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好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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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兄,當浮一大白!”
    清末,一處小酒樓的二樓。
    一位身穿破舊棉襖的落魄男子端起酒碗,痛飲一大口。
    男子喉結滾動,有些許酒水順著嘴角兩邊流下,將他的衣襟打濕。
    喝完之後,落魄男子咂吧著嘴,回味無窮。
    這酒很是便宜,但確實夠勁,一碗下去肚子裏跟燒起來一樣。
    而一位豐神如玉的年輕公子哥坐在落魄男子對麵,輕搖折扇。
    見眼前落魄男子如此豪飲,他也是顫顫巍巍有些激動的端起麵前的酒碗。
    裏麵的酒水滿滿當當,還能看見西沉的落日倒映其中。
    年輕公子哥放下自己的身段,決定舍命陪君子。
    由於之前都是用酒杯喝酒,他準備淺嚐試試。
    “咳咳...咳咳”
    白酒剛一入喉,辛辣苦澀,一股熱氣直衝天靈蓋,讓人忍不住皺起眉。
    年輕公子哥強忍著不適,在落魄男子的哈哈大笑聲中,還是一飲而盡。
    年輕公子哥名叫蕭奔奔。
    出生在官宦之家,從小便熟讀四書五經,還擅長丹青書法。
    成人冠禮之後,更是遊遍神州大地,嘴裏也總念叨著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多走走多看看,看看這世上還有多少需要縫縫補補的地方。
    蕭奔奔想著有朝一日定要入朝為官,一生學識不賣帝王,隻賣蒼生。
    就算比不了青史留名的紫袍公卿,也要為天下黎民百姓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封建社會的殘忍與黑暗,這一路上他已經看過太多太多了。
    每一次深夜入眠,過往所親眼見過的那些民不聊生都會浮現出來,驚得他一身冷汗,無法再入睡。
    蕭奔奔想做點什麽,可卻有許多無奈。
    當看的越多,了解的越多,他就越明白朽木不可雕也。
    光憑他自己任勞任怨的做個縫補匠,也難阻止這大廈將傾的征兆。
    這個王朝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任何縫補都無濟於事了。
    哀莫大過於心死!
    隻能看著它一點點消亡。
    可就在今天,蕭奔奔遇到了一位落魄男子,讓他的心中重新亮起了希望的火苗。
    “爛船也有三千釘,更何況還有蕭兄這樣的有誌之士,何愁大事不成。”
    當聽到這句話,蕭奔奔毅然決然,再次喝下了一大碗酒,也讓坐在對麵的落魄男子不再感到孤獨。
    落魄男子見二人酒碗都已見底,又隨手向一旁的酒樓店小二要了一壇子酒。
    小二也是好奇,這兩人一個錦衣華服一個衣衫襤褸,這怎麽還能一塊喝酒吃飯?
    可一想到今日的酒錢又能賺取不少,他便放下心思,提溜著一壺酒而來。
    喝吧喝吧。
    這亂世,每天喝酒買醉,逃避現實的人比比皆是。
    也不差這兩人了!
    蕭奔奔接過一大壇酒,主動為落魄男子和自己斟滿:“今日有幸聆聽譚兄教誨,一番言論也是令在下醍醐灌頂。”
    “想我蕭奔奔虛度二十載光陰,至此已是無憾了。”
    “這一杯,我敬兄長!”
    或許是心中煩悶有了泄去的地方,蕭奔奔的肚子也能容下這排憂的酒水。
    一口喝完,中間沒有停頓。
    如果說蕭奔奔隻是簡單的想為風雨飄搖的王朝夯實地基,那眼前的男子就是想要推翻舊時代的一切。
    將所有的封建禮教的糟粕全部剔除幹淨。
    這種膽識與氣魄豈止是當浮一大白就足夠的!
    落魄男子再次抹了一下嘴巴,將酒碗重重拍在桌上:“痛快。平生所見之人,難有如蕭兄這般誌存高遠,心係天下。”
    “俗話說,洞房花燭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為人生四大幸事。”
    “那麽我與蕭兄便是相見恨晚,既是不幸也是萬幸。”
    落魄男子很是爽朗,笑完過後看向酒樓街邊的人群。
    夕陽下,他們千姿百態,或迎著落日,或背著落日,向家中走去。
    落魄男子目光堅定,直視西沉的紅色太陽,一口接一口的喝酒。
    滿桌子的下酒菜,直到變涼了,也沒人動一下筷子。
    兩人記不清是喝了三斤或是五斤白酒。
    直喝的天昏地暗,喝到小酒樓再無生意打了烊,還是意猶未盡。
    席間,好幾撥客人都投來疑問的眼神,似是驚歎二人的酒量。
    最後到深夜,他們隻能在店小二的催促下草草收場。
    二人付了酒錢,順便打賞了小二一兩銀子,這才互相攙扶著離開酒樓。
    臨別時,蕭奔奔站在酒樓門口的燈光下,抓住對方的手說道:“譚兄此去必是前路坎坷,還望珍重。蕭某回家後定然遊說四方,召集更多同誌加入。”
    “好,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落魄男子緊握住蕭奔奔的手,然後轉身上馬,抽動了鞭子,“蕭兄,保重!”
