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吞沒李青的瞬間，十三盞引魂燈陡然熄滅。他嗆著鹹澀的海水浮出水麵，發現懷中的璃輕得像片龍鱗，龍角上結著血色冰晶。
    "別睡！"李青拍打她的臉頰，掌心觸到細密的咒文——是噬心陣殘留的烙印。遠處礁石上，白衣少年赤足踩著浪花，腕間往生鐲泛著幽光。
    璃的睫毛顫動："那是...阿姐的..."
    話音未落，少年突然出現在三尺之外。李青的龍爪本能地刺出，卻在觸及對方眉心的刹那被冰裂紋凍住。少年伸手觸碰他胸口的逆鱗，指尖與冰裂紋嚴絲合縫："父親，您的心跳聲吵到海裏的亡魂了。"
    浪濤突然倒卷。李青看清少年腕間玉鐲刻著生辰八字——正是他被種下逆鱗那日的日期。血蓮子在此刻破體而出，根係纏住少年手腕，竟在他掌心結出並蒂雙蓮。
    "原來血蓮子要這樣用。"少年輕笑，蓮花綻放的瞬間，李青的冰裂紋開始剝離血肉。璃突然暴起，龍尾卷起罡風劈向少年，卻被他額間浮現的困龍咒反震入海。
    少年俯身撈起昏迷的璃，指尖劃過她眉心血痕："姑姑還是這般莽撞。"他轉身看向渾身滲血的李青，"父親可知，您這具身子為何能容下燭龍逆鱗？"
    海底突然亮起青光。李青看見自己的倒影變成三百年前的敖清，她正將逆鱗按進孕婦腹中。那孕婦的容貌，赫然與青銅門內的婦人一模一樣。
    "因為您本就是母親用九百九十九個龍胎煉成的容器。"少年掌心浮起血蓮，蓮芯映出煉血宗地牢的景象——無數孕婦被鐵鏈鎖在血池，隆起的腹部爬滿咒文。
    李青的逆鱗突然炸開，碎片割得少年臉頰滲血。他恍然明白血蓮子為何會發芽——每顆蓮子都是未出世的龍胎怨氣所化。
    少年抹去血漬，玉鐲叮咚作響："宗主不過是條看門狗，真正的煉血宗在您血脈裏。"他忽然抓住李青的右臂，冰裂紋如活蛇般纏上手腕，"母親等您三百年了，該回家了。"
    海麵突然升起血霧。霧中駛來白骨舟，船頭掛著李青父母的殘破衣裳。少年拽著李青踏上甲板時，昏迷的璃突然睜眼，額間血痕化作利刃刺向少年後心。
    "姑姑總愛壞規矩。"少年頭也不回地捏碎冰刃。白骨舟應聲碎裂，李青抱著璃墜入深海，懷中血蓮子突然綻放，在漆黑海底照出青銅城郭的輪廓。
    "龍墟..."璃咳出血沫，"煉血宗真正的老巢..."
    李青的右臂鱗片正在剝落。他看見城中遊蕩著半人半龍的怪物，它們額間嵌著困龍咒，手中提著刻有李氏族徽的燈籠。最深處的祭壇上，端坐著與少年容貌相同的女子，她膝上橫著的正是敖清被抽出的龍脊。
    "青兒，來。"女子抬手，李青胸口的冰裂紋突然暴動。血蓮根係紮穿他的五髒六腑，拽著他撞向祭壇結界。
    璃的龍鱗片片炸起。她割破手腕畫出禁咒，卻見李青的瞳孔完全變成燭龍金瞳，徒手撕開了千年結界。城中怪物齊齊跪拜，它們的困龍咒與李青的冰裂紋共鳴震顫。
    "我兒受苦了。"女子撫摸他腐爛的右臂，"當年將你種進凡胎實屬無奈..."
    "母親？"李青的嗓音混著龍吟。他看見女子身後的血池裏泡著無數嬰孩，每個都長著與他相似的麵容，心口插著逆鱗。
    璃的冰刃突然穿透女子胸膛。沒有鮮血噴濺，隻有黑霧翻湧著凝成新的軀體："好侄女，連姑母都認不得了？"
    李青的識海突然刺痛。三百年前的記憶湧入：敖清被剜鱗時，有縷殘魂寄生在妹妹敖月體內。眼前這女子，正是吞噬親姐魂魄的惡龍！
    "阿姐的龍脊用著可順手？"璃的龍角迸發金光。整座龍墟開始崩塌，血池中浮起敖清破碎的逆鱗。李青突然抱住頭顱嘶吼——那些逆鱗碎片正與他體內的冰裂紋呼應。
    敖月輕笑，龍脊化作長鞭抽向璃："本想留你作血嗣母體，可惜..."
    鞭稍觸及璃的瞬間，李青的右臂突然暴漲。腐爛的血肉下露出青銅色的龍骨，五指扣住龍脊鞭時，整座龍墟的困龍咒同時亮起。
    "母親可知，"李青的瞳孔分裂成雙重豎瞳，"燭龍最擅噬親？"
    龍骨刺穿敖月胸膛的刹那，血池中所有嬰兒開始融化。他們的逆鱗匯聚成洪流，灌入李青支離破碎的身軀。璃趁機奪回敖清的龍脊，卻發現脊骨內封著枚染血的玉扣——正是李青父親臨終前攥著的遺物。
    "原來如此..."璃的眼淚砸在玉扣上，"阿姐的殘魂一直在守護..."
    敖月的身軀在崩塌。她瘋狂抓向血池，池底卻浮起李青父母的屍骸："你以為自己逃得過？每個血嗣最終都會..."
    李青擰斷她的脖頸。龍骨寸寸碎裂時，他看見少年在遠處礁石上微笑，腕間玉鐲化作流光消散："父親，我們歸墟再見。"
    海嘯吞沒龍墟的刹那，血蓮子從李青胸口脫落。蓮子裂開處探出青鱗小手，輕輕握住了他殘缺的右臂。璃遊過來時，發現那是個女嬰，額間生著與敖清一模一樣的逆鱗。
    東方泛起魚肚白。李青的冰裂紋停止蔓延，右臂重新長出淡青鱗片。他望著海麵漂浮的龍墟殘骸，突然聽見女嬰開口：
    "爹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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