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墨雨雲間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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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發泄後,婉寧有些羞澀,銅鏡裏映出成王玄色大氅的瞬間,她本能地扯下屏風上的狐裘裹身——這是兄長四年前獵的白狐。
"哥哥,妹妹失態了,請哥哥暫時回避一下,容妹妹沐浴更衣修整好儀容再與哥哥暢聊。"她起身啞聲吩咐侍女,要沐浴更衣洗漱一番。
成王也適時離開,去打理一下自己,之後等候婉寧一起用膳。
氤氳水汽漫過十二幅素紗屏風,婉寧盯著漂浮的梅花瓣出神。侍女舀水的銅勺在肩頭留下紅痕,她忽將整個人沉入桶底。
"哥哥……"婉寧輕聲呢喃,心口一陣酸脹。
眼淚決堤般流下,滴入水中消失不見。她心底還有很多的痛苦,她多想一點一點講給哥哥聽,那些在代國的日日夜夜,她每日靠著回憶與哥哥父皇母妃的溫馨場景才堅持下來,可她又怕他嫌自己聒噪。
水汽在屏風上結出細密的水珠,婉寧盯著水麵發呆。
"再加點熱水吧。"她把臉埋進掌心,喉嚨裏還殘留著方才哭過的酸澀。
水波晃動著映出她手腕上的舊疤,代國將士用火鉗燙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這個代表著屈辱的奴隸印子讓她從骨縫裏都透著深寒。
明明自己回國時,她還發誓要讓父皇和哥哥後悔,可方才哥哥紅著眼眶說"是哥哥對不住你",那些恨意就像雪人見了太陽似的化了。
"公主,該抹香膏了。"侍女的聲音讓她驚醒。
屏風外傳來碗筷輕響,定是哥哥在等著用膳了。
婉寧慌忙擦幹身子,係衣帶時忽然想起,方才哥哥道歉時,他腰間玉佩和當年磕碎的那塊紋路一模一樣。
婉寧對著銅鏡歎了口氣,鏡中人眼角還泛著紅。
她氣自己沒出息,可當哥哥小心翼翼替她攏好狐裘時,那掌心的溫度,分明和幼時背她看花燈那晚相同。
陶釜在炭盆上咕嘟作響,婉寧赤足踩過暖熱的地龍,正瞧見成王握著鐵鉗發怔。
玄色箭袖燎出個焦黃的洞,案頭那碟鹿脯烤得烏黑。
"哥哥烤的..."她捏起塊碎屑,舌尖嚐到苦味才發覺這真的就是如外表看到的難吃,想誇的話瞬間說不出口。
成王慌忙把燙紅的手指藏進袖口,腕間佛珠纏著半截舊皮繩——那是兒時給她紮小辮用的,沒想到他還留著。
炭盆突然爆出火星,幾點猩紅落在成王衣擺。
婉寧下意識抽出雪帕去撲,素絹烙出星星孔洞,正要開口喚人,卻見成王已夾起新炭,鐵鉗尖抖得厲害。
"哥哥。"她忽然拽住他蹀躞帶,冰涼的玉佩撞在炭盆沿叮咚作響,"讓青杏她們弄吧。"話音未落,候在帳外的侍女已捧來金絲炭,麻利地換下焦黑的鹿脯。
成王訕訕地轉著佛珠,忽從旁拿過個凍梨。
匕首尖小心地剜去梨核,冰晶簌簌落在銀碟裏,婉寧望著他睫毛上沾的炭灰隨動作輕顫,忽然想起那年,代國二皇子逼她生啃凍梨時,她滿嘴冰渣想的竟是:若哥哥在,定會記得挑籽。
"給。"白玉似的梨肉遞到眼前,還帶著他掌心的餘溫,婉寧咬下時覺得格外的清甜。
窗外北風卷著雪粒子敲打窗紙,炭盆重新騰起暖霧。
食不言地用過膳,成王提議去祭拜下母妃。
二人叩拜三次,成王似是醞釀良久,才問出口,最近回到燕國後過得好嗎?
