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磷火尚未散盡，李青的龍爪已嵌入岩壁。他們墜落在環形山穀底部，頭頂百丈處的天空被青銅鎖鏈交織成網，每根鎖鏈都吊著房屋大小的玄冰棺——棺中隱約可見龍形黑影。
    "這是...龍塚？"璃的尾鱗掃開滿地白骨。那些骨頭上刻著祭祀紋路，與歸墟青銅柱的咒文同源。
    孩童赤足踩上祭壇殘垣，冰裂紋在他腳踝處若隱若現。李青突然按住心口——懷中血蓮子正在發燙，與百丈高空某具冰棺產生共鳴。
    "三百年來，你們是第一批活祭品。"
    沙啞嗓音自穹頂傳來。鎖鏈網中央緩緩降下青銅王座，座上老者戴著敖清模樣的臉皮，指尖纏繞的正是往生蓮根須。
    璃的龍角瞬間迸出冰刃："你竟敢..."
    老者撕下臉皮，露出煉血宗主本相。他的胸腔鑲著顆青黑色心髒，每跳動一次就有龍魂哀嚎溢出："本座等了八十年，總算等到燭龍容器成熟。"
    李青右臂冰裂紋突然暴起。他單膝跪地，看著血蓮子滾落祭壇，在滿地骨粉中綻開妖異的紅。孩童忽然蹲下觸碰花瓣，血色紋路立刻爬上他的手臂。
    "爹爹，"孩童仰起臉，金瞳泛起黑霧，"你的心在哭。"
    煉血宗主抬手虛按。十二具冰棺同時開啟，棺中伸出纏滿咒文的青銅手，掌心托著跳動的心髒。李青的逆鱗劇烈震顫，他認出那些心髒的脈動頻率與自己完全一致。
    "當年抽敖清三百根龍骨，才造出這具噬心陣。"宗主屈指輕彈，最近的心髒突然爆裂，"讓本座看看，你們能撐到第幾顆？"
    璃的龍鱗炸成冰盾，卻擋不住音波衝擊。李青七竅滲血，孩童突然張開嘴——爆裂的心髒殘片竟被他吸入腹中。
    "不夠..."孩童舔著唇邊的血漬，"還要更多。"
    李青的脊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他看見孩童背後的影子長出龍角，與高空冰棺中的黑影逐漸重合。血蓮子開始生根，根係順著冰裂紋紮入他的經脈。
    "原來如此！"宗主猛然站起，"你才是真正的..."
    孩童突然瞬移到王座前。他的手掌穿透宗主胸膛，攥住那顆青黑心髒："偷來的龍心，用著可順手？"
    噬心陣轟然崩塌。剩餘十一顆心髒化作血線，盡數沒入孩童眉心。李青的右臂不受控製地刺向璃，卻在觸及她龍角的刹那被冰裂紋凍住。
    "醒過來！"璃的淚珠凝成冰錐刺入李青眉心，"看看你護著的是什麽東西！"
    刺痛讓幻象乍現。李青看見三百年前的同一天，自己與孩童的身影重疊在敖清自爆的現場——原來血蓮子承載的並非初代燭龍，而是敖清被割裂的惡魄。
    孩童捏爆龍心的瞬間，高空冰棺盡數炸裂。青銅鎖鏈如暴雨墜落，李青抱著璃滾入祭壇裂縫。血蓮子的根係突然瘋長，在坍塌的穹頂下織成巨繭。
    "爹爹要選誰呢？"孩童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李青看見兩個璃——一個渾身浴血，一個額生龍角。
    右臂冰裂紋突然刺入心髒。劇痛中，李青抓住真正的璃跳進血蓮巨繭。繭外傳來宗主癲狂的笑聲："好！好！這才是完美的燭龍祭品！"
    繭內彌漫著甜腥血氣。李青的鱗片正在溶解，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膚。璃割破手腕將龍血渡給他："吞下血蓮子，能暫時壓製..."
    "這是敖清最後的惡魄，"李青咳出內髒碎塊，"必須由我吞噬。"
    巨繭外響起啃噬聲。孩童的臉突入繭壁，嘴角咧到耳根："爹爹終於想通了？"
    李青的右手貫穿孩童胸膛，掏出的卻不是心髒，而是半片帶血的逆鱗。血蓮子在此刻綻放，將三人拖進往生幻境。
    幻境裏是熟悉的采藥小屋。李青看見母親正在院中煎藥，藥罐裏煮著枚帶血的逆鱗。父親從裏屋抱出嬰兒，那孩子心口嵌著鱗片，與此刻的他一模一樣。
    "原來我真是藥引..."李青碾碎幻象。現實中的巨繭驟然收縮，將孩童與血蓮子封入他胸口的冰裂紋。
    宗主正在蠶食青銅王座。他的身軀膨脹成肉山，每塊血肉都嵌著逆鱗："來得正好，省了本座..."
    璃的龍吟震碎最後一塊玄冰。她現出百丈龍形，銜住李青衝向鎖鏈穹頂："東海龍族的仇，該清了。"
    李青的冰裂紋滲出青光。他徒手撕開裂隙，發現外界已是黑夜——血月當空，往生蓮的虛影籠罩四野，每朵蓮蕊都坐著個龍化李青的幻影。
    "時辰到了。"所有幻影同時開口。李青右臂徹底龍化，逆鱗脫離胸腔，在血月中化作刻滿往生咒的巨刃。
    宗主肉山伸出萬千觸手，每根觸手都長著李青的臉："你殺不死本座！這些容器裏都有你的..."
    刀光斬落時，萬籟俱寂。李青看著肉山崩塌，無數自己的麵容在哀嚎中灰飛煙滅。璃的龍血灑滿祭壇，在血月下凝成新的青銅碑。
    碑文浮現的刹那，李青終於讀懂困龍淵所有咒文——那竟是敖清用十萬龍魂寫就的血書：
    "以吾殘魄飼惡鬼，換後世屠魔刃。"
    血月開始褪色。李青抱著昏迷的璃跌落雲層，懷中血蓮子不知何時發了芽。在他們墜入海麵的瞬間，遠空亮起十三盞引魂燈——燈下站著個與孩童一模樣的白衣少年，正朝他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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