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太液池馬球與狼首印

字數:4311   加入書籤

A+A-


    太液池的冰麵剛凍實,沙落就騎著踏霜闖了進去,馬蹄鐵在冰麵上擦出藍白色的火花。她抖開狼首皮鞭,衝岸邊抱著琉璃燈的卡尚吼道:“波斯佬!敢不敢和我比雪地馬球?輸了就把你的駱駝隊借我運暖石!”
    卡尚正往燈裏添玫瑰香精,聞言挑眉:“比就比,但我要加個彩頭——若我贏了,公主殿下得穿一天大周的纏枝蓮裙,讓長安百姓瞧瞧雪狼穿花裳的模樣。”
    “做夢!”沙落拍馬轉向,皮甲上的銀鈴震落冰麵薄雪,“贏我的人還在月城喝馬奶酒呢——明允,你來當裁判!”
    蕭明允穿著月城白羊毛披風坐在冰亭裏,膝上攤著《北疆風雪部戰誌》。他抬頭時,眼尾的紅痣在琉璃燈光下格外顯眼:“比賽可以,但須依月城規矩——不用球杆,用馬鞭卷羊皮球。”他忽然看向卡尚,“王子若怕摔著,可借你波斯胡旋舞的步法。”
    卡尚大笑,鎏金披風在冰麵上甩出半圓:“陛下這是要公報私仇?上次在朱雀街賣畫欠我的五兩銀子,莫不是想在馬球場上賴賬?”他翻身上了匹波斯雙峰駝,駝峰間綁著鑲寶石的球網,“不過先說清楚,我的駱駝會噴鼻息幹擾對手——這在波斯馬球裏,叫‘沙漠風暴戰術’。”
    冰麵上很快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連巡城衛都忘了驅散——畢竟誰見過北狄雪戰馬與波斯駱駝在冰上賽跑?沙落的踏霜踏著碎步甩尾,蹄鐵每隔十步就刨出個狼首形冰痕;卡尚的駱駝則噴著白霧般的鼻息,駝鈴聲混著波斯俚語吆喝,倒像是把撒哈拉的熱風卷進了長安的寒冬。
    “開始!”蕭明允甩響狼首皮鞭,羊皮球骨碌碌滾向湖心。
    沙落第一個衝出去,馬鞭在半空炸出脆響。眼看就要卷住皮球,卡尚突然從駝峰間摸出把孜然粉,往踏霜鼻子前一撒:“公主殿下,你戰馬的烤肉味,配上我的孜然正好!”
    “卑鄙!”沙落猛勒韁繩,踏霜噴嚏連連轉起圈子。她趁機甩出狼首匕首,刀鞘精準擊中卡尚的球網,鑲寶石的網墜“當啷”掉進冰窟窿:“現在咱們都沒球網,直接用馬鞭搶球!”
    兩人在冰麵上追逐羊皮球,馬鞭甩得火星四濺。沙落的月城“風雪九連鞭”掃起冰碴子,卡尚則用波斯彎刀步法轉圈,駱駝蹄在冰麵踩出六芒星圖案。蕭明允看著他們鼻尖凍得通紅卻眼冒精光的模樣,忽然想起母親筆記裏寫的:“月城雪狼與波斯駱駝,本就是在絲綢之路上相遇的宿命。”
    “陛下,宰相府的暗衛在西北角茶樓。”老周低聲稟告,袖口露出半幅密報,“李大人讓人盯著公主的馴馬術,說踏霜的步法與二十年前雪狼女主的坐騎如出一轍。”
    蕭明允指尖摩挲著狼首玉佩,目光落在沙落護腕的狼齒紋上——那是風雪部可汗才能佩戴的紋飾,母親當年作為質子,曾靠這紋樣在月城牧場活了下來。他忽然揚聲:“比賽暫停!雙方戰馬與駱駝都需飲水——太液池中央的冰泉,可是長安最甜的。”
    卡尚趁機湊近沙落,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北狄語調侃:“公主殿下的耳尖紅得像波斯石榴,莫不是怕輸了要穿裙子?”
    “滾!”沙落用馬鞭梢掃他的駱駝鼻子,卻不小心勾住他披風的流蘇,兩人在冰麵上踉蹌半步,踏霜與駱駝的韁繩纏成了死結。蕭明允看著他們交疊的影子,忽然發現卡尚披風內側繡著極小的雪鷹紋——和自己龍袍暗紋一模一樣,顯然是在禦書房偷瞄過輿圖。
    暮色染透冰麵時,比賽以“皮球掉進冰窟窿”告終,誰也沒贏。沙落氣鼓鼓地坐在暖爐房,任由阿依莎往她皮甲裏塞暖石:“早知道該用冰箭射他的駱駝毛!”
    卡尚卻晃著半塊從冰裏撈起的狼首紋球墜:“公主殿下,這球墜上的寒鐵,和你匕首柄的材質一樣呢。”他忽然壓低聲音,“我商隊的穆薩算過,今日星象主‘狼駝共飲’,預示咱們的互市盟約要成——”
    “算錯了吧?”蕭明允推門進來,手裏捧著剛出鍋的胡辣湯,“穆薩上周還算我會撿到金元寶,結果隻撿到你掉的椰棗核。”他將湯碗遞給沙落,碗底刻著極小的雪鷹與狼首,“不過他說對了一件事——”
    “什麽?”沙落吹著辣湯抬頭。
    “當狼與駱駝的韁繩纏在一起,”蕭明允忽然輕笑,指尖劃過她護腕的狼齒紋,“解開的人,得請對方喝一輩子馬奶酒。”
    暖爐的炭火“劈啪”炸開,沙落突然被辣湯嗆到咳嗽。卡尚笑得金流蘇亂顫,趁機往她手裏塞了塊波斯琥珀糖:“公主殿下,這糖比馬奶酒甜,要不要試試?”
