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鞍上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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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寧收到那匹雪青騅時,正是南楚朝會結束後的晌午。鎏金馬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馬鬃上別著的雛菊卻還帶著新鮮的露水,恍惚間竟讓她想起了大周皇宮的禦花園。
    “公主,這馬是大周送來的。”阿竹撫摸著馬背上的鞍墊,聲音裏帶著驚喜,“您看,這上麵還繡著雛菊呢!”
    桑寧伸手觸碰鞍墊邊緣,指尖卻突然觸到一處凸起。她不動聲色地掀開邊角,果然發現了藏在夾層裏的密信。信上的字跡剛勁有力,正是皇兄的筆跡:“南楚皇後母族與前朝餘孽勾結,望妹小心。”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笑聲從遠處傳來。桑寧抬頭,正看見皇後在一眾宮娥的簇擁下款步走來。她今日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雲錦長裙,腰間的沈氏玉墜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妹妹這是得了什麽寶貝?”皇後的目光落在雪青騅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大周皇兄可真是疼妹妹,連這樣的千裏馬都舍得送。”
    桑寧福了福身,笑道:“讓姐姐見笑了。不過是皇兄知道我在南楚想念家鄉,特意送來解悶的。”
    皇後繞著雪青騅走了一圈,突然伸手拽住馬韁。雪青騅受驚,頓時揚起前蹄,發出一聲嘶鳴。桑寧臉色微變,正要上前,卻見皇後已經鬆開了手,嬌笑道:“瞧我,一時忘了這馬性子烈。妹妹可千萬別傷著了。”
    桑寧望著皇後眼中藏不住的惡意,心中頓時了然。她輕撫著雪青騅的鬃毛,柔聲安撫。就在這時,她的指尖觸到了馬腹處一塊異樣的凸起。她心中一驚,借口替馬整理鬃毛,將手探入馬腹下方,竟摸到了一層黏膩的液體。
    是麻藥!桑寧心中警鈴大作。看來皇後是想趁著她騎馬時,讓馬匹突然失控,到時候無論是摔傷還是意外“墜馬而亡”,皇後都可以輕易撇清關係。
    “姐姐放心,我自會小心。”桑寧抬起頭,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眼中卻閃過一絲冷芒,“說起來,這馬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在大周騎馬的日子。那時候,皇兄常帶著我在禦花園裏騎馬玩耍,園子裏種滿了雛菊,真是懷念啊。”
    皇後的臉色微微一變,顯然是聽出了桑寧話中的暗示。她冷哼一聲,道:“可惜啊,妹妹如今是南楚的王妃,再不是大周的公主了。有些回憶,還是忘了的好。”
    送走皇後後,桑寧立刻命人仔細檢查雪青騅。果然在馬腹下方發現了一個小藥囊,裏麵裝著的正是能讓馬匹發狂的烈性麻藥。沈硯看著手中的藥囊,臉色陰沉:“公主,這明顯是皇後的手筆。她想借這匹馬除掉您。”
    桑寧望著遠處鳳儀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皇後想玩,那我就陪她玩玩。阿竹,去準備些東西。沈硯,你幫我安排些可靠的人。明日,我倒要看看,誰才是這後宮的主人。”
    夜色漸深,落英殿內燈火通明。桑寧輕撫著雪青騅的頭,在它耳邊低語:“你這千裏駒,本該在草原上自由馳騁,卻被卷入這深宮的陰謀。放心,我定會讓害你的人付出代價。”
