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窺天命,視殘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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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沛,回來!”
辦公室裏,傳來單清風急切的呼喚。
幾乎同時,陳亭之的身影已如瞬移般擋在沈沛麵前。
他手掌輕輕按在沈沛肩頭,聲音低沉而有力,“孩子,停下!已經夠了!”
沈沛的意識,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從遙遠而冰冷的深淵中硬生生拽回。
他猛地睜開眼,胸膛劇烈起伏,如同溺水之人重獲空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那張年輕俊秀的臉上,殘留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孤寂與悲涼。
仿佛剛剛獨自跋涉過萬古的荒原,蒼涼感尚未從他微蹙的眉宇間散去。
待呼吸終於平複,單清風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這就是你……看到的未來?”
“嗯。”沈沛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種透支後的虛弱沙啞,“隻是幾個破碎的片段……不是完整的圖景。有……幫到你們嗎?”
“沈沛,”單清風的聲音變得柔和了起來,“你為全球人類敲響了警鍾!”
一旁的陳亭之眉頭緊皺,“果然是那邊來的麽......”
單清風的臉色從麵對沈沛時的柔和,轉向陳亭之時,立刻被濃重的憂慮所取代。
上次出現的神經納米蟲,他們至今沒有研究出頭緒。
那以後出現的"加強版",又該如何應對?
更令人憂心的是,在沈沛進來之前,單清風就收到情報——
近日,聖輝的網絡上,出現了一則帖子。
有人高調宣揚,稱聖輝已經攻破了人類大腦深度開發的難題。
理由是,聖輝政閣成員陸續失蹤,但他們都在失蹤一周後又自己回來了。
而且回來之後,明顯的思維反應變得比以前快了許多,記憶力更是好的驚人。
起初,這則帖子無人問津,隻當是博人眼球的娛樂。
直到有人評論,稱自己父親是政閣某要員的司機,父親最近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這才讓這則帖子開始得到關注。
隻不過,沒過多久帖子就被刪了。
原本,單清風正在和陳亭之討論,那所謂的“大腦深度開發”的可能性。
如今看來,更像是“它們”的行動已經開始了。
而陳亭之則在考慮一個問題:
對方反複提到的密鑰,雖然不確定具體是什麽,也不確定具體有何作用。
但幾乎可以確定,密鑰對“它們”非常重要,而且是需要一個能啟動它的人才能生效。
這個人會是任平生嗎?
如果是,那任平生這麽多年都沒有回來,是不是已經在它們的控製中了?
就在這時,單清風和陳亭之敏銳的覺察到,辦公室內的靈氣能量突然出現了波動。
兩人目光瞬間聚焦在沈沛身上,心頭劇震。
沈沛的修為,正以一種令人心驚的速度崩塌、流逝。
六境......五境......三境.....二境......一境......
與此同時,他那雙藍金異瞳,其獨特的光芒正迅速黯淡、褪色。
最終凝固成一種近乎死寂的、毫無生氣的灰蒙。
仿佛宇宙中最瑰麗的星辰,被永恒的夜幕驟然吞噬。
單清風的手指無意識地死,死摳住堅硬的實木辦公桌邊緣,發出“哢哢”的摩擦聲。
他看著沈沛的眼睛,喉頭發緊,試探地喚道:“沈沛……”
“嗯?”沈沛卻仿佛毫無所覺,語氣異常平靜,“怎麽了?老師。”
他說話時微微偏頭,像是在努力分辨聲音的方向。
“你……”單清風的聲音哽住。
單清風話音未落,沈沛嘴角便勾起一抹淺淡而釋然的弧度。
他笑著打斷,“老師不必自責,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知道會有代價。”
單清風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轉而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自己這個能力的?”
