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血玉孽緣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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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三百年前,無生觀的創立者陳墨的視角。
昆侖山玉礦的極北支脈在冬至夜準時漫起冰霧,如同一道無形的簾幕,將海拔五千米的礦洞入口切割成陰陽兩界。十九歲的陳墨蜷縮在巷道拐角,把凍得發紫的手指塞進粗麻袖口焐著,鶴嘴鋤木柄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砸在他腳邊結著薄冰的積水裏,碎成無數個晃動的光斑。遠處傳來老礦工王伯的咳嗽聲,混著沉悶的鑿石聲,像某種瀕臨滅絕的獸類在冰層下哀鳴。
“墨哥兒,該歇了。”王伯的燈籠在巷道盡頭晃了晃,光暈裏浮著細小的冰晶,橘色的火光將他佝僂的影子投在岩壁上,顯得格外臃腫,“山鬼吐息的時辰到了,再挖下去,魂要被冰霧勾走的。”
陳墨沒應聲。他盯著岩壁上滲出的血珠——確切地說,是像血的液體,在零下三十度的礦洞裏竟未結冰,反而泛著詭異的溫熱。那些液體順著青灰色的岩層縫隙蜿蜒而下,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畫出九曲回腸的紋路,最終在他腳邊聚成拳頭大小的血泊,表麵浮著細密的氣泡,像極了某種活物的呼吸。更詭異的是,當他蹲下身時,那些氣泡竟自動聚成小龍的形狀,龍首還朝著他掌心的方向微微昂起。
鬆明火把突然“劈啪”爆響,火星濺在岩壁上,照亮了三丈高處的裂隙——那裏嵌著一塊足月嬰兒般大小的血玉,表麵凝結著蛛網般的血絲,在冰霧中透出妖冶的紅光。血玉並非靜止不動,而是隨著某種韻律輕輕脈動,每一次“心跳”都震得岩壁簌簌落石,露出其下更深處的岩刻。陳墨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那血玉裏竟蜷著一隻龜形黑影,四肢覆蓋著鱗片,尾巴與頭顱首尾相銜,正是傳說中象征永生的龍龜圖騰。黑影的每片鱗甲都與血玉表麵的紋路一一對應,仿佛天生就是這塊玉的囚徒。
“碰不得啊……”王伯不知何時挪到他身後,布滿老繭的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這是山鬼的眼珠子,專吸貪心人的魂靈。十年前李老三就是摸了帶血的石頭,最後渾身長出鱗片,跳進礦洞喂了冰蟲……”
老人的聲音突然卡住。陳墨感覺手腕被攥得生疼,抬頭卻見王伯瞳孔驟縮,盯著他身後的岩壁,渾濁的眼球裏映著跳動的火光。他猛地轉身,隻見火把照亮的岩壁上,血珠匯成的小龍正在緩緩爬行,所過之處留下淡金色的軌跡,竟與記憶中城隍廟壁畫裏的龍龜圖騰別無二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小龍的頭部正對著血玉,仿佛在向囚禁於玉中的同類致敬。
鶴嘴鋤從陳墨指間滑落,木柄砸在凍土上發出“咚”的悶響,驚飛了洞頂幾隻蝙蝠。它們撲棱著翅膀掠過火把,陰影在血玉上投下晃動的斑紋,竟讓玉中的龍龜虛影像是活了過來,前爪緩緩抬起,似要抓破玉壁。陳墨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蓋過了王伯驚恐的呼喊,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向前,指尖不受控製地伸向血玉。
當皮膚觸到血玉的瞬間,龜甲紋路突然滲出琥珀色的汁液,順著他虎口的舊傷鑽進去,血管裏立刻騰起灼燒感。無數碎片畫麵在眼前炸開:
高聳的祭壇上,黑蓮在血色月光中綻放,花瓣上倒映著他的臉,而他穿著鱗紋大氅,正將匕首刺入少女的心髒;少女胸前的蓮花胎記在黑蓮光芒中逐漸暗淡,最終化作萬千光蝶,卻在觸到他鱗片的瞬間被灼成灰燼。
自己的手掌覆蓋著青灰色鱗片,指尖滴著血,正在剖開某具玉屍的胸膛,玉屍後頸有朵褪色的蓮花胎記;玉屍心口嵌著的血玉碎片突然發出強光,碎片裏映出三百年前的礦洞,一個與他相似的男子正捧著血玉露出詭譎的微笑。
昆侖山巔的冰霧中,三百年後的某個少女低頭,露出後頸與他掌心相同的蓮花胎記,她的眼睛裏映著即將崩解的黑蓮;黑蓮根莖在光中寸寸崩裂,露出裏麵被囚禁三百年的玉人魂魄,每道魂魄都化作靈鹿血蓮,在祭壇上織成一片光海。
“墨哥兒!”
王伯的驚叫被雪崩聲吞沒。血玉突然發出蜂鳴般的震顫,陳墨踉蹌著扶住它,卻見玉中龍龜虛影緩緩睜眼,瞳孔是兩簇跳動的幽火,火中映出的不是他此刻沾滿礦塵的臉,而是張陌生又熟悉的麵容——那臉上爬滿菱形鱗片,眉心有朵正在黑化的蓮花,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極了戲文裏勾魂的無常。更詭異的是,那張臉的表情與他內心的念頭完全同步,當他感到恐懼時,那張臉露出嘲弄;當他升起好奇,那張臉便泛起貪婪。
血玉墜地的巨響中,陳墨聽見岩層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悶響,仿佛某種遠古的封印終於被打破。玉體在地麵翻滾兩周,背麵的岩刻顯露出來,八個大字被刀工深刻進石壁,卻在歲月侵蝕下變得殘缺不全:「龍龜噬魂,雙生解咒」。餘下的半句被血玉擋住,露出“以血為引”四字,末尾的“引”字少了半撇,像道未愈的傷口,又似某種隱晦的警告。岩刻周圍的石壁上,分布著密密麻麻的蟲形凹痕,像是無數隻蟲子在臨死前拚命啃咬岩石留下的痕跡。
他用鋤尖刮開刻痕裏的血垢,本以為會露出岩石的青色,卻見每道筆畫裏都嵌著細小的蟲屍——往生蛭,傳說中以修士魂靈為食的妖蟲,此刻早已凍成半透明的標本,蟲足卻仍保持著啃食的姿態,仿佛在臨死前一刻仍在爭奪什麽。這些蟲屍的排列異常整齊,每三隻一組,組成類似“玄”字的形狀,而“玄”字的中心,正是岩刻中“解”字的位置。當他摳出第一隻蟲屍時,血玉突然發出尖嘯,龜甲紋路滲出的汁液在地麵勾勒出龍龜噬尾圖,而圖中央,正是他此刻驚恐的倒影,倒影的眉心正緩緩浮現出蓮花胎記的雛形。
“碰了它的人,都得死。”
王伯不知何時爬到他身後,聲音抖得不成調,渾濁的唾液順著下巴滴在結冰的地麵上。老礦工的燈籠滾在血玉旁,燈油潑在岩刻上,竟讓某些筆畫發出熒光——那是用活人血混著蟲屍磨成的顏料,在火光下顯露出隱藏的咒文:「一魂雙生,一入玉,一為奴」。咒文的“奴”字周圍爬滿蟲形符號,像是無數隻往生蛭在撕咬這個字,試圖將其從岩刻中抹去。陳墨後頸驟起雞皮疙瘩,他看見自己掌心的傷口正在愈合,結痂處竟隱約透出龜甲紋路,而那些紋路的走向,與血玉上的龍龜圖騰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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