    窗外,海棠花瓣隨風飄落,在地上鋪成一片血色的地毯。一場圍繞著一匹馬展開的較量,即將在這南楚後宮中拉開帷幕。而桑寧,早已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弱女子。她握緊了手中的棋子,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這一次,她要讓所有小瞧她的人,都付出慘痛的代價。
    子時的禦書房,燭火搖曳。賀斯辰盯著案頭沈硯呈上的密報,指節捏得發白——上麵赫然寫著“皇後在雪青騅身上下麻藥”。
    “你明知此事,為何不提前阻攔?”賀斯辰猛地掀翻案上的奏章,墨汁濺在沈硯鎧甲的雛菊紋上——那是桑寧親手為他繡的護腕,此刻卻被染得斑駁。
    沈硯單膝跪地,鎧甲碰撞聲驚破死寂:“陛下曾說,要讓九公主學會在南楚立足。”他頓了頓,喉結滾動,“卑職以為,唯有讓她親自撕開皇後的真麵目,才能真正……”
    “住口!”賀斯辰一腳踹翻座椅,腰間碎玉佩撞在桌角發出脆響,“你當朕不知道你的私心?從掖庭到南楚,你護著她的眼神,當真以為朕看不出來?”他忽然逼近,壓低聲音冷笑,“別忘了,你既是南楚暗衛,也是朕的棋子。”
    沈硯垂眸,眼底翻湧的情緒被陰影掩蓋:“卑職謹記。隻是……”他攥緊掌心藏著的雛菊標本——那是桑寧在大周冷宮送他的,“若有一日公主遇險,卑職願以命相護,無關身份。”
    賀斯辰猛地轉身,背對著他望向窗外的落星湖。月光灑在他玄色長袍上,勾勒出冰冷的輪廓:“明日辰時,朕要在落星湖見到毫發無傷的她。若有差池……”他的聲音混著夜風,帶著帝王的森然,“你我都將萬劫不複。”
    沈硯叩首行禮,起身時瞥見禦書房角落的畫架——上麵未完成的畫中,女子側影與桑寧七分相似,鬢邊別著一朵雛菊。他無聲退下,靴底碾碎廊下的海棠花瓣,而屋內的賀斯辰仍盯著湖麵,手中摩挲著半塊碎玉佩,久久未動。
    與此同時,落英殿的小廚房飄出淡淡的藥香。阿竹蹲在灶台前,往陶罐裏撒入最後一把草藥,火苗映得她臉頰通紅。白日裏皇後拽馬韁的場景在她眼前揮之不去,攥著藥勺的手不自覺收緊——那雪青騅受驚的刹那,她分明看見皇後袖中滑落的銀針,針尖泛著詭異的青黑色。
    “阿竹,在熬什麽?”桑寧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阿竹慌忙起身,裙擺掃落了腳邊的布包,露出裏麵幾包研磨細致的藥粉。她臉色一白,卻見桑寧蹲下身,指尖蘸起粉末輕嗅:“曼陀羅、烏頭……你何時學會配麻藥解藥了?”
    “是沈侍衛教我的。”阿竹咬著唇,眼眶突然泛紅,“公主,皇後太狠了,那馬腹下的藥囊若是發作……”她哽咽著說不下去,想起沈硯前日塞給她的紙條,上麵隻有四個字:“護好公主”。
    桑寧將她摟入懷中,發絲間還帶著雛菊的清香:“傻丫頭,我不是好好的嗎?”她瞥見灶台上還放著幾個繡好的小布袋,袋口繡著歪歪扭扭的雛菊,“這是?”
    “防狼蟲虎豹的香包,也能提神醒腦。”阿竹吸了吸鼻子,從懷裏掏出個特別小巧的塞給她,“這個給您,貼身帶著。”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香包上,桑寧摸到布料下硬邦邦的物件——是把袖珍匕首,刀柄纏著她送給阿竹的紅繩。她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冷宮,小阿竹也是這樣,把偷藏的窩頭塞進她手裏,說“公主先吃”。
    “阿竹,明日隨我去落星湖。”桑寧握緊香包,望著窗外搖曳的海棠樹,“讓皇後知道,想動我身邊的人,沒那麽容易。”
    阿竹重重點頭,火光將她眼底的堅毅映得發亮。她想起沈硯教她辨藥時說的話:“在這宮裏,心軟就是致命傷。”此刻她攥緊腰間新製的藥囊——裏麵除了解藥,還有能讓人暫時失聲的粉末,那是留給皇後和她爪牙的“驚喜”。
    更夫敲過三更,落英殿的燈火漸次熄滅。阿竹躺在榻上,聽著遠處禦書房方向傳來的更鼓聲,悄悄摸出貼身藏著的護腕——那是用桑寧舊衣改的,邊緣繡著沈硯教她的南楚暗衛結,針腳雖亂,卻藏著她未說出口的牽掛。她望著帳頂晃動的月光,暗暗發誓:“公主,還有沈侍衛,我定會守好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