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屠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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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加快速度,不要刻意放緩,距離目標還有不到兩公裏了,勝利就在眼前!”
軍官的吼聲剛被風卷走,張涵就瞥見遠處的夜空在使勁眨眼睛。
不是星星,是成片的火光在雲層底下翻跟頭,紅的橙的火苗裹著煙,偶爾竄起道慘白的曳光,像有人把燒紅的鐵絲往黑布裏戳,半拉天都被染成了剛出爐的鐵塊色。
真像個野太陽從樓縫裏拱出來,連飄過去的雪片都被照得透亮,活脫脫一群會發光的白蛾子。
他們這邊也在響,卻透著股說不出的怪。
坦克炮口隔會兒“咚”地噴團火,高爆彈慢悠悠劃道弧線,砸在對麵樓牆上炸個黑窟窿,碎磚慢悠悠往下掉,跟老人咳嗽時掉的牙似的。
裝甲車的機炮混著曳光彈,對著沿途樓體“噠噠噠”掃,橙紅色的光帶在牆麵上歪歪扭扭爬,像小孩亂塗的蠟筆道。
剛開始好多人心裏都打鼓,彈藥儲備本就不多,這麽漫不經心地突突,跟往雪地裏撒錢似的,淨做些看著沒用的試探。
可走著走著就咂摸出滋味了,這還真離不得。
子彈再金貴,有些事也得這麽辦。
那些黑洞洞的樓道、塌半截的陽台,全是藏汙納垢的死角,部隊哪有功夫逐層逐樓清剿?
這看似散漫的火力,實則是在搞區域壓製,順帶穩住隊伍的心神。
“張哥,你說一會兒咱重機槍往哪架?”臭蟲趁著輪換的空當,吊兒郎當地竄過來。
張涵用手拍了拍戰術背心,護板撞出悶悶的響“聽軍官的命令。”
他往兩側打量時,卻感到一種令人心悸的感覺。
說不清道不明,就像黑夜裏走在懸崖邊,明明還沒看見深淵,腳底下卻先冒出股懸空的慌。
是人類骨子裏那點說不清的直覺在作祟?
在提醒他有什麽東西不對勁,危險正躲在哪個看不見的角落,像蹲在暗處的獸,正等著時機?
腳下的路寬了兩倍不止,原先外圍那種擠擠挨挨的居民樓早沒了影,換成了貼滿玻璃幕牆的高樓。
看樣子,這一片更像是辦公區和商業區的結合體。
街角立著半截被炸毀的廣告牌,還能看清“天禾百貨”的鎏金大字,金屬門框上的“24小時服務”燈箱,把門口的積雪照得一半藍一半黑。
再往前,幾棟高檔小區的塔樓直插夜空,外牆的保溫層炸得七零八落,露出裏麵鋼筋的骨架。
“紮進市中心了啊。”張涵低聲說了句,目光掃過信訪局門口的國徽。
這地方平時就是管老百姓上訪的,誰家拆遷遇著坎、辦事受了刁難,或是有啥理沒處說,都得來這兒遞材料、填表格,等著給個說法。
但據張涵的了解,資料填了,證據匯總了,照樣有很多人得不到解決。
尤其老一輩人常念叨,那會兒規矩沒現在嚴,真有老百姓揣著材料往這兒趕,半道上能遇著各種“絆子”。
有的被攔在路口問東問西,硬生生耗到下班點。
有的剛進巷口,自行車就“莫名其妙”被紮了胎,更有甚者,被幾個自稱“街道幹事”的圍著勸,一口一個“這點事不用跑這麽遠”,軟磨硬泡就把人勸回去了。
能在這種地段占著棟樓,八成就在城中心的圈裏了。
“真沒合適的地方,就直接架公路上,怎麽方便怎麽來。”他收回視線,往臭蟲那邊偏了偏頭,“這時候還敢往樓裏鑽,琢磨著找什麽好射界?那不是找位置,是送肉。”
……
距離信訪局不到101novel.com0米的兩側樓體,倒是難得攢著幾分完好。
轟炸沒往這兒使勁,火力全撲在前頭絞肉呢。
4000多隻感染者正貓在暗處喘氣,統領級特感胡特拉蹲在百貨大樓三層的破窗後,渾濁的眼珠盯著樓下街道,把前線的動靜聽得門兒清。