    三人誰也沒注意到,暖爐房的窗紙上,正映著宰相府暗衛離去的身影。那人身懷的密報上寫著:“北狄公主與波斯王子肢體相觸三次,陛下贈禮刻有狼首雪鷹紋,三者羈絆已深,恐成北疆心腹大患。”
    雪,又開始飄了。太液池的冰麵上,踏霜與駱駝的腳印交疊成奇異的圖案——左邊是狼首的尖耳,右邊是駱駝的駝峰,中間則是雪鷹展翅的痕跡。路過的老匠人眯眼望去,忽然一拍大腿:“這不是咱們大周的‘三瑞圖’嗎?狼守北疆,駱駝通西域,雪鷹護中州,合該是天下太平的征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話很快傳遍長安,連西市的胡商都說,太液池的冰麵顯了神跡。而在宮牆深處,李崇晦盯著暗衛畫的腳印圖,忽然發現狼首與駱駝的眼睛,都望向雪鷹的方向——就像沙落與卡尚,每次爭執時總會不自覺看向蕭明允,等他來打圓場。
    “原來如此……”他忽然冷笑,指尖劃過蕭明允母族的注記,“陛下這是要學當年雪狼女主,用狼與駱駝的爭鬥,喂飽自己的雪鷹。”
    更深露重時,沙落摸著暖爐底的雪鷹刻紋發呆。卡尚送的琥珀糖在掌心化出印子,蕭明允的胡辣湯還暖著指尖,而她腰間的狼首匕首,不知何時掛上了卡尚偷偷係的琉璃鈴鐺,每次走動都會發出細碎的響——像極了月城雪地裏,狼踩著琉璃碎塊前行的聲音。
    太液池的冰麵在月光下泛著幽藍,蕭明允望著冰上交織的腳印,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琉璃燈的輕響。十六歲的李挽月裹著大周錦緞披風,鬢角的狼首銀飾被月光鍍了層霜,正對著“三瑞圖”腳印微微出神。
    “李小姐深夜觀冰,可是替令尊查探‘胡風妖異’?”他故意放輕腳步,龍袍暗紋在冰麵投下細碎的雪鷹影。
    李挽月轉身時琉璃燈險些打翻,看清是蕭明允後才鬆了口氣:“陛下說笑了……民女隻是覺得,這冰上的狼、駱駝、雪鷹,倒比朝堂上的蟠龍更鮮活些。”她指尖劃過冰麵的狼首腳印,銀飾與冰麵相碰發出清響,“父親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民女今日在西市,見波斯商人教月城侍衛烤椰棗,北狄牧民幫中原匠人調暖石粉,他們分明都在盼著春天。”
    蕭明允望著她腕間的寒鐵鐲子——那是卡尚商隊裏最上等的月城寒鐵,此刻正映著冰麵的雪光。他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月城的寒鐵能鑄刀,亦能打成鐲子,關鍵在握刀的人想守護什麽。”
    “李小姐可知,”他忽然指向冰麵中央的雪鷹印,“這展翅的弧度,正是月城雪鷹掠過冰湖時的姿態。二十年前,朕的母後常說,雪鷹的翅膀能連接雪山與長安,如今看來,還能連接狼與駱駝。”
    李挽月抬頭,撞見他眼中比琉璃更亮的光:“陛下是說,三國互市不是權謀,是……”
    “是人心。”蕭明允從袖中取出塊狼首紋暖石,正是沙落送給他的月城特產,“你父親盯著玄鐵劍上的血痕,卻忘了暖石能化雪。當年太後帶回的暖石種植法,讓北疆百姓熬過三個寒冬,這些事,比石碑上的‘永不與狄聯姻’,更該被寫進史書。”
    琉璃燈的火苗突然躥高,映得冰麵的三瑞圖愈發清晰。李挽月忽然想起白天在西市看見的場景:沙落蹲在地上給波斯駱駝包紮蹄子,卡尚用大周毛筆在月城羊皮上畫商路圖,蕭明允則笑著給圍觀孩童分波斯椰棗——那畫麵溫暖得像暖爐裏的炭火,哪裏有半分“邊患”的模樣?
    “民女……明白了。”她忽然福了福身,琉璃燈的光影在她狼首銀飾上流轉,“明日便去父親書房,把《北疆風物誌》裏的‘胡風’記載,都補上暖石與琉璃的故事。”
    蕭明允看著她轉身的背影,錦緞披風掃過冰麵的駱駝腳印。遠處傳來更夫打梆聲,驚起棲息在冰亭的寒鴉,卻見李挽月忽然回頭,琉璃燈高高舉起——燈影裏,狼首、駱駝、雪鷹的影子,正交疊在她年輕的麵龐上,像極了太液池冰麵顯化的“三瑞圖”。
    雪,不知何時停了。蕭明允摸著腰間的狼首玉佩,忽然輕笑——或許李崇晦說得對,他確實在借狼與駱駝喂飽自己的雪鷹,但這雪鷹的翅膀下,從來不是權謀的陰影,而是讓三國百姓都能看見的,長安的月光。
    喜歡和親公主之北狄請大家收藏:()和親公主之北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