如極個別異能能產生領域一樣,也有極個別的異能,會在境界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有一定概率會產生進化。
而同一個異能,在不同的人身上,所進化的方向也是不一樣的,並不固定。
能進化的異能雖少,但進化方向千奇百怪,無人能預判。
s級的“窺視之眼”絕不僅僅止於“透視”,單清風一直隱隱有所預感。
沈沛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憶。
粉金色的發絲垂落額前,襯得他此刻的麵容有種脆弱的平靜。
“從赤血峰回來之後。”他緩緩道。
那時候,他隻是感覺自己的異能似乎產生了變化,但並不確定是朝著哪個方向在變化。
因為自己沒有感到任何不適,也就沒有過多探究。
直到那天,他突然很想念蕭尋。
一個瘋狂的念頭,鬼使神差地占據了他的腦海——他想知道蕭尋的未來有沒有自己。
他幾乎是本能地,將手中那支普通的鋼筆包裹在藍金異瞳散發的微光裏。
就在那一刻,腦海中猝不及防地閃過一個冰冷而孤絕的畫麵:
他自己,孤身一人,形單影隻地佇立在不知名的荒蕪之地。
天地蒼茫,身旁……空無一人。
沒有蕭尋。
【窺視之眼:窺天命,視殘章】
那時候,他尚不知曉,這個異能到底有何具體的作用。
直到在單清風辦公室門口,聽到那聲沉重的歎息——
“若那天到來,恐怕所有人都會死。”
“我們不知道未來的敵人是誰,無從準備。”
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了,自己能做什麽。
但是,凡所得必有所失。
古來天機不可泄露。
命運的“偷窺者”,本就為天道規則所不容。
而他,不僅要偷窺,還要泄露。
他知道自己必然會付出代價。
“最差不過就是死。”他這樣想著,“但能救下他......他們的話,也劃算。”
但他仍舍不得。
他一直在猶豫、在掙紮、在徘徊。
他去問蕭尋,“有沒有喜歡我多一點?”,哪怕自己心中已有答案。
結果不出意外。
他這兩年的堅持,在這一刻,顯得那麽滑稽。
直到任聲晚也沉眠,他才猛地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猶豫了。
他又去問洛晨,“如果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是躺在這裏,你會做些什麽呢?”
但其實,他仍是帶著答案問問題。
在踏入冰室前,他在自己的房間裏枯坐了許久。
目光落在那個承載著無數隱秘心思的小本子上。
他看著那個小本子發呆。
最終,他平靜地撕下了寫著“四部曲”的那一頁。
掌心靈力一運轉,紙頁頃刻化作細碎的灰燼。
他走上天台,攤開掌心,風帶著掌心的灰燼,去了遠方。
他又從兜裏拿出了一串掛著清心貝的老螺鈿珠,手腕輕輕一晃。
叮鈴——
清心貝發出了悅耳空靈的風鈴聲。
那聲音,像某種未盡的心事,也隨著那灰燼一起,隨風消散。
這是他為蕭尋親手做的禮物。
在給蕭尋送資料過去的時候,他就想著送給他。
但蕭尋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沈沛又輕輕搖晃手腕,叮鈴——
風鈴聲再次響起,在天台上顯得清晰又寂寥。
鈴聲的餘音徹底散盡時,他低低地,幾乎是自言自語地呢喃,“幸好沒送出去。”
他曾那麽渴望蕭尋愛他,現在,他多麽慶幸蕭尋不愛他。
所以他在做決定的時候,沒有那麽多後顧之憂。
他將那串老螺鈿珠,隨手扔進了下方的魚塘,轉身走向洛晨的冰室。
單清風的聲音將他從短暫的回憶中拉回,“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老師,他讓我改變它。”沈沛下意識地嚐試調動體內的力量,卻隻感到一片沉寂的空曠,“可我現在好像做不了什麽了。”
未等單清風回應,一旁的陳亭之沉聲開口,“他不是單單對你說的,孩子。他是對所有看見他、聽見他的人說的。”
他深邃的目光轉向單清風,“也包括我們。”
“而且......”陳亭之輕歎 一聲,繼而說道:“在你看見它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改變了它。”
沈沛想了想,好像是這麽個道理。
他突然對單清風說道:“老師,能送我回海月島嗎?我想回家。”
“不見見他們了?”單清風的聲音低沉下來。
“不了吧。”沈沛笑了笑,粉金色發絲在燈光下仿佛蒙著一層柔和的薄紗。
他的眼睛依然很美,隻是失去了光澤。
“省的一個個的哭喪著臉,挺煩的。”他故作輕鬆地說。
沉默了片刻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他們會理解我的。”
單清風隻能無奈的點頭,“好。”
沈沛起身朝門外走,卻在門口撞上了門框。
嘭——
單清風的心,跟著那撞擊聲,同時下沉。
都是他親自挑選的人,是自己親手培養的學生。
他從一堆檔案中,將他們一個個挑選出來。
如今,又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