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有劍無處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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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龍城城主府。
    從一襲青衫趕來,不到半個時辰,此地就完全變了模樣。
    不僅是金碧輝煌的大殿,成了殘垣斷壁,苻家從今往後,恐怕就算依舊能坐穩老龍城第一把交椅,也再不複往昔。
    隨薑氏嫡女一同嫁進苻家的教習嬤嬤,一名貨真價實的元嬰境劍修,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老嫗原地隻留下一具屍骨,千真萬確的形銷骨立。
    頭骨正中,還被人一劍劈出了一條極大的口子。
    寧遠說話算話。
    說要給她頭上開第二個屁眼,那就絕對會做到。
    繼老嫗之後,苻畦的長子長女,先後趕赴黃泉,被年輕人挨個斬殺,屍身分作兩半。
    一座城主府,慘不忍睹。
    但是這還沒完。
    寧遠手起劍落,並攏雙指,再次遞出兩劍,劍光一前一後,將苻東海與苻春花兩人的魂魄,一並搗爛。
    所以也沒有什麽趕赴黃泉。
    魂魄都沒了,如何入得了輪回?
    手段殘忍至極。
    一具屍骨之內,老嫗魂魄飄蕩而出,肝膽欲裂,沒敢逃走,眼巴巴的看向城主苻畦。
    龍袍男子麵無表情,視而不見。
    最後老嫗隻好轉過頭,望向門口的一襲青衫。
    眼神之中,隻有哀求,沒有絲毫怨毒之色,當然,具體有沒有,反正表麵上是看不出來的。
    寧遠點頭笑道:“老婆婆,你走吧。”
    老嫗魂魄顫抖不止。
    年輕人隻好無奈道:“我之前不是說過了,隻殺該殺之人,就算旁人指著我鼻子罵,我最多是給他兩巴掌。”
    “我殺你,也隻是因為你對我出劍而已,至於魂魄什麽的,我本就沒打算給你一並斬了。”
    見她還留在原地,寧遠忽然悚然一笑,陰惻惻道:“老太婆,給臉不要?”
    “你再留在這礙我的眼,說不定我就改了想法,老子既然能無視你背後的雲林薑氏,自然就不差斬你魂魄這一劍。”
    言語之間,老嫗大駭,再不敢停留,化作一股青煙,穿過雨幕,遁入高空,自此消逝不見。
    這便是地仙修士了。
    修道之人,一旦躋身金丹,魂魄就會遭受一場天地造化,變得極為凝練,就算被人斬了肉身,隻要對方不是個心狠手辣的,魂魄都能自行離去。
    結為金丹客,方是我輩人。
    而老嫗這種元嬰境,猶有過之,魂魄禦風遠遊,不懼天光,速度也不會有多慢,要是有了好的宿主,還可奪舍。
    當然,這些,就不是寧遠需要考慮的事了。
    他隻殺要殺的,其他人,隻要不攔路,與他關係都不大。
    城主苻畦,從始至終,無論是老嫗被斬,還是一對兒女身死,他都隻是看著,男人臉上不見任何表情。
    隻有鬢邊的幾縷灰白發絲,出賣了他。
    供奉楚陽,這名老金丹,額頭之上,雨水混著汗水,大氣也不敢喘。
    次子苻南華,四仰八叉的倒在椅子上,望著雨幕,雙眼無神。
    寧遠身後的大殿之外,已經聚攏一大撥苻家子弟,最開始還在叫囂,現在卻是鴉雀無聲。
    眾生百態。
    偌大一座城主府,除了雨水滴落地麵碰撞出的聲響,再無其他。
    寧遠輕輕一彈指。
    上方雲海深處,一把長劍似是受了主人敕令,化作劍光,立即下落,最終與太白仙劍,一左一右,懸停在青衫身側。
    長離劍。
    這把劍,自寧遠來到老龍城之時,就一直擱放在阮秀那件火龍鐲子裏頭,遮蔽天機。
    直到前不久離開鋪子,遞劍之前,長離劍才重新現世,被寧遠悄無聲息的放置在了城主府上空。
    為何寧遠來的時候,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三劍打爛城主府所有的天地禁製?
