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罔倒沒失心瘋地拉住易樰，而是跑上前去抵住大門，冷靜著道，“伯母，凡事談著來不好嗎？”
    “世間萬事，若僅憑口舌可定，何需信仰修為？速速讓開，我還不願對小輩動粗。”
    李之罔苦笑道，“此事尚未複雜到動武的地步，伯母切勿動怒，我們大可坐下商談著來。”
    易樰不悅道，“你是何等身份，與我商談，況且此乃我之家事，你一外人何敢插足。”
    李之罔明白不能光說好話，不然絕對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徹底冷靜下來，讓開大門道，“外不外人非是伯母能定，當依肥貂決斷，而我確信，他不會讓我置之不理。我雖是白身，不若伯母見識廣大，但深知世間事情利二字可解八九，伯母若尚有心相談，我便隻從此二字說起。”
    易樰則才認真打量起他來，一陣後道，“你能屢經風浪卻不亡，果然是有幾分本領在身，既如此，我便給你兩分薄麵，且聽你一言。”
    說罷，她就坐回原處，靜待表演。
    李之罔無聲籲口長氣，坐到鄰座，邊思索著邊道，“伯母對肥貂有養育之恩，按著常理自該回返荒泉，贍養伯母，隻是，這僅是尋常平凡孝義，我等受恩惠者不該為此所拘，以致棄大成小。但這並非肥貂對伯母無有感恩之心，卻是他久辭在外，恐伯母怨怒，遂不敢聯係。猶然記得在止風城時，肥貂為伯母寫信時我便在旁，他每一提筆便不禁落淚，數個時辰也不過寫下百十來字，其中真情伯母明鑒。”
    易樰一呆，歎著氣道，“這小子，都跑出去十多年來才想著給我寄一封信，我當時讀著，滿腦子都是他還未長高時在我身邊圍著轉悠的影子。”
    萬物若是有情，便可借此通潤關竅，緩而成事。
    李之罔暗暗一笑，知道自己先提及母子情深這一步沒有走錯，遂不再往下說，而是選擇提道，“我倒是記得，他曾給我說過他小時候很是淘氣。”
    “是啊。”易樰眼帶柔情，追憶著道，“保保不是我親子，故隻有母而無父，而那時候因為碎鏈戰爭，神學院精英毀之十有八九，作為僥幸活下來的一員，我是焦頭爛額，根本沒多少時間管教他，這才養出個乖戾性子。雖是後頭有所醒悟，但已來不及好生調教，隻能大棒砸下、整日訓他，這才讓他性子愈演愈烈，以至於做下那事，最後一逃了之。”
    “肥貂性子乖戾，我是識得的。”李之罔先附和一句，轉而道，“隻是自我與他認識，二人雖是偶有摩擦，但始終不曾真正鬧過紅臉，反而處處助我，為我兩肋插刀。妄言一句，肥貂在荒泉外的經曆反而讓他成長迅速，對人間諸事多有體會。”
    “理是這個理，但我還是要帶他回去。”易樰並未如料想中得情感上頭，反而迅速冷靜下來，“他身上肩負的太多，哪怕想外出遊曆，大可在灰光杯之後。”
    李之罔一聽，大概明白易樰非要徐保保回去的“利”是體現在哪一點了。
    他反而更加不慌，笑道，“伯母，我雖然不悉其中清楚，但大體能猜的出來，伯母大概是早早就欲培養肥貂參加灰光杯，甚至安排荒泉神學院傳授他權杖秘法，目的自然是在灰光杯上取得一個好名次。”
    “你確實不差，說得大體不錯。所以，現在你應該能理解我的苦心了。”
    李之罔搖搖頭，從神府中取出一赤一蒼兩翅羽毛，道，“伯母肯定已在荒泉為肥貂物色好三個隊友，就是不知能否比得上我這邊。”
    易樰凝眸往羽毛看去，卻不知道是何物，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不瞞伯母”
    李之罔剛要說出其中緣由，忽得響起敲門聲，趕忙告罪一聲，先去敲門，卻不是徐保保或典歆中的任何一人，而是不知從何處收到消息聞訊趕來的蘇荷洛。
    蘇荷洛向他微微點頭致意，便側身走進去，笑道，“樰姐姐，怎麽都到了也不通知妹妹一聲，難道就這麽討厭我？”
    “我就是知道瞞不過你，才想著速戰速戰，但沒辦法，還是被這小子給攔下了。”
    聽她二人說話，不講客套，看來果真是熟得不行。
    蘇荷洛回身瞥李之罔一眼，沒說話，走過去把他先前坐的椅子移個位，挨著易樰坐下，忽得注意到桌上的兩支羽翅，笑問道，“你們倆聊到哪兒了，怎麽把這東西都給掏了出來？”
    “誰知道呢？”易樰聳聳肩，“他方才猜我心思，說著就把羽毛掏出來放在桌上，好像想解釋什麽，這不，被你給打斷了。”
    蘇荷洛聽罷，按住她的手，“姐姐不知，這兩支羽毛可不是凡物，而是靈、武道獸身上下來的珍稀寶物。”
    易樰一呆，不可置信般問道，“效烈王齊梟故事？”
