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又有人劫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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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之後,便到了今年的臘八。
    雖不是什麽大節,但金陵街頭巷尾早早便飄出了米香與豆甜的氣味。各坊巷的粥棚從淩晨就開始施粥,酒樓茶肆也都備了特供的臘八粥,各家配料不同,卻都一樣熱氣騰騰。
    莊園內,香菱早早讓廚房準備好食材,小雪統籌分配。小狐和硯台台則在後廚門口湊熱鬧,杏子、愛姬也一人提著竹筒,在院內分發甜粥給仆役與守衛,熱鬧非凡。即便是在機關實驗房中的小林,也在午間被強行拖出來喝了一碗紅棗桂圓的“補腦粥”,雖嘴上抱怨,手上卻添了三分。
    而葉語閑呢?
    他站在主宅東閣的廊下,身披一件夾袍,遠遠地看著下人們搬運米袋、廚房炊煙升騰的景象,神情卻比以往都要寧靜。
    這一年的臘八,是安穩的。
    可他心裏卻清楚——來年的臘八,便不會如此平靜了。
    張三李四給的“請帖”,正是約定來年臘月初八,赴東海之島,飲“俠客島臘八粥”。
    那粥,不是人人都有命喝的。那島,也不是誰都能回來的。
    他慢慢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冬日天光,眼神越過金陵的城牆,仿佛穿透了這片大明的江山。
    再過一個多月,等春小麥收了,他便要動身返回京師。
    他管這趟行程叫“中期檢查”,但這隻是他一貫的口頭戲法。
    實際上,這一年半一次的回京——是大明朝堂自永樂後確立的“庚更更替”製度的一環。
    三年一大科,老官下、新人上,文官武將皆如此。一年半時,便是輪換的過渡節點。朝廷派人出京巡查地方,路程遠的就留在地方考察,路程近的便要親赴京師“述職”。
    ——而他,作為殿閣大學士、特命封地主,又是皇帝欽點的“暗鬼王”,自然是要親自回京一趟。
    這不僅是一次例行述職,更是一次朝中各方勢力重新排位、互試深淺的節點。
    他將手輕輕搭在廊柱上,歎了口氣。
    明年的臘八,是江湖的風暴。
    而這一年的春夏之交,是廟堂的棋局。
    “南北之間,我兩頭都得管著……”他喃喃道,“真是個不太消停的年啊。”
    這時,香菱的聲音從後院傳來:“葉老板!廚房說熬好的臘八粥已經好了,你還要不要?再晚就涼了!”
    葉語閑聞言一笑,轉身回屋:“要!不過記得撒一撮花生碎,香。”
    他身影沒入院中,語氣依舊那副吊兒郎當,卻藏不住眼底那抹複雜。
    臘八節這天,後院也沒能清淨。
    正院裏粥香四溢,賓主笑語,而後院的機關房裏卻是一片叮叮當當、蒸汽嘶鳴——小林披著厚鬥篷,被寒風凍得直哆嗦,卻仍一手拿著圖紙,一手攥著鉚釘錘,在銅製骨架上調試著剛安裝好的鎖環機構。
    葉語閑懶洋洋地坐在外頭曬太陽,手上捧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臘八粥,邊喝邊看屋裏忙得一頭熱的小林,語氣帶著一如既往的幸災樂禍:“怎麽,機關大宗師,連個困獸籠也做得這麽費勁?”
    小林沒好氣地從蒸汽裏探出頭:“你那所謂‘不靠力學困敵,而靠心理和引導’的機關理念,害得我重畫了三次圖紙,還得防機關反噬。我現在覺得——你是故意整我。”
    “這話我可不愛聽了。”葉語閑吸溜了一口粥,笑道,“我這不是幫你了嘛,整個動力主軸和蒸汽壓縮係統,都是我自己搭的。你隻需要把齒輪和鎖舌組裝到位,順便在出口做個假門,這不是很簡單?”
