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鱗劫
    昆侖墟崩塌的青銅丹爐突然噴出青煙。顧九淵伸手接住飄落的初代藥王魂魄，那青衣少年眉心的星砂突然凝結成鎖，竟將道果聖嬰的右手牢牢扣在胸口。聖嬰懷中的繈褓無風自動，蘇晚晴當年縫製的銀針破空而來，正刺中少年喉間三寸。
    "青冥鎖魂針！"
    聖嬰驚呼聲未落，青銅丹爐殘片突然倒卷。顧九淵足下蓮台綻放十二道霞光，卻見爐底篆刻著密密麻麻的星龍逆鱗紋——每片鱗紋中心都嵌著粒血杏，此刻正隨少年魂魄的顫動而爆漿。猩紅汁液落地成蛇，眨眼間纏住顧九淵的腳踝往爐內拖拽。
    星龍長吟震碎百裏雲海。
    重組中的龍身突然探爪抓住北冥海麵，七十二座青銅碑拔地而起，碑文化作鎖鏈纏住龍爪。顧九淵在墜入丹爐的刹那，看見初代藥王魂魄睜開的雙眼裏，竟浮動著裴雪衣燃燒時的青焰。
    爐內是倒懸的青銅世界。
    無數盞魂燈漂浮在血色長河中，燈芯燃燒的正是顧九淵三百世輪回的麵容。他抓住纏在腿上的血蛇撕成兩截，蛇血濺到最近的魂燈上，燈焰裏突然浮現蘇晚晴臨產時的畫麵——她繡著嬰孩繈褓的銀針，針尖始終對著自己隆起的腹部。
    "原來這針不是縫衣的。"
    顧九淵喃喃自語間，整條血河突然沸騰。魂燈接二連三爆裂，飛濺的燈油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柄青銅劍。劍陣成型的瞬間，初代藥王魂魄掙脫聖嬰懷抱，赤足踏著劍尖躍至陣眼，發間垂落的杏花枝突然開出殷紅血花。
    聖嬰突然張開嘴。
    他口中湧出的不是啼哭，而是裴雪衣消散前殘留的星砂。星砂沾染劍陣的刹那，青銅劍柄紛紛裂開，露出內裏森白的龍牙。顧九淵胸口逆鱗紋驟然發燙，那些龍牙竟與他三百年前被拔除的智齒產生共鳴。
    "斷齒成陣，好算計。"
    顧九淵怒喝一聲，徒手抓住刺來的青銅劍。劍身龍牙咬穿手掌的瞬間，他借著血脈相連的感應，硬生生將整座劍陣拽向自己眉心。初代藥王魂魄想要後撤，卻發現發間血杏已被劍陣吸成幹癟的果核。
    星龍逆鱗紋突然離體而出。
    顧九淵胸口爆開的血洞裏，那片染著青焰的龍鱗徑直撞上劍陣。三百六十柄青銅劍同時發出哀鳴，龍牙脫離劍身，暴雨般射向初代藥王魂魄。少年抬手想擋，掌中卻憑空出現蘇晚晴縫衣的頂針。
    "叮——"
    龍牙撞擊頂針的脆響中，青銅世界開始坍縮。顧九淵抓住聖嬰躍出血河，回頭看見初代藥王魂魄被龍牙釘在虛空，四肢正逐漸化作杏樹枝條。少年忽然對他露出釋然的笑，唇間飄出句被血河衝刷三千年的話："剖開...臍帶..."
