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新任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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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封信交給鄭大風,寧遠將此行原委,一一告知給兩人。
殺了三個,兩個神形俱滅,一個沒了肉身。
城主苻畦遭受重創,至於後續會不會跌境,不清楚。
估計不會,畢竟苻家的底蘊擺在那兒。
但這次雨夜問劍過後,苻家元氣大傷,之後想要坐穩老龍城第一把交椅,必然少不了腥風血雨。
鄭大風聽完,點燃老煙杆,凝重道:“所以現在咱們麵臨的,有兩個。”
“一個是雲林薑氏那邊,你把那元嬰老嫗打死了,人家一個千年世家,未必咽的下這口氣。”
“一個是南邊的桐葉宗,這也是最不好處理的,一個宗字頭仙家,還是一洲之地最強勢力……”
漢子掰著手指頭,一一數來。
“雲林薑氏的三位老祖,俱是十一境,其中那個資曆最老的,據說還是個劍修。”
按理說,雲林薑氏這等實力,不輸於寶瓶洲任何一個大宗門,但是卻一直不顯山不露水。
原因在於,薑氏與尋常勢力不太一樣,祖上出過天官大祝,所以這一族,隸屬於儒家,不參與山上的這些虛名排名。
鄭大風又道:“而桐葉宗,那就更不得了了,老祖杜懋,是個人盡皆知的……仙人還是飛升境來著?而宗主是十一境劍修,其他上五境,也有三兩個。”
寧遠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他。
鄭大風一愣,“嗯?”
寧遠指了指他懷裏的兩封信。
漢子疑惑道:“要我現在就去寄信?”
年輕人兩手一攤,一臉無奈,“老鄭,我這信裏說的啥?”
鄭大風點頭道:“求人啊。”
寧遠又問,“求人做什麽?”
“殺一個……”鄭大風猛然回過神,一拍額頭。
他娘的,這小子都要喊人殺十四境了,自己還在滔滔不絕,擔心雲林薑氏和桐葉宗的後手……
委實是貽笑大方了。
對於信中那個“鄒子”,鄭大風一無所知,當年在小鎮時候,老頭子很少會與他說些外邊的事。
倒是對自己的那個師兄李二,師父他老人家就更喜歡多說幾句,對自己,基本從沒有過好臉色。
所以鄭大風問起了這個鄒子,何許人也,出自哪門哪派。
寧遠剛要開口,阮秀忽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將男人從長凳上拉起。
寧遠疑惑道:“秀秀?”
少女問道:“你現在要說的這些,很重要?”
年輕人搖頭道:“不怎麽重要。”
“那就先把事情放一放。”阮秀視線落在他的手上。
之前硬接老嫗一劍,現在的這隻手掌,血肉模糊,白骨裸露,直到現在,還在往下滴著鮮血,瞧著有些滲人。
隻是這種小傷,寧遠從來不當回事。
當年他在問劍大妖時候,都成了一具白骨,不還是不管不顧,拿著劍一頓砍。
少女皺著眉,當著鄭大風這個外人的麵,毫不掩飾自己的心疼
她聲線很小,但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跟我回去療傷。”
鄭大風默默地挪了下屁股,背對兩人。
這種畫麵,不能多看,看多了,眼睛就會發癢,癢就會忍不住撓,撓了就肯定會變紅。
紅眼病就是這麽來的。
他鄭大風是個開藥鋪的,雖然沒從老頭子那兒學多少醫術,但總歸能算半個大夫,當然清楚這些。
……
之前的城主府。
這場原本看似“莫須有”的雨夜問劍,到底是結束了。
短短時間內,大殿之上的幾大團猩紅,就被磅礴大雨衝刷的一幹二淨,順著被人踩碎的門檻,流入殿外。
供奉楚陽,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一句,苻畦沒有多說,擺了擺手,前者如獲大赦,立即打道回府。
一襲龍袍,沒有看地上的兩具屍體一眼,站在一根沒了龍首的龍繞梁旁,仰著頭,繞著圈。
很快他又走到門檻那邊,站在原先那人的位置,似乎想要通過寧遠的視線,看到更遠的地方。
許久後。
小兒子苻南華,終於從呆滯中回過神,大喘了幾口氣,抹了把臉上的泥濘,四下張望。
看見了那個薑氏老嫗,也就是自己那個便宜媳婦的陪嫁老嬤嬤,成了白骨,看見了兩個兄姐的四瓣屍身,死狀極慘。
最後他顫抖著站起身,默默走到龍袍男人身後。
苻畦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他,“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動手,就看著他肆意殺人?”
