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同籍之爭
字數:5125 加入書籤
長安的梧桐剛泛新綠,太極殿的早朝已彌漫著火藥味。蕭合璧的狼首紋朝服掃過蟠龍紋丹墀,十六歲的少年腰間別著沈硯之送的沙狐紋佩刀,刀柄上的狼龍交頸紋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陛下,"禦史中丞的折子拍在禦案上,"胡漢同籍,讓北狄牧民與我大周編戶齊民同享屯田,這是自毀長城!"他指著殿外,那裏跪著幾個舉著狼首旗的老臣,"昔年太祖與大可汗分疆而治,如今斷脈盟尚未剿滅,豈可混淆胡漢?"
蕭承煜擱下狼首紋茶盞,目光掃過殿角的阿史那雲——她今日特意穿了大周褘衣,卻在襟口繡著北狄狼毒草。"合璧,"他敲了敲案頭的《胡漢戶籍圖》,"你昨日在榷場說的話,當著滿朝文武再講一遍。"
合璧按了按腰間佩刀,狼首靴跟在青磚上磕出脆響:"諸位大人可知道,"他展開羊皮卷,上麵用紅筆圈著北狄牧民居點,"這些牧場去年向長安輸送了十萬石牧草,可牧民們連塊屬於自己的屯田都沒有。"他忽然指向殿外,"斷脈盟的傳單說"漢田不養狼",可北狄的馬,吃著長安的草,拉著大周的車,難道不該讓他們的孩子,也能在長城內種下自己的青稞?"
殿內嘩然。右拾遺忽然舉起染血的狼首旗:"昨夜西市,有牧民借同籍之名強占漢民田宅!"旗角的斷脈盟刺青在燭火下格外刺眼。
懷璧的蟠龍紋衣袖忽然閃過,十二歲的少年抱著卷《胡漢屯田考》闖入:"諸位請看!"他展開圖卷,"所謂"強占"的田宅,實為斷脈盟奸細假扮牧民所為。"他指著圖中標記,"真正的北狄牧戶,"他望向阿史那雲,"母妃已讓狼衛查清,他們正用馬奶酒向漢民換屯田的耕種術。"
蘇挽月的纏枝蓮紋裙裾隨後出現,手中捧著胡商聯名的《同籍請願書》:"麗嬪昨日在西市,"她的狼毫筆在請願書上劃過,"聽見漢民說"狼首旗的兄弟幫我趕跑了馬賊",牧民說"漢家阿婆教我繡纏枝蓮"。"她忽然望向禦史中丞,"難道這些比金子還真的情分,抵不過一紙"華夷有別"?"
早朝在正午結束,合璧獨自站在榷場的狼龍紋碑前,看懷璧正教段明玥辨認新刻的胡漢雙文屯田令。大理公主的孔雀紋披風上,不知何時別了枚狼首紋銀扣——那是懷璧送的譯館信物。
"皇兄,"懷璧跑過來,手中握著染血的傳單,"斷脈盟在傳單上畫狼吃龍,可漢民們卻在傳單背麵畫了共耕圖。"他指著傳單背麵的簡筆畫:北狄牧民與漢民同執一犁,犁頭正是狼龍交頸的形狀。
合璧忽然輕笑,摸了摸弟弟發間的蟠龍紋玉冠:"去告訴譯館的學生,"他望向榷場中央的篝火,胡漢百姓正圍著烤肉,"把這些共耕圖刻在屯田令的碑側,讓斷脈盟的刀,砍在比石頭更硬的人心上。"
暮色中的斷脈盟據點,蕭臨淵盯著新收到的傳單,指尖捏緊了傳單背麵的共耕圖。"狼龍同籍..."他低吟著,目光落在石牆上的太祖盟碑拓片——不知何時,拓片旁多了道新刻的劃痕,像狼與龍的爪子交握在一起。
"盟主,"副手呈上染血的狼首旗,"假扮牧民的兄弟被狼衛識破了。"
蕭臨淵忽然冷笑,從袖中摸出瓶狼毒草汁,滴在共耕圖的犁頭處:"那就讓他們看看,"他望著汁液腐蝕紙麵,卻在狼龍爪心處留下焦黑的共生紋,"狼與龍的爪子,"他握緊染毒的匕首,"握得越緊,越要見血。"
暮色浸透長樂宮時,太後正在狼龍紋屏風前研磨北狄鬆墨。她腕間的蟠龍紋玉鐲滑落在案,露出三道淺紅勒痕——那是今早執意要為蕭合璧整理狼首冠時,被冠上的銀齒劃傷的。
