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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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01號城市,異控局總局。
濃烈的消毒水氣味像冰冷的針,刺入鼻腔,將夜茴沉在冰寒意識深處的神智,一點點紮醒。
眼皮掀開的刹那,洛晨倒下的畫麵又撞進腦海。
這場景在沉睡時反複淩遲著他的神經,像是刻在腦子裏的似的。
他僵硬地轉動脖頸四下環顧,認出了這個地方,是總局的醫療室。
“我怎麽在這?”聲音帶著剛蘇醒的沙啞。
人還未徹底清醒,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他猛地坐起身,“洛晨 ——!”
他幾乎是滾下床,赤著腳就往門口衝。
指尖剛要觸碰到門把手,門板卻從外側被推開,帶著一陣含著消毒水味的風。
吳思思站在門外,見夜茴醒過來,眸光陡然亮了幾分,“夜茴哥哥,你醒了?”
夜茴一怔,“小妹?”
心中這一絲難掩的喜悅,如同艱難穿透滾滾烏雲透出來的一點微光。
他伸手撫了撫吳思思的腦袋,眼眶濕潤,“太好了,你也沒事。”
吳思思努力揚起一個笑容,“我們都沒事,我們都回來了,夜茴哥哥。”
這微光轉瞬即逝,因為烏雲實在太濃厚了,像化不開的墨汁。
哪怕隻是遙遙相望,都讓人心頭沉沉。
夜茴臉上的笑容僵住,指尖的溫度一點點褪去,連帶著心口都墜進冰窖。
他盯著吳思思,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又重得能砸碎空氣,“他呢?”
吳思思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她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兩秒後,她才輕聲開口,聲音裏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夜茴哥哥,你的能力…… 能控製住了嗎?
之前你力量爆發的時候,整個人都像被吞噬了,連自己都意識不到。
所以......老師讓我在這看著你。”
其實,其實她多想告訴他,那天的夜茴哥哥好強,好厲害!
但是這份強大的代價太大了,她說不出口。
夜茴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
靈力在經脈裏緩緩流轉,比之前溫順了些。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裏的鈍痛幾乎讓他站不穩,“我在適應。”
他的目光死死鎖住吳思思,語氣近乎哀求,“小妹,帶我去見他。”
另一間醫療室內,醫療組梅雪宣布了洛晨死亡。
每一個音節都像冰錐,狠狠鑿進房間裏每個人的心髒,瞬間凍結了所有希望,隻餘一片心若寒灰的荒蕪。
砰——
醫療室的門被一股蠻力撞開,夜茴赤著腳,踉蹌著跌了進來。
起初,他還抱著一絲僥幸。
可在門外,梅雪的聲音像一記重錘,將他那一點點僥幸,敲的支離破碎。
“夜茴哥哥......”吳思思想上前攙扶。
夜茴卻擺了擺手,自己站了起來。
他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地挪到醫療床邊。
每一步都仿佛赤腳踩在刀尖上。
他來到醫療床邊,直愣愣的站著,雙手無力的垂墜著。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那個毫無生息的身影,瞳孔深處是一片死寂的深淵。
其他人默默退了出去,卻並未離開,而是守在門外。
夜茴在裏麵,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沒有一滴眼淚落下。
他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隻是靜靜地,緩緩滑坐到冰冷的地麵上,背脊緊靠著同樣冰冷的醫療床金屬支架。
他沉默著,仿佛與床上那永恒的寂靜融為一體。
似乎是異能激活的那一刻起,他連悲傷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一人傷,眾生葬。
醫療室內的溫度,低的像寒梅盛開時一樣。
夜茴卻覺得燙。
他在與自己靈魂深處那滔天的、足以毀滅一切的悲慟對抗著,進行一場無聲的、慘烈的自我博弈。
終是不堪重負,暈倒在了洛晨的床邊。
眾人散去。
當更深的夜色籠罩總局,萬籟俱寂之時,這間醫療室的門再度被輕輕推開。
任聲晚的身影悄然走了進來,步履無聲。
他來到洛晨身旁,輕輕喚了聲,“洛晨。”
病床上的人,紋絲不動。
然而,房間冰冷的空氣中,卻有一個無形的意識在回應。
“聲晚?你能…看到我?”
任聲晚卻搖了搖頭,“準確的說,是我能感受到。”
“這也是你的能力?”
“算是吧。”
“你再多十個能力出來,我好像都不覺得奇怪了。”
“你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態?”任聲晚單刀直入,聲音依舊是日常那般清冷平靜,“為什麽會靈魂離體?”
“攻擊我的那頭詭獸,應該是產生了進化的新型種類。
而它攻擊方式更是前所未見。
我猜測,應該屬於靈魂類攻擊。
它會讓我的身體與靈魂,互相之間產生排異。”
冰冷的空氣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道無形無質、唯有任聲晚能感知其存在的虛影輪廓,隱約浮現。
虛影望了一眼床上躺著的身體,語氣無奈,“我回不去。”
任聲晚了然,眼底閃過一絲複雜,“難怪……”
“你一個人來的?你沒告訴他們?”
說著,洛晨好像又覺得自己多餘這一問。
於是,空氣中響起了一聲自嘲的笑聲,“肉身死亡後,靈魂也會在7天後消散。不告訴他們才是對的,徒增憂愁。”
任聲晚卻搖了搖頭,神色淡然,“不,我不告訴他們,是因為,我沒法替你做決定。”
“哦?”
“抱歉,洛晨。”
任聲晚語氣裏帶著遺憾,“我目前隻能感受到你的存在,無法讓你融合進身體。
但是,我能保你靈魂七天之後不散去。”
無形的虛影似乎劇烈地波動了一下。
任聲晚接著說道:“可這樣的話,你就隻能以這種無形無質的狀態存在。
所有人都在你眼前,你卻碰不到他們。
他們......也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你與孤魂野鬼無異。
所以,我沒辦法替你做這個決定。
而且夜茴......
我甚至不知道——
讓他直接接受你的死亡,和明知你就在身邊,卻看不見、聽不見、也摸不著,到底哪一個更殘忍。”
洛晨沉默了許久。
冰冷的醫療室裏,一片死寂。
最終,他帶著一種近乎抽離狀態的平靜,反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