苻南華搖搖頭。
在他眼中,自己的這個父親,一直以來,就不太像一個修道之人。
更像是一個山下帝王。
老龍城城主,擔任此位三百年,出手的次數,幾乎沒有。
所以在外人嘴中,每次評價苻畦的戰力,都隻是說一個老元嬰,很有錢,身上一件半仙兵法袍,手上兩件兵器,同樣是半仙兵。
說白了,就是本身實力拉稀,全靠幾件上品法寶撐著。
但實力就是實力,無論是自身,還是外力加持,隻要能打死人,都是本事。
苻南華其實是有想法的,隻是不太敢在父親大人麵前說。
雖然平日裏,為了爭奪少城主之位,與兩位兄姐多有較勁,但真的看著他們慘死,還是多有不忍。
所以他真的很想問問,為什麽自己老爹,能就這麽看著,自己的骨肉兒女,被人當場斬殺。
這對苻畦,乃至於對整個苻家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當真就隻是因為,對方勢大?背後所立之人,修為通天?
脊梁骨都被人打碎了,這跟直接死有什麽區別?
苻畦忽然說道:“南華,你記住,我苻家,能站在老龍城的山巔,靠的從來不是什麽實力。”
男人冷漠道:“那人厲害嗎?當然厲害,僅憑金丹境,就能一劍殺元嬰,恐怕就算我催動仙兵大陣,也無法拿下他,最多平手。”
“一人而已,就能如此,那麽在他身後呢?就算我苻家,耗盡大半家底,把他抹殺,之後又會如何?”
龍袍男子一拂衣袖,幾縷勁風吹襲,地上一雙兒女的屍身,立即消融,化為血水。
他自顧自說道:“他們活著,是我苻畦的子女,在老龍城權勢滔天,但現在死了,就沒了用處,跟廢物沒什麽區別。”
“死了也就死了,況且本就該死,居然妄想在背後,聯手雲林薑氏,謀劃我苻家的千秋大業。”
“就算沒有那人,等到將來,或許我也會親自動手,將這兩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威嚴男子停頓片刻,又說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為什麽就看著他倆被那人斬殺。”
“原先你們幾個,平日較勁,爭奪下一任城主之位,我都看在眼裏,從來不過問。”
“南華,你記住,就算你們三個,最後妄想弑父上位,這都不是什麽問題,要是真給你們做成了,其實對我來說,還是好事。”
“證明我們苻家子弟,不是隻有酒囊飯袋,但是你這一雙兄姐,最不該做的,就是聯手外人,圖謀我苻家。”
“你們誰做城主,都可以,但是絕對不能是一個外人。”
苻南華大汗淋漓。
苻畦冷笑道:“是不是覺得,你麵前的這個父親,格外的冷血無情?”
“為了自己的城主之位,連親生兒女都能拋棄,任由他人當著自己的麵斬殺?”
“你很生氣?”
苻南華咽了口唾沫,盡管極度畏懼,但他還是回答道:“父親大人如何做,我作為兒子,都不敢有什麽別的言論,隻是……”
頓了頓,他說道:“隻是總覺得,有些心意難平,這口惡氣,難以咽下去。”
苻畦譏笑道:“就這麽點心氣,我苻畦生了個好兒子,看來你比東海和春花,也好不到哪去。”
“我身上這件老龍袍,你是真不打算穿了?”
苻南華臉色蒼白如紙。
男人搖搖頭,說了幾件不為外人所知之事。
“你知不知道,早年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為了這件老龍袍,曾經跪在別人麵前,苦苦哀求?”
“你又知不知道,即使我後來坐上了這把龍椅,位高權重,可依舊在一次苻家麵臨生死危機之時,跑去跪旁人的祖師堂?”
苻畦神色冰冷,問道:“你又是否想過,早年去往驪珠洞天尋覓機緣的,為什麽不是東海,為什麽不是春花,而非得是你?”
“論修為境界,你不如你的兄姐,論生意頭腦,一樣不如,事事不如,憑什麽你就能去驪珠洞天?憑什麽你就成了少城主?”
男人自顧自點頭,回答道:“因為隻有你苻南華,才是我苻畦的兒子。”
苻南華腦中,好似閃過驚天霹靂,動作僵遲的轉過頭,看向自己父親。
而在他身旁的這位龍袍男子,破天荒的不再平靜,臉上出現極為濃鬱的怨毒之色。
他雙眼寒光閃爍,“昔年我苻家,被一名中土上五境問罪,生死存亡之際,知道是怎麽渡過難關的嗎?”
苻畦冷笑道:“一個老龍城城主,跑去賠禮道歉,跪別人的祖師堂,就有用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大娘,也就是東海與春花的娘親,曾經為了苻家二字,跑去給一名上五境老東西暖被窩?”
苻南華久久無言,剛好轉一點的道心,又開始動蕩不安。
最後他的父親大人,讓他滾之前,說了兩件事。
“從今天起,你苻南華,就是新一任老龍城城主。”
“而做了城主,就要有城主的樣子,有些事,該咽下去,就得咽下去,生在苻家,天意如此。”
“之後麵對那間鋪子,要如何做,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