"母後累了就歇著,"阿史那雲接過狼首杯,卻發現杯底的"無畏"二字已被磨得發亮,"合璧的屯田令已刻碑,您當年在冷宮產下皇兄時繡的狼龍紋繈褓,"她望向屏風後懸掛的陳舊蜀錦,"臣妾讓人縫進了屯田令的碑座。"
太後忽然輕笑,指尖劃過案頭的《胡漢戶籍圖》,目光落在蕭合璧用朱砂圈紅的北狄牧點:"哀家還記得,"她摸著玉鐲上的狼首紋,"你父皇咽氣前說,"狼龍盟約若斷,便讓合璧的血再續"。"她忽然咳嗽,手帕上染了點紅,卻指著圖中長安與北狄的交界線,"如今合璧的屯田令,"她望向阿史那雲,"比當年的盟碑更鋒利。"
殿外忽然傳來懷璧的讀書聲,少年正用北狄長調吟誦大周屯田令。太後的眼睛亮了亮,從袖中摸出枚蟠龍紋印章——那是她新刻的"胡漢同籍"印,印紐雕著半狼半龍的紋章:"等哀家走了,"她將印章按在戶籍圖上,朱紅印泥滲進紙紋,與狼首紋渾然一體,"這印,便由你替哀家蓋在每道關口。"
阿史那雲忽然怔住,望著太後鬢角的白發——不知何時,那些曾與北狄狼毛混編的烏發,已全變成了貝爾湖冰魄般的銀白。"母後不會走,"她握緊太後的手,發現掌心的薄繭比狼首匕首的鞘還粗,"您還要看著合璧的屯田長出胡漢的麥,看著懷璧的譯館飛滿天下的鴿。"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太後忽然搖頭,目光落在屏風上的狼龍紋——不知何時,龍首的眼睛處被補上了狼瞳,狼爪的間隙添了片蟠龍鱗。"哀家啊,"她摸著阿史那雲發間的狼首銀簪,"早該去陪你父皇了。當年在冷宮,"她忽然低語,"是他用狼首旗裹著繈褓,在雪地裏跪了三天,才求來太醫救回煜兒。"
殿角的銅鈴忽然輕響,帶著北狄的鬆香。太後忽然望向窗外,長安的燈火正次第亮起,狼首燈與蟠龍燈在暮色中交相輝映:"記住,"她將狼首杯塞進阿史那雲手中,"真正的盟約,不在碑上,在每個願意接過杯子的人手裏。"
她的手忽然垂落,蟠龍紋玉鐲滑落在地,與狼首杯發出清越的和鳴。阿史那雲忽然想起,這聲音與二十年前在榷場聽見的,北狄馬夫與大周宮女同時伸手時,珊瑚珠串與玉墜相碰的聲音,竟分毫不差。
暮色更深時,蕭承煜捧著太祖盟碑的殘片趕來,卻見太後已合上雙眼,唇角還沾著未擦的朱砂——那是她偷偷在阿史那雲的戶籍圖上,給每個北狄牧點都畫了朵大理茶花。
"母後,"蕭承煜跪在狼龍紋屏風前,發現太後掌心還攥著片狼毒草葉,葉麵上用北狄文寫著"根須相纏","您看,合璧的屯田令,"他指著窗外通明的燈火,"已經讓胡漢的根,在同一片土裏,紮了深根。"
阿史那雲忽然起身,將"胡漢同籍"印鄭重收進匣中,狼首杯的餘溫還在掌心。她望向屏風上的狼龍紋,忽然發現,不知何時,狼與龍的爪子,已在暮色中悄然交握,像極了太後臨終前,與她相扣的雙手。
更深露重時,蕭承煜與阿史那雲並肩坐在長樂宮的狼龍紋門檻上,看宮娥們撤下太後案頭的狼毒草盆栽——那是她親手從北狄帶來的,根係早已穿透陶盆,在青磚上織成細小的狼首紋。
"母後臨終前攥著的狼毒草葉,"蕭承煜摸著掌心裏的朱砂印,那是太後按在他手背上的最後印記,"跟她當年教我寫北狄文時用的葉子一樣。"他忽然輕笑,笑聲裏帶著哽咽,"朕總以為,太後會像貝爾湖的冰一樣,永遠在那裏,看著咱們折騰。"
阿史那雲忽然握住他的手,狼首銀鐲與蟠龍玉佩相碰,發出清越的響——這聲音,曾在他們的婚禮上,在合璧的冠禮上,在無數個共商國策的深夜裏,成為最默契的和鳴。"她早就說了,"她望向案頭未收的《胡漢戶籍圖》,太後畫的大理茶花在燭火下泛著微光,"真正的盟約在人手裏。"她忽然指著窗外,榷場的燈火穿過宮牆,將狼龍紋地磚映得透亮,"您看,那些燈,比任何時候都亮。"
