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小強也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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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叫張涵的上士,別帶著那個兵往前瞎跑了。”
    下士突然喊了一聲,扶著臭蟲往旁邊挪了挪,剛躲開,頭頂的碎磚就“劈裏啪啦”掉下來,砸在地上揚起細灰。
    一塊棱形的碎瓷片“嗖”地從耳邊飛過,釘進對麵牆縫裏,磚麵被撞出個小坑,是剛才炮震從哪家窗台上掀下來的。
    炮彈炸開時,衝擊波能把人搡得像片葉子,彈片刮過就是個血口子,這些都得防。
    但更要命的是那些被炮擊中的建築,磚頭、水泥塊、鋼筋頭,被那股力道一催,就跟長了腿似的往四處飛。
    “停下來等死嗎?現在隻能往前衝。”張涵下巴繃緊,脖頸上青筋跳了跳,硬生生把到了嗓子眼的咳嗽憋回去。
    “這他媽是炮火覆蓋,一會兒還要延伸。現在炮彈打在最前麵,是給後隊組織防線的人留反應時間,讓他們往後撤。你們現在一個勁往後跑,炮彈正好追著炸。”
    “那莫非往後跑?”張涵胳膊肘往牆上一頂,肩膀往下沉了沉,把壓在劉利身上的力道卸下去大半,另一隻手在牆麵上亂摸,指尖摳住道磚縫才穩住身形,“呆在原地也是等死,剛才左邊那棟樓怎麽塌的你沒看見?整麵牆拍下來,底下那幾個兵連喊都沒來得及喊。”
    道理誰都懂。
    可眼下就跟站在燒紅的鐵板上,往前跳是火坑,往後退是油鍋。
    命好的,能從炸出來的豁口鑽出去;命差的,就跟被憲兵抓回去槍斃的老李一樣。
    “可你這樣沒個方向的亂跑也不行啊!”下士急得直冒肝火,“我看你這想法就是想往第三中學跑,可等你跑到了,那裏人都沒了。”
    “人跑了,總該會有車吧?”臭蟲把火箭筒的背帶往上提了提,弱生生的問道。
    “有個錘子。”張涵被劉利扶著的胳膊猛地掙了下,額頭上的汗順下巴往下流,像是被這話戳中了哪根筋,眼仁都紅了,破口大罵起來“你以為人家都跟你似的,就知道用兩條腿蹽?但凡有車,輪子都得跑飛了,早他媽開得沒影了,還能輪著給你留著?做夢!”
    臭蟲被叼得脖子一縮,沒敢再出聲,垂眼瞅著小腿上的傷,被拖拽得發皺的褲管貼在皮膚上,又涼又沉。
    方才還覺得下士扛著自己跑時挺能耐,這會兒隻覺自己就是塊拖在地上的爛泥,淨給人添堵。
    “再吵也不能吵出個活路來。”下士不住回頭往後看,脖頸轉得跟撥浪鼓似的,“想有活下來的希望,就隻能繞開第三中學跑,那裏是中心區域,挨炸最狠,去了就是送人頭。”
    張涵沒立刻接話,被劉利架著的身子還在往前衝,膝蓋卻悄悄打了個彎,速度慢了半拍,他斜眼瞥著下士緊繃的側臉,又掃了眼遠處第三中學方向。
    那片樓群此刻倒還立著,可天邊滾來的炮聲正一點點往那邊挪,跟餓狼圈地盤似的,早晚得把那片吞進去。
    心裏那點較勁的火氣被炮彈的轟鳴澆下去大半,他突然往旁邊一拐,胳膊肘懟了劉利一下。
    “往左邊那條巷子裏鑽!”聲音還是硬邦邦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衝勁。
    劉利愣了愣,見他眼神往第三中學反方向偏了偏,趕緊架著人往巷口挪。
    ……
    “飛機哥,你說……張哥那老小子,該不會真栽了吧?”
    朱大常嗓子幹得冒火,話齉在喉嚨裏,跟卡著半截幹樹枝似的,眼睛死死盯著天上的轟炸機群。
    “應該不會吧。”湯向榮低著頭,說話卻斷斷續續的,聽著就言不由衷,“張哥可是打不死的小強,下水道裏的蟑螂,哪那麽容易死?”
    部隊已經在有組織的後撤了,裝不上車的重武器均被拋棄在原地。
    每個人都像是裝了小馬達,胳膊甩得跟風車似的,拚命往後跑,誰也不敢回頭多看一眼。
    明明手裏還有家夥能拚,明明剛才巷子裏還響著槍,可就這麽被生生撇下了。
    這就像啥?你在前頭豁出命跟人搏,後脖梗子卻被自家人捅了冷刀子,連句招呼都沒有。
    反應慢點,小命當場就得交代。
    遠處的炮擊還在炸,第三中學那片樓也逐漸在被覆蓋。
    教學樓主樓迎麵挨了發重炮,“轟隆”一聲,牆麵上“教書育人”四個水泥字當場炸得粉碎。
    升旗台也被旁邊塌下來的樓角砸中,那根鐵旗杆“哢嚓”一聲折成個難看的鈍角,帶著卷邊的國旗重重砸進廢墟裏。
    紅綢子似的旗麵剛沾地,就被湧來的碎磚和斷梁埋了大半,隻剩個邊角露在外頭,被氣浪掀得一下下抽抽。
    “你說這仗要打個十年八年,”朱大常有感而發道“咱下一代是不是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全了?”