槍聲越來越稀,還擊的力道軟得像棉花,偶爾竄起的曳光彈也短了半截,它心裏早有譜西城區那幫人類撐不了半小時了,已是強弩之末,最後一滴血都快流幹在巷子裏,
可它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胡特拉舔了舔嘴角的涎水,涎水落在凍硬的地板上,“滋”地凝成小冰粒。
作為感染者裏的貴族階層,它的智商堪比人類中的高智者,不是沒想過更巧的法子。
怎麽設伏能多敲掉幾個人類的罐頭(坦克),怎麽布陣能把援軍的腿打斷。
可琢磨來琢磨去,最終還是隻能選最笨的招依托這些尚且完好的樓體,用命換時間。
前線本就打得血糊淋拉,分到它手裏的家當少得可憐。
三挺89式重機槍,幾箱手雷。
再就是300多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大多數槍身還算完好,隻有小部分帶著傷。
有的槍管被鈍器砸得微微彎折,像根打了蔫的鐵條;有的槍栓卡著碎彈片,得用蠻力才能拉開。
畢竟是從民兵團手裏繳獲的,風吹日曬加磕碰,磨損總免不了。
子彈均分下去,每支槍也就40多發,多一顆都掏不出來,彈夾往槍上一卡,沉甸甸的墜手,倒像是最後點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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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400多隻特感當主幹,剩下3000多隻全是低級貨,擠在沿街商鋪的陰影裏。
手裏攥著撿來的菜刀、鋼管,甚至還有半截帶鏽的鋼筋,有的刀刃上還沾著黑糊糊的凍血,看著就知道是從哪兒順來的。
它們沒什麽腦子,喉嚨裏嗬嗬地冒著氣,就等著人類踏進來時突然竄出去,最好能把對方的陣型衝個稀巴爛,逼那些沒見過血的新兵蛋子慌不擇路鑽進兩側的樓裏。
到了那會兒,巷戰變肉搏,這些低級貨的爪子和牙,總比空著槍膛強。
胡特拉當然清楚,在空曠的街道上,重機槍和步槍能把殺傷力拉到最大。
可彈藥就這麽點,繳獲來的家夥本就是有多少算多少,一發不多,一發不少。
……
“麻雀都躲著走的地方,人他媽非得往前。”張涵剛把護目鏡往上推了推,就聽見“哢嗒”一聲輕響。
不是自己人的裝備聲,倒像是什麽東西踩碎了凍硬的玻璃。
“停。”他抬手按住臭蟲的肩膀,隊伍最前頭的坦克還在往前挪。
右側百貨大樓一層的卷簾門突然“哐當”晃了一下,像是被風撞的。
可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接連響起,節奏越來越密,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頭用爪子抓。
臭蟲舉槍要瞄,被張涵一把按下“先別開火。”
話音還沒落地,左側商鋪二樓的破窗後突然竄出道火舌!“突突突”
重機槍橙紅色的曳光彈織成張死亡大網,斜著掃向隊伍中段。
“臥倒!”張涵吼出聲的瞬間,就見正推著裝甲車往前挪的士兵們遭殃了。
他們原本弓著身子,一手扶著裝甲車的裝甲板,一手攥著槍托,槍身斜挎在胸前,腳步沉重地往前頂。
子彈掃過來時,最邊上的士兵剛往前推了半尺,子彈就像鑽進豆腐似的穿進他的後背,他悶哼一聲,手裏的槍“哐當”掉在地上,人順著裝甲板滑下去,雪地上立刻洇開一大片暗紅。
旁邊的兵下意識想撈他,剛探過身,子彈就削掉了他的半邊耳朵,血“唰”地糊了滿臉,他疼得嘶吼著往後縮,卻又被後麵湧來的推力搡得往前趔趄,正好撞進下一輪彈幕裏。