    “簡單你自己來!”小林怒吼一聲,卻也沒真發火。
    困獸籠的構思,在這幾日裏已經初具雛形。它不是真正意義上靠“困死敵人”的死籠,而是一套以蒸汽重壓、重力滑移、區域誘導為核心的“動態心理鎖殺係統”。利用敵人“破籠而出”的本能誤判,引誘其自投死局。
    說到底,這種結構比單純的禁錮要複雜得多,考驗的是機關師對人心、地形、力道與時機的精算判斷。正是葉語閑最喜歡的“非常規解法”。
    不過他本人,對這困籠真正“困得住誰”,其實並不執著。
    ——因為,他有別的安排。
    他抬手在袖中一點,係統麵板悄然彈出。那是葉語閑才可見的“靈伴狀態監測界麵”。
    葉語閑看著那不斷向南移動的小點,嘴角揚起一絲極淺的弧度。
    “看來,這兩位使者果然離開金陵了,目標——嶺南。”
    他輕笑一聲,自言自語般道:“時間嘛……還算寬裕。”
    一周轉瞬即過。
    後院的機關架子已經徹底搭設完成,小林眼下的工作也進入了穩定收尾階段。見他總算從工具堆裏拔了出來,葉語閑也沒再多說什麽,隻是第二天一早,帶上人、備好馬車,拽著他就出了門。
    這回的目的地,是九黎族的營地。
    雖然九黎族如今已在金陵外圍安了臨時駐地,但真正的“族地”並不近。那是一個地勢複雜、靠山臨林的封閉小盆地,按照原始信仰分區布置,常年有結界守衛,輕易不得外人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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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語閑對此倒也清楚,一路上在車廂裏閉目養神,倒是小林望著車窗外的景色越發荒僻,越發緊張。
    “葉兄,這地方……看著不像‘郊外駐地’,更像——藏著什麽的禁地了。”
    “你說對了,”葉語閑半睜開眼,“九黎族原始定居點,傳承結構的核心區。上次來,我也沒進得太深。”
    三四個時辰的馬車路,車輪已從磚道軋進了泥地,又從林間曲徑拐入了石板窪地。終於,遠遠看到了一片低矮卻有防禦結構的石寨——那便是九黎營地。
    車停下,葉語閑先下,小林隨後。一靠近營口,便有兩個守門的族人抬手攔下。
    “此地是九黎族駐地,閑人勿進。”
    守門人話不多,態度不客氣,顯然是嚴格按族中規矩辦事。
    葉語閑並不惱,反倒輕笑了一聲:“九黎族的地盤,還是這麽個‘謹慎第一’的老脾氣。”
    說著,他慢慢從袖中抽出一柄折扇。
    “替我去裏頭通傳一聲,就說有人來幫幫你們解決麻煩來了。”
    看門的族人將葉語閑的折扇恭恭敬敬捧入營內,不過一炷香不到,寨門便再次開啟。
    一名著黑袍、身綴金紋的中年男子快步而出,神情恭謹,腰間掛著九黎族的高級族徽。尚未走近,便已躬身行禮,朗聲說道:
    “葉大人遠臨,有失遠迎,實在是門前小子眼拙不識尊駕,還請恕罪!”
    他言語中雖帶自責,語氣卻恭中有度,不卑不亢,是族中核心事務的實權人物之一。
    葉語閑負手而立,微笑看著對方,語氣卻頗隨意:
    “這點小事就不必上綱上線了。你們謹慎些也是應當的,畢竟族中事務,外人也不好隨便走動。”
    他說著側頭示意身後的小林:“我今天來得也不是尋閑聊的——帶了個機關師,來談點‘後續合作’的事。”
    中年人聽了,略顯驚訝地看了小林一眼,卻也不多問,立刻做了個請的手勢:
    “族長正在正帳候著,已經吩咐煮茶備席,請大人和貴客隨我來。”
    葉語閑頷首,一邊邁步往裏走,一邊笑著道:“你們族長最近氣色如何?可別還在想著要不要‘全身而退’那點事。”
    那黑袍人聽得一怔,神色複雜,但也隻是苦笑一聲,並未多言,隻是領著二人徑直穿過寨門。
    寨中小道彎彎繞繞,古樹林立,沿途雕紋圖騰昭示著這個古老部族的源遠流長,也提醒著外來者,這裏並非金陵城下的尋常幫派之地。
    而葉語閑的腳步從容不迫,仿佛早已熟稔此處每一寸路。
    ——今日,他不是來“拜訪”的,他是來布下一道新的“籠”,而這籠子,是要連九黎族也困進去的。
    正帳中,客套話並未多言。
    葉語閑說明來意之後,九黎族長神色如常,沒多問什麽,僅點了點頭,便親自安排小林留在營中,調撥人手、材料與工坊供其施展手腳。畢竟這“困獸籠”之事,雖未明言用途,但以九黎族這些年的見識,自是隱約嗅出其中含義,卻也選擇了信。
    該知道的,不問;不該問的,不知。九黎族一直是這樣活下來的。
    葉語閑對這點頗為滿意。
    他臨走前,倒也沒有說太多,隻在營地前拍了拍小林的肩:“小年那天記得回來,糖瓜、棗糕,我會提前準備好的,記得一起送財神啊。”
    小林望著他,眼裏滿是機械原理與機關力道的推演,笑了笑道:“這東西要是真能半個月搞定,恐怕也就不是困獸籠了。”
    “你搞不定,就當我自己做個機關人的試驗。”葉語閑懶洋洋地丟下一句,也沒回頭,便揚長而去。
    馬車駛出營地,一路下坡,穿林過溪。
    回城的路上,他靠著車壁,手裏把玩著扇柄,臉上掛著慣常的漫不經心,但眼中卻不見絲毫鬆懈。
    天色將暮,金陵冬日的薄雲在天邊染上一抹淡淡的灰紅。歸途的官道顯得格外冷清,隻有枯草隨風搖曳。
    葉語閑獨自坐在馬車內,靠著軟墊半倚半臥,馬車夫在前頭駕車。今日事務已盡,原想著能清閑半日,怎料剛拐過一處坡道,便聽得前方馬匹驚嘶,車轅劇震。
    “籲——!”