    “對，而且靈、武兩道獸皆有應。”
    “如此大的消息，我怎麽不知？”
    “今日上午才剛完成分院測試，朝喧所有人都不一定聽全，姐姐又不用靈境，哪會那麽快傳到你耳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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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樰臉色頓時複雜起來，讓李之罔坐下，歎道，“也就是說，他的靈武天賦與烈王相當？沒有一絲做假？”
    “沒有。”蘇荷洛鄭重點頭，“兩次異象我都親眼所見，做不得假。”
    “誒，那我明白他想說這個的緣故了。”易樰再歎口氣，帶著惆悵道，“我尋的那三個人，若光論天賦，加起來都比不過他。”
    蘇荷洛把李之罔想說的話全說了，他便順勢道，“伯母你且放心，肥貂跟著我，一定會比在荒泉更為強大。”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易樰冷哼一聲，不屑道，“若光論天賦，你著實不差，甚至不比任何人差，但很可惜，沒有足夠的實力，所謂天賦便是鏡花水月。”
    李之罔知道這是他的軟肋，頓時不好說話，眼巴巴望著蘇荷洛。
    蘇荷洛既然過來，便有自己的目的，拍著易樰手背道，“姐姐，有些話妹妹說，請姐姐聽進去。溯命他雖然修為不高，年紀也不小，但曆經諸事，已在南洲闖下一番名堂，非是了了之輩。還有一事我要告訴姐姐，逆往河上的傳聞是真的，正是溯命穿越了時空。”
    “又是他？”
    易樰睜大雙眼，滿是不信。
    “你知道的，每一次我出去招生都會選擇走逆往河，親眼所見，不容作偽。或許，這就是氣運吧，他隻有活下來，總能做出一番事業。”
    易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沒好氣道，“我是聽明白了，原來你過來也是想勸我不帶走保保。”
    蘇荷洛就沒有那麽薄臉皮了，笑道，“咱們一家人，徐保保去哪兒不是去呢，何苦非要帶他回荒泉。”
    易樰聽罷，知道等著蘇荷洛一出現，自己想強行帶走徐保保的想法已經落空，但又不願承認，一時竟沉默下來。
    李之罔站著頗為尷尬，兩個人誰也不敢看，更不敢出去，隻好盯著空了一半的酒杯轉移注意力。
    “保保想要留下來，可以，但得給我一個保證。”
    李之罔一下抬起頭來，當即就想說些場麵亮堂話，看蘇荷洛拚命對他使眼色，才忍住不說。
    反而是蘇荷洛一口保證道，“姐姐放心，以溯命為首的這支小隊至少能進灰光杯前十。”
    李之罔說出這樣的話就是滿口胡言，蘇荷洛便是金玉良言，不容置喙。
    易樰臉色明顯好看些，但仍拉不下臉來，冷傲著道，“荒泉衰敗已久，本是想著讓保保為荒泉爭上一爭，既然妹妹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便遂了你們的心意。”
    這下，皆大歡喜。
    易樰看事情已經聊好，不久留，當即告退，卻是要和他兒子好好訴訴情誼。
    蘇荷洛沉默一陣，“你現在應該知道我非要把你招進朝喧的緣故了？”
    李之罔點頭，以示明白。
    蘇荷洛繼續道，“你和徐保保都不錯，那叫典歆的女子卻不行，換個人。”
    李之罔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這麽直白，一時有些呆住，醒轉過來後道，“蘇院長，典小姐是我舊識，我挑人，雖也看修為天賦，但最重要的還是信不信得過，她換不得。”
    “信賴？倒是個不太尋常的評判路子。罷了，我把她調到菅愚來，放在眼皮子底下調教，彌補你的識人不明。”蘇荷洛站起身來，淡淡道，“對了，還有一事，明天到我那兒去一趟，我找好了續接儡肢的儡師，先給你把斷臂量量，等你們入院測試回來差不多能做好。”
    李之罔自然謝過，恭送蘇荷洛出門離去。
    回來坐下後，他不禁陷入一個疑問，倚仗於蘇荷洛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畢竟，對方始終有股刻在骨子裏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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