    當真就隻是裝一裝?
    抖摟幾手劍術?
    是的,確實如此,但占比很小。
    真正的作用,還是為了藏住這把劍。
    藏長離,而不藏太白,那就更好解釋了。
    太白藏不住。
    仙劍過於鋒銳,哪怕是秀秀的那隻鐲子,也裝不進,強行丟進去,會導致那件咫尺物,當場崩碎。
    何況秀秀給他打造的長離劍,寧遠早就煉化,達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算得上半個本命物。
    當然,長離劍,一把半仙兵而已,光靠這個,是做不到斬殺元嬰境的老嫗的。
    真正的殺力源泉,在於年輕人的一身劍意和劍氣。
    來之前,寧遠幾乎抽幹了自身劍意,全數塞進了長離劍身之中,躲藏雲海,蓄勢待發,隻為了此前的驚天一劍。
    對於別的,寧遠可能略有不足,但對於廝殺,他一直都很小心。
    甚至還很陰險。
    哪怕他手上拿著一把太白仙劍,擁有鎮殺整個苻家的實力,但是該小心的,還是要小心。
    萬一從暗地裏蹦出來一個上五境呢?
    他寧遠,可以是別人的萬一,反過來,他人也能成為年輕人的萬一。
    唯一沒料到的,是寧遠一開始認為,今夜這場雨夜問劍,說不得就要大開殺戒一番。
    一人劍挑整個苻家。
    可能還不止,或許更多。
    但事實卻是恰恰相反。
    一襲青衫腳步微動,直接站在了那張破爛龍椅邊緣,看向男子,笑道:“苻城主,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之人裏……”
    “隻看魄力,肯定不是最大的,但一定是最為特殊的一個。”
    男人神色如常,輕聲反問道:“人也殺了,仇也報了,劍仙可還有事?”
    寧遠咦了一聲,好奇問道:“苻畦,你就半點不怕,我繼續對你出劍?”
    “你我現在近在咫尺,你還受了重傷,我要是暗戳戳的給你來上一劍……你接得住?”
    苻畦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龍袍。
    這件龍袍,不止是身份的象征,本身就是一件半仙兵,主材料,是數頭海底地仙蛟龍的龍鱗和筋骨,花費重金,請一名墨家高人打造而出。
    然後現在這件半仙兵龍袍上,就被人戳出了一個口子,不至於直接毀壞,但是想要修繕如初,最少最少,都要上百顆穀雨錢。
    他搖搖頭,“接不住。”
    寧遠轉過頭。
    苻畦說道:“但是我敢篤定,劍仙不會對我出劍,更加不會對我苻家,趕盡殺絕。”
    “以劍仙的實力,恐怕就算十一境來了,隻要不是什麽劍修,都拿你沒什麽辦法。”
    “寧劍仙此行,是為尋仇,既然沒有選擇不管不顧,直接鎮壓我苻家,那麽就很好解釋了。”
    龍袍男子點頭道:“所以依在下看來,劍仙此人,絕對不是尋常的山上劍修,
    恐怕我苻畦,就算伸長了脖子讓你砍,你都不會如何。”
    寧遠揉了揉下巴,嘿嘿笑道:“試試?”
    豈料男子直截了當道:“劍仙隨意。”
    言罷,城主苻畦,忽然愣了愣神。
    而後他閉上雙眼,喃喃道:“雨夜問劍,劍仙尋仇,殺我兒女……
    到頭來,恩怨不隔夜,終究是大仇得報!”
    “我苻畦,在九泉之下,就等著劍仙赴會,劍仙不來,不入輪回!”
    神色從容。
    寧遠微眯起眼,手掌不經意的,搭在了劍柄之上。
    下一刻,青衫又忽然鬆開手掌。
    他抬起頭來,望向沉沉雨幕,獰笑一聲。
    “鄒子,敢不敢現身一見?”
    天地之間,唯有簌簌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