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血玉孽緣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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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後的第七日,昆侖山的雪粒子打在岩畫上沙沙作響。陳墨裹著浸透羊油的氈毯,在子夜時分潛回礦洞,靴底的鐵釘刮過冰麵,發出細碎的哀鳴。三日前王伯的葬禮上,他親眼看見老人攥著的碎石片上泛著龜甲紋路,而驗屍的穩婆悄悄告訴他,王伯心口有個菱形灼傷,與他掌心的傷口形狀分毫不差。
    鬆明火把被破布纏了三圈,隻漏出豆大的紅光,在三丈高的裂隙前顯得格外渺小。血玉仍嵌在原處,卻比七日前大了一圈,表麵的血絲如活物般蠕動,在冰霧中織出模糊的人臉。陳墨摸出腰間的牛皮袋,指尖觸到袋中母親的銀簪——那是父親臨終前送的嫁妝,簪頭刻著朵半謝的蓮花,此刻卻在袋中發燙,蓮花紋路與血玉上的龍龜圖騰隱隱共振。
    “得罪了。”
    他對著裂隙拱手,話音未落,頭頂突然落下冰碴。陳墨本能地側身,一塊磨盤大的冰塊擦著肩膀砸在腳邊,碎成齏粉。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味,他這才驚覺,冰塊裏竟凍著半具骸骨,死者手指蜷曲成抓握狀,掌心嵌著枚血玉碎屑,碎屑周圍的骨骼呈螺旋狀生長,如同被某種活物啃噬過。
    血玉入手的瞬間,整座礦洞響起冰裂般的嗡鳴。陳墨踉蹌著後退,後腰撞上冰涼的岩壁,卻見自己的影子在火光中突然分裂成兩個:主影是他單薄的少年身形,副影卻穿著鱗紋大氅,懷中抱著具玉化的女屍,女屍後頸的蓮花胎記正在滲出黑血。他猛地甩頭,幻象消失,唯有血玉在懷中發燙,龜甲紋路透過牛皮袋滲出血光,在雪地上畫出扭曲的“壽”字,每個筆畫都像條正在蛻皮的蟲。
    母親的咳嗽聲像破風箱,在漏風的破屋裏格外刺耳。陳墨摸出藏在炕底的血玉,月光透過窗紙的破洞,在玉麵上織出蛛網般的紋路。老人躺在床上,瘦得隻剩骨架,肋骨嶙峋如冰山上的岩角,可當血玉觸到她胸口時,凹陷的皮膚突然泛起珍珠母的光澤。
    “娘!”
    陳墨驚呼出聲。母親的咳嗽聲戛然而止,喉間發出幼貓般的嗚咽。她枯槁的手抬起,撫過自己光滑的臉頰,指甲縫裏的黑垢紛紛脫落,露出新生的粉色皮肉。更詭異的是,她腕間的老年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淡青色的血管,那些血管裏流動的液體不是暗紅的血,而是透著琥珀色的光。
    “墨哥兒……”母親的聲音年輕了三十歲,卻帶著金屬般的冷硬,“我聽見有人在冰層下唱歌。”
    陳墨後退半步,後腰撞翻了桌上的藥罐。他看見母親後頸滲出細密的鱗片,菱形的鱗片邊緣泛著銀光,紋路竟與血玉圖騰 相似。但當村民們舉著火把衝進破屋時,隻看見容光煥發的老人,沒人注意她眼底閃過的血紋,更沒人看見她藏在被子裏的手,正抓著塊帶血的鱗片——那是從她心口剝落的,形狀與礦洞岩刻上的“玄”字 圖騰。
    瞎子張叔第一個跪下。他渾濁的眼球突然變得清澈,卻在觸到陳墨手背時渾身發抖:“玉仙的手……有龍龜的溫度。”瘸腿的李哥看著新長出的腳趾,當場暈厥,他潰爛的傷口處覆蓋著半透明的結痂,痂皮剝落處露出的皮膚,竟與陳墨掌心的龜甲紋路呼應。
    第七日,陳墨被八名壯漢抬進用雪鬆木搭建的神殿。
    鬆木上還沾著新鮮的樹脂,混著山雞血的腥味,熏得人頭暈。村民們用雞血在他腳下畫出龍龜圖騰,圖騰的眼睛是兩顆活人眼球——那是昨日冒犯“玉仙”的獵戶,他的眼珠被挖出後竟未腐爛,反而在雪地上滾了三圈,停在陳墨腳邊時,瞳孔裏映著血玉的紅光。
    “玉仙臨世,無生無滅!”
