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的指尖觸到艙門時，珊瑚礁突然滲出龍血。靛藍色的血珠順著冰裂紋攀爬，在青銅表麵凝成讖語：
    第一千零一世
    剜心血飼槐
    斷角祭歸舟
    艙內傳出機械齒輪的咬合聲，三百麵銅鏡從艙頂降下。每麵鏡中都映著未來的碎片：白發蒼蒼的自己抱著龍胎站在血槐下，蝕月刃穿透璃的眉心；幽冥海的浪濤裏漂浮著敖清被剝皮的殘軀；煉血宗主站在往生舟船頭，手中提著李青被槐枝絞碎的頭顱...
    "這是注定的命軌。"艙壁裂隙中滲出宗主的聲音，帶著青銅鏽味的回響，"從你吞下龍珠那刻，就活在老夫撰寫的命書裏。"
    璃的龍爪突然穿透鏡麵。真實的血珠濺在李青臉上，將他從讖語幻境中驚醒："看腳下！"
    珊瑚礁表麵浮起細密的龍鱗紋路。每當潮汐退去，就有新的預言顯現：
    朔月夜，往生舟現
    剜心人，飼魂者
    斷角祭，因果滅
    夜霧漫過第七次潮汐時，海麵浮起具水晶棺。棺中少女的容貌與幽冥海消散之人別無二致，隻是眉心多了枚珊瑚珠。當李青的豎瞳觸及珠麵時，珠內突然睜開青金色瞳孔。
    "妾身等了九十九個潮信。"少女的指甲穿透棺蓋，腕間銀鈴與往生謠同頻，"郎君可願聽個故事？"
    她的聲音響起的刹那，李青的脊骨逆鱗突然暴起。那些鱗片割開皮肉，在空中拚出初代燭龍被剜目的場景——采藥人懷中抱著的女嬰，竟長著飼魂姬的麵容！
    "當年你剜我雙目鎮海，今朝該還債了。"少女的指尖撫過李青眼皮，豎瞳突然流出靛藍血淚。血淚墜海處升起十二根青銅柱，柱身纏滿李青各世輪回中斬斷的因果線。
    璃的龍焰尚未噴出，就被珊瑚珠吸盡。飼魂姬赤足踏浪而來，裙擺掃過之處，血槐幼苗破海而出："郎君可知，這些珊瑚礁皆是妾身眼淚所化？"
    往生舟的桅杆刺破月輪時，李青的右臂開始槐樹化。枝椏間垂落的不是葉片，而是細小的銀剪，每把剪刀都在重複剪斷臍帶的動作。飼魂姬的銀鈴突然炸裂，鈴舌化作蝕月刃刺向璃的斷角。
    "不要！"李青的嘶吼引發海嘯。血槐根係纏住飼魂姬的腳踝，卻在觸及她皮膚的瞬間開花結果——那些果實裏蜷縮著龍胎，每個都長著李青的眉眼。
    璃的逆鱗刀劈開巨浪，刀鋒卻被珊瑚珠凝固。飼魂姬的指尖穿透她的護心鱗，捏住那截晶簇斷角："當年你為護他剜心，今日便用這斷角抵債..."
    海麵突然升起青銅祭壇。李青看見自己的倒影被鎖鏈捆在柱上，劊子手竟是第一千零一世的自己。那把沾著槐花汁的銀剪，正緩緩刺向璃的頸動脈。
    飼魂姬的珊瑚珠突然爆裂。李青的豎瞳在強光中化作灰燼，劇痛卻讓他看清真相——所謂飼魂姬，竟是初代燭龍被剜目時濺出的血淚所化。那些靛藍血珠沉入歸墟，經三百年孕育出人形。
    "原來你才是因果錨點..."李青的槐枝刺穿自己左胸，蘸著燭龍心血在空中書寫。失去視覺後，《焚海錄》的文字反而在神識中清晰：
    剜目不為鎮海
    飼魂皆為贖罪
    血槐開時，往生舟覆
    飼魂姬發出淒厲的龍吟。她的身軀在血焰中融化，重新化作三百顆珊瑚珠墜海。每顆珠內都浮現出被抹去的記憶：初代燭龍自願剜目，隻為鎮壓煉血宗先祖投入海眼的噬魂蠱母。
    往生舟的甲板突然翻轉。李青抱著昏迷的璃跌入艙底，看見轉生艙的核心——巨大的青銅輪盤上刻著十二萬九千六百道命軌，自己的生辰咒文正在第一千零一格閃爍。
    "該結束了。"李青將蝕月刃刺入輪盤樞軸。當刀刃觸及初代燭龍的逆鱗時，整片歸墟海開始時空倒流：
    血槐退化成種子，往生舟碎成星屑，飼魂姬的眼淚升回雲端。璃的斷角處萌發新枝，晶簇間流轉著完整的往生謠。
    在最後一刻，李青看見轉生艙內壁浮現血色小字：
    命書末頁留白處
    可寫你我姓名
    潮水吞沒視線時，他握緊璃的手，在虛空寫下：
    寧同歸寂
    不獨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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