    男子坐在馬上,看著眼前漆黑的道路,似是有感而發:“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隨著身影駛向黑暗,聲音也越來越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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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魄男子與蕭奔奔一樣出身在官宦世家。
    父親重權在握,替王朝鎮守一方。
    而他本身也是飽讀詩書,被家裏人寄予厚望。
    本可以一生無憂,做那個人人羨慕的世家公子。
    可事與願違,深重的民族災難讓他一刻也不能安心。
    落魄男子不甘願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決定要給這即將轟然倒塌的封建社會進行一次全麵的清掃。
    他滿懷憂憤,提倡新學。
    憑借先賢的書籍來豐富自己,試圖喚醒沉睡的百姓。
    可當權者能容下這樣的人嗎?
    他們寧願苟且偷安被外邦欺辱,也不願人民站立起來改革現有的局麵。
    他們高高在上慣了。
    這也導致了落魄男子的窮困潦倒,不被封建統治下的百姓所接納。
    天下之大,何處才是我的道路啊?
    忽然,落魄男子又猛地抽了一下鞭子,聽著胯下馬兒的嘶鳴。
    他大喊一聲:“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哈哈哈哈哈!”
    男子的最後一句話鏗鏘有力,也讓矚目遠眺的蕭奔奔有無限澎湃在胸口激蕩。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遠,蕭奔奔對著遠處,深深彎下了自己的腰。
    他再也不能於黑暗中尋到男子的身影了!
    而蕭奔奔朝著相反的方向,握緊了落魄男子贈送給自己的折扇。
    也一個人走向了黑暗!
    不久之後,蕭奔奔便為了落魄男子的理想,也為了自己的理想。
    步履維艱的開始遊說活動。
    一開始的他可謂是躊躇滿誌,帶著憂國憂民的學堂弟子到處演講。
    蕭奔奔曾一個人站在高台上,底下坐滿了目光空洞的百姓。
    他激情四溢,動情處振臂高呼。
    可除了寥寥數人,再沒誰能跟隨他的腳步。
    這條路實在是太難了,麵對百姓固化的思想,他用盡了辦法,也絲毫沒有寸進。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蕭奔奔如一個逆行者,頂著時代的潮流,滿身傷痕。
    隻是偶爾會在下雨天,一個人默默站在小樓裏,看著遠方的淒慘,獨自念叨上一句:“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譚兄,你還好嗎?”
    說完,他便關上了窗子,將自己鎖在屋中。
    在曆經無數次的打擊之後,蕭奔奔偶然之下被天守者看中。
    對方使用神奇手段,帶他領略了世上的另一處風景。
    看著眾生被欲望折磨得死去活來,卻還是樂此不疲的一個個深陷其中。
    蕭奔奔通紅了雙眼,想張嘴說些什麽,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世道便是如此,他又能怪誰呢?
    天下人都難,難脫身於名利場,更不想引火燒身。
    就在蕭奔奔還在為了心中的大義,繼續埋頭前進的時候。
    一個噩耗忽然傳進了他的耳朵。
    蕭奔奔急火攻心,從家鄉不遠萬裏的來到京城,想著憑借一己之力救下身為階下之囚的落魄男子。
    蕭奔奔帶著重賞之下的勇夫,一路闖入了監牢,看著那道寂寥的身影獨自望著監牢中的小窗口。
    “譚兄,快跟我走吧!”
    落魄男子緩緩轉身,似是猜到了麵前的蒙麵人是何人。
    他一改入獄的寂寞,快步走向前,抓住監牢中的木柱,淡然的笑著:“臨死前還有蕭兄來看望,我死得其所。”
    蕭奔奔見對方不為所動,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譚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可落魄男子麵色慘白,再次轉頭看向監牢中的小窗口。
    透過窗子,他好像能看到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
    落魄男子搖了搖頭:“神州大地每日都在流血,譚某就流不得嗎?”
    “蕭兄莫要再說,譚某去意已決。”
    說罷,他一口咬住右手食指,鮮血瞬間流淌下來。
    落魄男子舉著手指,來到監牢牆壁,洋洋灑灑兩行大字。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三日後,落魄男子被押上刑場,他掃視著麵前烏央烏央的人群。
    有興奮,有不解,有期待,更有事不關己......