貼著沿街商鋪牆麵前進的士兵更慘。
機槍子彈掃過來時,最前頭的兵正轉頭給身後的新兵遞眼神,子彈直接從他太陽穴穿進去,紅的白的液體“噗”地噴在磚牆上,順著牆縫往下淌。
後麵的人來不及收腳,子彈已經掃到胸口,有人的步槍被打飛,槍管在空中轉了個圈砸在地上,而他本人捂著胸口跪倒,嘴裏湧出的血泡在雪地上積成小小的血珠,沒等凝固就被後麵倒下的人壓碎。
不過十幾秒,已經有十幾個身影直挺挺倒在地上,手裏的槍還保持著前指的姿勢,人卻再也動不了了。
可裝甲車側麵壓根不是避風港。
剛才左側二樓的重機槍已經把人打懵了,幸存的士兵像受驚的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裝甲板後擠,你壓著我的腿,我頂著你的背,密密麻麻堆成一團。
誰都覺得這冰冷的鋼鐵能擋子彈,卻忘了紮堆的肉身子在重機槍眼裏,跟擺好的靶子沒兩樣。
右側三樓一扇蒙著霜花的玻璃窗突然“嘩啦”碎裂。
又一挺重機槍的槍管帶著寒氣探出來,黑洞洞的槍口直對著這堆擠成一團的人。
最邊上的兩個士兵連哼都沒哼一聲,身體就像被劈開的木柴般向兩側歪倒,血和碎肉濺在後麵人的臉上、身上,熱得燙人。
人擠人的地方最不經打。
子彈鑽進密集的人群,總能精準地找到肉體,有人被打穿了肩膀,疼得想往旁邊挪,卻被後麵的人死死抵住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下一顆子彈鑽進自己的胸膛。
有個老兵把新兵往身後拽,子彈卻從他腋下穿過去,打在新兵的肚子上,兩人抱著滾在雪地裏。
裝甲板上“叮叮當當”濺滿了子彈,有的子彈反彈回來,在人群裏又掀起一陣慘叫。
有人想往車後爬,剛抬起屁股就被流彈打中後腰,趴在地上抽搐著,腿還在無意識地蹬踹,把雪地裏的血蹭得一片狼藉。
臭蟲抱著槍縮在裝甲板最裏麵,眼睜睜看著斜對麵的兵被一顆子彈掀掉半張臉,溫熱的血濺在他護目鏡上,瞬間糊成一片紅。
他下意識想抬手擦,手腕剛動了動,就被旁邊的人一把攥住。
那人的胳膊以一個反折的角度歪著,被打穿的傷口豁開個血窟窿,白森森的尺骨戳在外頭,裹著凍成冰殼的血絲。
可他的手跟鐵鉗似的,攥得臭蟲手腕生疼,眼睛死死瞪著臭蟲,眼白上布滿血絲。
不是求,是警告,是用最後一口氣在說動一下,咱倆都得成篩子。
雪地上的血早不是一灘一灘的了,順著磚縫往低窪處流,積成黑紅色的水窪,上麵浮著層碎冰碴子。
倒下的人摞著倒下的人,有的腿還在無意識地抽搐,腳尖蹭著雪地劃出淺溝,可上麵的人連抬腳繞一下都不敢。
重機槍的子彈還在“嗖嗖”地貼著裝甲板飛,打在地上濺起的雪沫子裏混著血珠,誰露個胳膊露個腿,下一秒就可能多個窟窿。
“媽的!是交叉火力!”張涵撅起屁股往裝甲車底下鑽,可剛挪到車底就傻了眼,這不足半米高的地方早擠了三四個士兵,每個人都把身子蜷成蝦,槍被壓在肚子底下,呼吸聲粗得像拉風箱,誰都不敢動。
車底的空間就這麽點,動一下就得把別人擠出去。
裝甲車的機炮手想調轉炮口還擊,可剛探出頭就被一顆流彈打穿了喉嚨,血沫子噴在炮管上,順著冰冷的金屬往下淌。
街道中段徹底成了屠宰場,每一次槍響都意味著有人永遠倒在這片血雪裏。
張涵縮在車底,能看見外麵的血窪裏映著重機槍的火光,紅得像團鬼火。
這哪是伏擊?
就是屠宰。
那些藏在樓裏的東西根本沒打算跟他們拚,就是拿子彈當刀子,一刀刀割他們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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