依然靠在椅背上,雙手抱在胸前。
當聽到“水餃”兩個字時,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波瀾。
隻有一抹預料之中的,深深的無奈。
他知道。
一個團隊裏,最難統一的,從來都不是笨蛋。
而是這種自作聰明的“聰明人”。
“嘩啦——”
門開了。
許鑫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回來。
他的臉上,還帶著一絲剛剛完成了一次高難度邏輯推演的、智力上的優越感。
可當他看到杜鬆痛苦的樣子,看到王鳴和孫輝那隔著屏風都能感受到的絕望氣息時,他心裏“咯噔”一下。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方一凡的臉上。
那是一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眼神。
沒有憤怒,沒有質問,隻有一片死寂。
那一刻,許鑫心裏最後的一絲僥幸,被徹底擊碎。
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錯了。
他張了張嘴,喉結滾動,想解釋自己那套複雜的、關於“反向邏輯”和“第二層陷阱”的完美推演。
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失敗”這個冰冷的結果麵前,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甚至像一個可笑的借口。
車廂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那是一種比最初的絕望,更讓人窒息的沮喪。
因為他們明明已經看到了曙光,卻又親手將它熄滅。
就在這時。
“叮咚——”
那個甜美的、毫無感情的列車女聲,再一次,響徹了整個列車。
“前方即將到達,密州站。”
“列車將在本站臨時停車五分鍾。”
“請有在密州站下車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車準備……”
這聲音,不再是催命的符咒。
而是死神,已經揮下的鐮刀。
五分鍾。
他們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
而這一次,所有的壓力,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絕望,都將匯聚到最後一個人身上。
車廂裏,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轉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異常冷靜的男人。
方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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