    桑家族長桑弘突然站出,他是村裏唯一讀過《玄冰誌》的人,此刻卻舉著本邊角焦黑的古書,書頁間夾著幹枯的往生蛭。“上古有雲,龍龜吞魂,需以血為引,以魂為餌,百人血祭,可築永生台!”他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間與陳墨 的青色血管,血管裏有條玉化的蟲影正在蠕動。
    人群爆發出歡呼。有人用獵刀割開手腕,鮮血滴在祭壇上,竟開出墨色蓮花,花瓣上的紋路與血玉圖騰絲絲入扣。陳墨想開口阻止,卻發現喉嚨裏卡著枚冰涼的鱗片——那是昨夜從母親身上撿到的,此刻正順著食道滑向心髒,鱗片邊緣刻著細小的“玄”字。
    當第一百滴鮮血觸到玉麵時,血玉爆發出強光,光柱中浮現出龍龜虛影。陳墨在強光中看見幻象:龍龜的爪子下踩著他母親,老人的身體正在玉化,鱗片覆蓋的臉上卻帶著迷醉的微笑。桑弘遞上一碗靈液,液體裏漂著十六具嬰兒的屍體,每具屍體後頸都有蓮花胎記:“觀主需飲下‘百子湯’,洗去凡胎。”
    三個月後,昆侖山巔豎起第一塊石碑,碑身用百名獻血者的骸骨磨成粉,混著血玉碎屑澆築而成。“無生觀”三個大字用活人血混著玉粉寫成,每個字的筆畫裏都封著一隻往生蛭,蟲群振翅的聲音匯成龍龜的低吟。碑前跪著桑弘,他正在用銀刀剖開自己的手腕,鮮血順著碑身的溝槽流入地下,那裏埋著第一百個獻血者的頭骨——那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陳墨曾見過他在村口追著蝴蝶跑,此刻卻成了石碑的“鎮物”。
    “觀主需換骨。”
    桑弘遞上血玉棺,棺蓋內側刻著與陳墨掌心的蓮花胎記,胎記周圍環繞著六十四道蟲形咒紋。陳墨這才驚覺,村民們早已不再叫他“墨哥兒”,而是尊稱“觀主”,而他的母親,已成為觀內首位“玉人”,被封入偏殿的血池,池中漂浮著十六具桑家女屍,每具屍體腕間都係著銀鈴,鈴聲與記憶中元湘雅的笑聲重合。
    躺進血玉棺前,陳墨瞥見桑弘袖口的玉佩——那是塊殘缺的龍龜圖騰,與礦洞中的血玉碎片圖騰。劇痛從心髒蔓延時,他終於讀懂岩刻的隱喻:所謂“雙生解咒”,不過是用新魂換舊魂的騙局,每個“新生者”都是下一任容器的養料。而他掌心的蓮花胎記,根本不是什麽祥瑞,而是龍龜用來標記宿主的烙印。
    雪夜裏,無生觀的燈籠次第亮起,每盞燈籠裏都封著一隻往生蛭,蟲群的振翅聲中,陳墨聽見母親在血池裏低吟:“蓮花謝了還會開,人沒了就真的沒了……”可她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被龍龜的嘶吼吞沒。當血玉徹底嵌入心髒時,他看見三百年後的畫麵:一個叫桑羽的少女站在祭壇中央,她胸前的胎記正在灼燒,而黑蓮芯裏,倒映著他此刻的臉——那是張布滿鱗片的臉,眼中沒有恐懼,隻有吞噬一切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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