蕭承煜忽然起身,從匣中取出太後新刻的"胡漢同籍"印,印紐的半狼半龍紋在月光下棱角分明:"當年朕在冷宮看見母後,"他的指尖劃過狼首的鬃毛紋,"她抱著繈褓中的合璧,狼首旗上的血凍成了冰,卻還在笑說"狼崽子要吃龍奶"。"他忽然將印按在戶籍圖上,朱紅與狼首紋再次重疊,"現在輪到咱們,把這印,蓋在每寸胡漢共耕的土地上。"
阿史那雲忽然輕笑,從袖中摸出太後繡的狼龍紋繈褓殘片——她早已將它縫進屯田令碑座,此刻殘片上的狼爪與龍鱗,在月光下竟像活了般,相互交纏。"臣妾今早去太學,"她望著遠處崇文館的燈火,懷璧的讀書聲仍在繼續,"看見譯館的學生們,正用太後的狼毫筆,在羊皮紙上畫共耕圖。"她忽然望向蕭承煜,眼中映著千萬盞燈,"您說,合璧的屯田令,懷璧的譯館,沙落的掌心,"她忽然低語,"是不是都在替太後,接著走那條沒走完的路?"
蕭承煜忽然將她攬入懷中,狼首紋朝服蹭過她的蟠龍紋褘衣,兩種紋樣在夜色中難分彼此。"還記得咱們的婚禮嗎?"他望著殿角的狼龍紋屏風,那裏曾映過他們交疊的影子,"你說狼與龍的巢穴,要築在共生的湖心裏。"他忽然指著天空,狼龍星象在雲層後若隱若現,"現在朕終於明白,這巢穴,從來不在別處,"他摸著阿史那雲發間的銀簪,"就在每個願意張開懷抱的人心裏,在每雙共執犁鏵的手掌裏。"
殿外忽然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混著北狄守夜人的狼嚎。阿史那雲忽然起身,將"胡漢同籍"印鄭重係在腰間,狼首杯的餘溫仍在袖中:"該去看看合璧了,"她望著遠處屯田令碑的方向,那裏人影攢動,胡漢百姓正圍著篝火歌舞,"他大概又在碑側刻新的共耕圖了——就像太後說的,"她忽然輕笑,"讓斷脈盟的刀,砍在比石頭更硬的人心上。"
蕭承煜望著她的背影,忽然發現,她的蟠龍紋褘衣上,不知何時沾了片狼毒草的葉子——那是太後案頭的,根係早已與青磚下的土地相連。他忽然明白,太後的離去,不是終點,而是另一種開始:當胡漢的根須在同一片土地下相纏,當狼龍的燈火在千萬人手中傳遞,所謂的共生,早已超越了生死,成為刻進時光裏的,永不熄滅的光。
夜風掠過長樂宮,將狼首旗與蟠龍旗的響聲,揉成了一首無聲的挽歌。但在這歌聲裏,蕭承煜聽見的,卻是千萬個聲音在低吟——那是胡漢百姓共耕的號子,是譯館學生誦讀的經文,是貝爾湖冰裂的清響,是沙落掌心胎記的微光。這些聲音,終將匯聚成河,載著太後的遺誌,載著狼龍的盟約,流向更遼闊的遠方。
是夜,長樂宮的狼首燈第一次熄滅,但長安的千萬盞燈卻亮得格外璀璨。蕭合璧站在屯田令碑前,聽懷璧說太後臨終前在戶籍圖上畫的茶花,忽然明白,太後的離去,不是共生之路的終點,而是讓每盞燈、每道根、每個接過盟約的人,都成為新的火種——就像太後掌心的朱砂,永遠印在胡漢同籍的圖上,永遠燃在共生的路上。
而在千裏之外的貝爾湖,阿史那綾望著湖麵倒映的長安燈火,忽然輕笑。她懷中的沙落正揮舞著小手,掌心的胎記在月光下明明滅滅,像極了榷場的千盞燈,像極了胡漢百姓眼中的光——那是任何刀刃都砍不滅的,共生的光。
喜歡和親公主之北狄請大家收藏:()和親公主之北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