    湯向榮回頭瞥了眼那片冒煙的廢墟,嗤笑一聲“那倒好,咱這倆剛摸過高中課本的,到時候怕是能當教授用。”
    “再說了,命都跟懸在褲腰帶上似的,還操那閑心?等哪天咱成了這世上最後倆認得二次函數的,說不定還能靠給人算炮彈軌跡換倆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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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大常深以為然,狠狠點了點頭。
    這世道,什麽東西都是越少見越金貴,就像地裏的野參,豐年裏能換半袋糧食,荒年時扔在路邊都沒人撿。
    人才這東西更是如此。
    早年間他聽村裏老人講,誰家小子要是揣著個大專文憑,國企的大門敞著往裏請,編製穩穩當當攥在手裏,單位還管分房,媒人能把門檻踏平。
    可現在呢?本科生、研究生堆得跟秋收的麥垛似的,一抓一大把,扔在人堆裏就像撒在地裏的土豆,扒拉半天也挑不出個紮眼的。
    戰爭時期還想教書育人本就不切實際。
    孔夫子周遊列國時遇上兵痞,滿肚子的仁義道德,終究抵不過人家腰間那把明晃晃的刀。
    道理講得再懇切,刀鞘往跟前一磕,便啥都成了空談。
    教育這東西,本就跟地裏的莊稼一個性子,得有安穩的土,有平靜的水,才能慢慢長。
    你看那些非洲草原上的村子,孩子們光著腳追羚羊都來不及,哪有閑心坐在教室裏認字母?
    肚子餓得咕咕叫時,課本還不如塊樹皮頂用。
    現在也一樣。
    敵國打過來時,或許還會顧忌幾分科研人才,留著他們畫圖造炮。
    可麵對那些見人就咬的感染者,你就算是博士院士,腦子裏裝著再多公式定理,在他們眼裏也不過是塊帶骨頭的肉,啃起來沒半點差別。
    所以說眼下,學習這條路早就被炮火燒成了焦土。
    而更嚴峻的是,南方逃難過去的學生已經超過百萬,就連安置都成了問題。
    當生存的坎兒橫在眼前,什麽書本、公式,都得往後捎捎。
    肚子填不飽,身子沒處擱,誰還有心思盯著黑板上的字?
    命都快保不住了,哪還顧得上將來?
    說到底,教育這事兒,本就跟國情緊緊勾著,國不安穩,啥都白搭。
    “天上那些東西好像開始下蛋了。”隊伍裏突然炸出一聲吼,有人踮著腳朝天上猛指。
    朱大常和湯向榮同時猛地抬頭,脖頸仰得發酸,可頭頂隻有刺目的陽光潑下來,白花花一片晃得人眼暈,別說航彈的影子,連朵像樣的雲都沒有。
    隊伍裏的軍官大罵著,抬腳踹了旁邊跑得慢的士兵一腳,把隊伍的速度再提了提,粗聲補充道“是航彈!那玩意兒帶著哨音往下鑽,等瞅見了褲襠都得炸飛!跑快點,一群憨貨!”
    “怎麽跟臨海市不一樣了。”湯向榮收回目光,抹了把被陽光晃花的眼,“原來他媽的還發射空對地導彈,能看見尾煙,現在毛都看不到一根。”
    “應該是把國家給打窮了。”朱大常還在望著天上,喘著氣說,“導彈這種金貴東西,終究不如炮彈生產便捷、耐消耗。沿海地區大部分工廠被毀,好多高精尖的芯片、材料運不進來,導彈生產受影響,肯定得省著用。”
    但很快,後方的爆炸聲就先一步抵達,不是炮擊那種“砰砰”的間斷響,而是“轟隆”一聲鋪開,連成片的轟鳴。
    湯向榮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遠處的房屋不是一間間塌的,是整片街區猛地往下一沉,緊接著被炸開的氣浪掀起來。
    磚石瓦塊像被揚起來的塵土,密密麻麻地往上躥,又劈裏啪啦地砸落。
    有棟還算完整的五層樓,牆皮先是整片整片往下掉,露出裏麵的鋼筋,然後中間猛地往裏凹,上下兩層隨即垮塌下來,整棟樓就那麽蜷成了一團灰黑色的廢墟。
    爆炸中心的地麵陷下去一塊,邊緣的斷牆像被啃過似的,斜斜地插在焦土上,最長的也沒超過一人高。
    氣浪裹著股燒焦的味道往這邊推,帶著細小的沙礫打在臉上,有點疼。
    這跟炮擊完全不一樣。
    炮擊是一下下砸出坑,彈片飛出去老遠,但炸點周圍還能剩下半截牆、幾根柱子。
    而航彈炸過的地方,連塊完整的木頭都難找,氣浪掃過的範圍裏,低矮的建築直接被推平,躲在裏麵的人連掙紮的痕跡都留不下。
    “大常,我收回剛才的話。”湯向榮猛地轉回頭,聲音裏帶著點發緊的抖,“張哥就算真成了小強,鑽進最深的下水道,我看……也懸了!”
    話音剛落,腳下猛地加速,方才還帶點鬆快的勁頭,這會兒全沒了,每一步都踩得又重又急,像是身後那片火海正舔著腳後跟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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