    他抬頭,聲色激昂的呐喊道:“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說罷,慷慨赴義。
    人群之中,蕭奔奔站於最前列,落魄男子的鮮血濺在他的臉上,染紅了他白色的衣袍。
    看到這一幕,他痛苦的閉上了雙眼,與周圍的無動於衷格格不入。
    心中苦澀的問道:譚兄,值得嗎?
    那一天,蕭奔奔放下了人間的理想。
    對著鏡子佩戴上了勳章,也對著鏡中人露出一個苦笑:“如今識得愁滋味,欲說還休?”
    也就是那一天,蕭奔奔來到和落魄男子初次見麵的地方。
    他一個人要了一壇酒,拿了兩個大碗。
    他舉起酒碗,對著地麵傾倒一空。
    眼前依稀可見落魄男子的音容笑貌。
    雖落魄,可眼中滿是無懼。
    做完這一切,蕭奔奔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兩個空碗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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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他開始了新的征程。
    回憶起這些,蕭奔奔當著王暖暖幾人的麵,將手中的酒杯擲向遠方。
    “去他媽的!”
    說罷,拎起酒壺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黑夜裏,他放聲大笑。
    說不清的快意恩仇。
    陸尋,為了你,我可是拒絕了青龍的好意。
    我真的很希望與你並肩作戰。
    打破老舊的規矩。
    此時,天守一係府邸內。
    李一脈正在花園內,悠閑地喝著茶,頂著月光釣著魚。
    湖中魚兒不如太南湖那般多,他單手持杆,已經坐了好幾個時辰,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自李一脈從清錄一係全身而退之後。
    一直處在擔驚受怕的天守弟子仿佛被打了一劑強心針般,變得空前的團結。
    原本籠罩心中的那道霧霾,也都消失殆盡。
    這才是那個萬眾矚目的李首席。
    是我等天守弟子視為追隨目標的李首席。
    莫黃粱?
    入玄境巔峰?
    算個屁!
    此事已經是李一脈膽大妄為了,不過好在清錄一係顧全麵子這才沒有興師問罪。
    他們隻是對外宣稱李首席好雅興。
    三更半夜也要與清錄弟子切磋一二。
    可在好事者的眼中,這分明是莫黃粱在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罷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李一脈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等待魚兒上鉤:“莫黃粱,我說過要斬去你的觸手,可曾說話算話啊!”
    “在你眼中,我李一脈隻愛喝茶,不愛管閑事。”
    “用你的話說,是個隻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老頭子。”
    李一脈頓了頓,拉起手中大幅度彎曲的魚竿,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上鉤了。
    李一脈解開魚嘴上的鉤子,狠狠地握住魚兒。
    “但你可知,我李一脈更愛釣魚。”
    “如今你莫黃粱上鉤了,你就要給我夾起尾巴做人,因為我可不是次次都會點到為止。”
    看了一眼後,他又將魚兒扔回了湖裏。
    看著魚兒潛入水中,撲騰了幾下就消失了蹤影。
    李一脈一個人自言自語。
    “還是不夠啊,我更想一石二鳥啊!”
    就當他準備端起茶杯的時候,青龍來到了他的身後。
    “如何了?”李一脈問道。
    “拒絕了!”青龍笑道。
    李一脈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是大笑了起來,隨後一口飲盡杯中的茶水:“哈哈,那這一局就當你輸了!”
    忽然,他的耳邊傳來一道男子肆意的笑聲。
    像是很遠,又像是很近。
    李一脈眯著眼搖了搖頭,心情大好的將身邊的一個空盒子交給青龍:
    “一萬隻蚯蚓,別忘了!”
    青龍滿臉苦笑,想到之前的賭約。
    可這一萬隻蚯蚓究竟要挖到什麽時候?
    由於是私底下,青龍沒有那麽多規矩,便好奇的問道:“師尊,您這究竟是何意?”
    “既然早就猜到蕭奔奔幾人不願意加入青龍堂,為何還要派我去試探?”
    李一脈揮了揮手:
    “你不懂其中的樂趣,下去吧!”
    青龍告辭之後,李一脈端起茶壺倒上新茶,但又頓了頓:“喝什麽茶啊,應該喝酒啊。”
    李一脈淡笑了一聲,將杯中的茶水撒入了眼前的池塘。
    隨後憑空變出一壺酒,也不邀明月共飲,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蕭奔奔幾人都不錯,就留給你了!”
    “也不枉我大鬧清錄一係。”
    李一脈將酒壺隨手扔掉,沒給魚鉤重新換上魚餌,便將魚竿甩的老遠。
    “我在天守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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