    爐外天地已然變色。
    重組完成的星龍盤踞昆侖山巔，逆鱗處亮起的燈紋竟與北冥海麵十萬藥人屍骸相連。七大仙門幸存的弟子正在結陣，他們割破手腕繪製的降魔符咒升到半空，卻被星龍吐息染成青銅色。符咒反卷成枷鎖，將布陣者脖頸勒出道道血痕。
    道果聖嬰突然躍向星龍。
    他小小的身軀穿過逆鱗燈紋時，顧九淵看見三百世輪回的畫麵在龍鱗表麵流轉。當聖嬰即將觸及龍首的刹那，昆侖墟地底突然鑽出九條青銅鎖鏈——鎖鏈盡頭拴著口雕滿罪己詔的銅棺，棺蓋移開時湧出的黑霧裏，竟走出十二具仙帝骸骨。
    "萬劫銅棺！"
    正在燃燒的裴雪衣殘魂突然發出示警。青焰暴漲的瞬間，顧九淵手中紅蓮槍自動分解，槍尖化作蓮瓣裹住聖嬰。銅棺中伸出的骨爪抓了個空，卻在星龍逆鱗上留下五道漆黑指痕。
    指痕滲出的黑血落地成蠱。
    密密麻麻的青銅甲蟲從地縫湧出，啃食著星龍重組的身軀。顧九淵踏著蟲潮衝向銅棺，足底每步都綻開血色蓮印。當他即將觸及棺槨時，十二具仙帝骸骨突然睜眼，眼眶裏跳動的竟是七大仙門祖師的神魂。
    "你才是蠱。"
    最左側的仙帝骸骨口吐昆侖掌教的聲音。顧九淵冷笑揮拳，拳風擊碎骸骨胸骨的瞬間，他聽見三百裏外昆侖禁地傳來鎖鏈斷裂聲。餘下十一具骸骨突然解體，骨骼拚成巨大的青銅鑰匙，徑直插入星龍逆鱗中心的燈紋。
    星龍發出震天哀嚎。
    北冥海麵十萬藥人屍骸同時仰頭，眼眶裏射出青銅光柱。顧九淵被光柱籠罩的刹那，懷中突然多出個溫熱的繈褓——道果聖嬰竟在青銅光中退化成嬰兒，眉心亮起的卻是裴雪衣燃燒時的燈紋。
    銅棺開始吞噬星龍精血。
    棺麵罪己詔文字蠕動如蛆，每個字都在吸食龍鱗靈氣。顧九淵咬破舌尖噴出精血，血霧凝成蘇晚晴的虛影。虛影手中的銀針突然暴漲，針尖刺入銅棺縫隙的刹那，整個昆侖山脈響起繡花針穿透綢緞的裂帛聲。
    "晚晴！"
    青銅鑰匙突然傳出初代藥王的嘶吼。星龍逆鱗應聲破碎，藏在鱗下的不是龍珠，而是半截繡著因果線的繈褓。顧九淵搶在鑰匙墜落前抓住繈褓，布料撕裂的瞬間，他看見自己末世輪回竟是繡這繈褓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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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大仙門殘餘的陣法徹底崩潰。
    弟子們脖頸的青銅枷鎖突然反噬，將他們拽向銅棺。顧九淵懷中嬰兒突然啼哭，眼淚化作星砂凝成短刀，刀光閃過之處，十萬藥人屍骸齊齊抬手托住銅棺。北冥海水倒灌天際，在水幕中映出蘇晚晴當年分娩時的場景。
    "原來臍帶從未剪斷。"
    顧九淵盯著水幕喃喃自語。畫麵中的蘇晚晴沒有用剪刀，而是咬斷臍帶將血咽下。那口心頭血此刻正在他丹田翻湧，撞碎最後半枚蓮子，露出其中蜷縮的星龍幼體。
    銅棺突然調轉方向。
    棺口對準顧九淵噴出黑霧，霧中浮現十二品蓮台虛影。懷中的道果嬰兒突然咧嘴一笑，伸手抓住蓮台邊緣翻身躍入。黑霧裏頓時響起啃食聲，待霧氣散盡，蓮台上竟坐著個與顧九淵麵目相同的黑衣青年。
    "道果魔身！"