    車夫一拉韁繩,整輛馬車生生停住。
    葉語閑眉頭微挑,掀開車簾探出半個身子,隻見前方官道中,橫著三根粗木,後頭站著五六個黑布蒙麵的大漢,手持兵刃,神情凶悍。
    “呦,這年頭還有人打劫我?”
    葉語閑懶洋洋地自語了一句,毫無驚慌地掀簾而出,雙腳穩穩落地,拍拍衣擺。
    其中一名蒙麵人提著刀走近幾步,揚聲道:“這位爺,識相的留下銀兩財物,免得傷筋動骨。”
    葉語閑笑了笑,也不拔刀、不掏符,不喚靈伴,更沒有半點怒色,隻伸了個懶腰:“就幾個人?你們不知道金陵外頭,馬車上可能坐的是哪號人物?”
    那人冷哼一聲:“管你是哪號人物,出得了金陵城的,都不是尋常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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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個邏輯。”葉語閑歎了口氣,從袖中摸出一把小扇子,輕輕彈開,卻沒有展開,“說真的,我這馬車裏……可真沒什麽你們敢拿的。”
    “廢話少說!”另一個劫匪舉刀便上。
    雖然劫匪足有十幾人之多,但葉語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隨手一抬,手指在空氣中一點,私人倉庫便悄然開啟。他從中緩緩抽出一柄久違的長刀——那柄通體黝黑、刃寒如霜的村正妖刀。
    “好久沒玩武士刀了,”他握緊刀柄,微微一笑,“拿你們練練手,恢複恢複實力。”
    話音未落,腳步一滑,身形陡然前掠,幾乎是在一刹那間完成一個拔刀式。
    空氣仿佛被利刃撕開,伴隨著清冽的刀鳴聲,逼得劫匪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
    他們還沒意識到——這不是尋常武人之間“點到為止”的切磋,更不是那種舞來舞去、互拆幾招的花架子。
    這是殺招。
    真正用來殺人的刀法,每一刀都斬向要害,不留活路。
    葉語閑的身形在劫匪中穿梭而過,刀刃每一次出鞘,便有一個人倒下,或是喉間飆血,或是胸口洞穿,無一人能接下半招。
    短短數息,已有數人倒地不起,鮮血浸透了枯黃的官道。
    剩餘的劫匪終於反應過來,他們不是遇上了軟柿子,而是踩進了地獄入口。
    葉語閑手中村正微微一甩,刀鋒上的血珠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他站在一名滿臉驚恐的劫匪麵前,語氣淡淡,卻帶著令人心寒的從容:
    “你們說說,幹點啥不好,非要挑我?”
    他抬眼掃了一圈還在發抖的幾人,歎了口氣:“雖然我現在狀態不是最佳,靈伴也沒在身邊,但收拾幾個劫道的毛賊,還是綽綽有餘的。”
    說完,他緩緩將刀收入鞘中,清脆的“哢噠”一聲,落地如斷音。
    他轉過身,邊走邊道:“當我沒看見……把這些死了的,快死的,給我收拾幹淨。然後趕緊滾。別逼我真動用官府的人,到時候連你們背後是誰都得查出來。”
    幾名劫匪癱坐在地,連連點頭,連滾帶爬地去收拾地上的屍體,竟無人敢再看他一眼。
    葉語閑登上馬車,車簾一掀而落,輕輕合上,仿佛方才那場殺意滔天不過是寒風中的一場小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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