香灰簌簌落在青玉供碟裏,母妃靈位前的紅燭爆了個燈花。
婉寧攏著素絨披風跪坐在蒲團上,指尖撫過供案邊沿淺淺的劃痕——那是她十歲生辰時,非要趴在這兒看哥哥刻小木馬留下的。
"夜裏總要驚醒三四回。"她撥弄著腕間纏絲銀鐲,"太醫署日日送苦藥來,說是代國寒氣入了肺腑,要好好調理……"婉寧沒有說出她肺腑哪怕調理,也再恢複不到從前,還有身體,受到太多的傷害,往後怕是壽數不長。
成王握著三炷香的手頓了頓,香灰燙在虎口舊箭疤,他趕忙揮手彈開,“寧兒……”
成王突然握住她冰涼的手,掌心粗繭摩挲著她腕間烙印:"代國新王送了降書。"他從蹀躞帶解下枚染血的狼牙符,"昨夜三更,我親手挑了他右翼大纛。"
"謝謝哥哥給我收的利息"婉寧輕笑了下,她反手抓住兄長的手腕,婉寧嗅到他袖口混著苦艾草香,此刻卻熏得她眼眶生疼。
終於終於有一個仇敵死了,我……婉寧心中升騰起劇烈的恨意,眼眶開始泛紅,她多想親自看看他是怎麽死的!
婉寧低垂著頭,手不由得捏緊,好似捏緊了敵人的咽喉,隻要她……突然腕間的銀鈴聲響起,把婉寧的思緒從深沉的仇恨中拉了出來。
她差點又失控了!
婉寧不敢抬頭,她拿著繡帕遮掩自己,趕緊轉移話題,她怕自己仇恨扭曲的模樣暴露在哥哥麵前,那樣在哥哥心中的印象就會變醜!
"昨日去給父皇請安..."
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雪帕子洇開血梅,成王趕緊為她撫背,“我去給你叫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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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寧製止住了成王想要去叫太醫的舉動,她輕聲說“沒事的,哥哥,隻是有些咳血,我習慣了,過會就好”
成王盯著血漬眉頭緊鎖,有些責備婉寧的隱忍,最後還是讓太醫過來給婉寧看診。
婉寧看著哥哥為她焦急的模樣,不由眼眶濕潤,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她的。
等看過太醫,喝了藥,婉寧重新說到"昨日給父皇請安,看到黃門連藥碗都端不穩了。"
殿外北風突然撞開半扇雕花窗,婉寧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偷偷問太醫令,他說父皇恐撐不過冬日..."夜風卷著雪霰撲滅了兩盞燭火,靈堂突然暗下去,唯剩成王腰間玄鐵令牌泛著冷光,婉寧睜大眼睛,仔細觀察哥哥的反應。
成王指節驟然發白,三炷香攔腰折斷。
香灰簌簌落在青玉供碟裏,映得他眉骨箭疤泛出鐵青色。
"太醫當真這麽說?"他嗓音裏砂礫般的粗糲突然褪去,像漠北雪原上驟然停歇的暴風,燭火在他瞳孔深處跳了跳。
婉寧攏緊雪狐毛領,成王哥哥果然也是想要皇位。
唉,自己原本覺得自己根基不穩,無法爭皇位,想把主意打到趙鄴身上,畢竟成王年輕力壯,有自己的見解,無法被他人輕易撼動,現在和哥哥解開心結,自然覺得登上皇位卻還是自己哥哥好,隻是,該爭取的她還是要爭取。
"哥哥 ,趙鄴也想要皇位,他甚至以攝政公主,掌朝臣生殺的實權為條件,要與我結盟。"
聽到婉寧的話,成王的表情有些驚奇。他妹妹這話是想要權利?
"哥哥,妹妹我已經受夠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了!"
"哥哥可知,代國當年落下的烙印的烙鐵,如今還泡在馬房的水槽裏?現在我這手腕每到陰雨天骨頭縫裏都疼。"婉寧突然扯開衣袖,腕間猙獰的烙鐵印在燭光下泛著暗紅。
"我不要什麽攝政公主的虛名"她突然抓起供案上的燭台,火光映得眼底猩紅:"等你登基後,把審問代國戰犯的差事交給我。他們新王不是送來降書麽?我要他活著進鐵籠遊街三日。"
"至於趙鄴許諾的監國之權,掌朝臣生殺大權..."尾音忽而浸了冰棱似的冷笑,"怎比得過哥哥許我開府建牙、自募玄甲軍殺破代國的魄力?"
成王看著眼底仿佛燃燒著熾熱火焰的婉寧,那股仇恨令他為之震撼。
他不由得點頭應允。
暮色染白窗紙時,最後一盞羊乳已凝出脂膜。婉寧數著成王鬢角新生的白發入睡。
夢裏沒有代國的鐵鏈聲,隻有炭火裏劈啪作響的鬆果,每道裂紋都滲出琥珀色的"安"字。而兄長的玄氅終是沾滿了藥香,混著血腥氣,在雪夜織就一張溫暖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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