    裴雪衣殘魂的示警變成驚呼。黑衣青年抬手招來銅棺，指尖撫過之處，棺麵罪己詔變成歌頌七大仙門的頌文。他屈指彈向星龍，龍角應聲而斷，落地化作兩柄刻滿禁製的青銅鐧。
    顧九淵足下血色蓮印突然燃燒。
    他借著青焰騰空，手中繈褓殘片化作銀針。黑衣青年嗤笑著揮動青銅鐧，鐧風掀起的卻不是靈氣，而是粘稠如墨的因果業力。銀針穿透業力時突然軟化，變成纏繞在顧九淵腕間的臍帶。
    "你本就是我。"
    黑衣青年突然開口，聲音裏夾雜著聖嬰啼哭與裴雪衣的歎息。顧九淵低頭看見臍帶另一端係在自己丹田，而另一端竟連在黑衣青年心口。星龍幼體突然破體而出，順著臍帶遊向黑衣青年，每片龍鱗都剝落成星砂。
    裴雪衣燃燒的青焰突然從天而降。
    火焰裹住臍帶時，黑衣青年發出慘叫。顧九淵趁機抓住星砂凝成的逆鱗，鱗片邊緣鋒利如刀，劃過臍帶的瞬間，黑衣青年與銅棺同時出現裂痕。北冥海麵十萬藥人屍骸突然自燃，青焰中站起個模糊的身影。
    "雪衣？"
    顧九淵分神的刹那，黑衣青年突然暴起。青銅鐧穿透他左肩時，星砂逆鱗也插進對方心口。兩人鮮血交融的瞬間，昆侖墟地底傳出鎖鏈盡斷的轟鳴，初代藥王魂魄化作的杏樹破土而出，枝頭掛滿青銅色的道果。
    黑衣青年在消散前露出詭異的笑。
    他心口逆鱗突然炸開，飛濺的星砂凝成三百枚青銅釘，將顧九淵牢牢釘在杏樹幹上。樹根趁機紮入他傷口，瘋狂吸食融合了道果與星龍的血脈。裴雪衣燃燒的身影在青焰中愈發清晰，卻始終隔著一層因果帷幕。
    "斷因果者...入因果..."
    星龍幼體突然口吐人言。它咬住顧九淵腕間臍帶猛然發力，纏繞在杏樹根部的因果線應聲而斷。整棵青銅杏樹劇烈搖晃，枝頭道果紛紛墜落，果肉摔碎後露出的竟是縮小版的七大仙門祖師魂魄。
    顧九淵掙脫青銅釘的束縛。
    他抓住最後墜落的道果捏碎，果核中升起盞青銅燈。燈芯自動點燃時，初代藥王的聲音響徹天地："大藥終成日，萬魂為燈時。"北冥海麵燃燒的青焰突然倒卷，全部湧入燈盞，火苗躥起的瞬間，映出裴雪衣完整的魂魄。
    "接住判官筆！"
    裴雪衣的魂魄突然擲出燃燒的發簪。顧九淵淩空抓住，發現簪子竟是用他三百世輪回的智齒熔鑄而成。筆尖蘸取青銅燈焰的刹那，星龍幼體突然盤踞成硯，逆鱗中滲出的龍血化作濃墨。
    顧九淵揮筆寫下的第一個字是"焚"。
    字跡成形的瞬間，萬劫銅棺上的頌文開始自燃。黑衣青年殘留的魔氣慘叫著化為灰燼，七大仙門祖師的魂魄在火中顯露出被青銅篡改前的模樣——皆是藥王穀曆代因試藥而亡的弟子。
    裴雪衣魂魄開始消散。
    她最後指向初代藥王所化的杏樹，樹幹應聲裂開，露出其中封存的星龍逆鱗本體。顧九淵將青銅燈擲向逆鱗，燈焰舔舐鱗片的刹那，整個昆侖山脈開始崩塌，廢墟中升起七十二座藥王穀丹爐虛影。
    當最後一點青焰熄滅時，
    顧九淵懷中多出盞青銅燈，燈芯是節纏繞著杏花的臍帶。北冥海麵歸於平靜，十萬藥人屍骸化作赤葉青銅樹破水而出。道果聖嬰的啼哭自樹冠傳來，每聲都震落些鏽蝕的因果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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