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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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這天殺的總算肯賞口飯吃!”
    張涵咬著牙拽緊步槍背帶,把洞頂垂下來的枯枝敗葉纏了三圈,又使勁打了個死結。
    剛才隨便往洞口一搭,陣風掃過就掀得七零八落,這會兒勒得木頭咯吱響,總算能擋擋飄進來的雪花。
    火堆總算旺起來了,紅苗舔著濕木頭,滋滋往外冒白汽。
    張涵瞅著那堆火直咧嘴,嘴角凍裂的地方被煙一嗆,疼得他“嘶”了一聲。
    方才打火機烤得鐵皮發燙,木頭卻隻肯慢悠悠冒藍煙。
    最後沒轍,摸出顆58毫米步槍彈,磕開底火倒出火藥,湊過去一點,“轟”地竄起串火苗,才算把這堆“水貨”請燃了。
    “也就這點用處了。”張涵戳了戳一根燒得半焦的木頭,外頭看著黑了,裏頭還潮乎乎的,一使勁就掰成了兩半,斷麵水汪汪的,“燒著跟撒尿似的,淨冒煙不頂暖。”
    煙味兒混著濕木頭的腥氣往鼻子裏鑽,他往火堆挪了挪,手攏在火苗上,掌心倒有層薄熱,指縫裏卻嗖嗖往裏灌寒氣。
    洞外的鬆樹還在倒,隔陣子就“哢嚓,轟隆”一聲,雪霧騰起來的動靜能震得洞頂落灰。
    張涵閉著眼往雪壁上靠,後背的雪被體溫焐得發黏,化成水又凍成冰,把衣服跟凍土粘在一塊兒。
    腦子裏忽然撞進句話,沒頭沒尾的。
    像是在哪麵牆上看過,又像是誰蹲在旁邊抽著煙說的。
    你去任何寺廟,他坐著,卻讓你跪著!隻有烈士陵園,他們躺著,讓你有尊嚴的站著!
    張涵嗤地笑了聲,倒像被煙嗆著了。
    抬手抹了把臉,掌心蹭到冰涼的潮氣,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睜了眼,正望著洞口被風吹得抖個不停的樹枝,像隻攥不住東西的手。
    從災難爆發,沒了的人真是數不過來。政府裏那些天天紮在現場的,路口一站就是半天的警察,還有頭也不回往前線衝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地沒了。
    他們都是能喘氣、會說笑的活生生的人啊,心裏揣著點啥信念,才肯往最難處闖。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街上的征兵點冷了。
    以前排長總說,報名的能排到街尾,現在據說貼了三張告示,也隻來兩個喝醉酒的,扒著桌子問“管不管二鍋頭”。
    不是人變孬了,張涵裹緊了衣服想,許是見多了人往前衝,衝著衝著就沒了影,剩下的人便慢慢把自個兒的命看得重了。
    合眾國的旗子還在有些樓頂飄著,但底下的人,眼神裏的光好像淡了,跟這洞外的雪似的,看著亮,摸起來全是冰。
    倒是撫恤金,聽說漲了三次。
    上次在臨時安置點,聽兩個大媽念叨,有個犧牲的小警察,家裏領了三箱子罐頭,還有專人送煤。
    安置工作也勤,廣播裏天天喊著要保障陣亡家屬的吃喝住,那語氣聽著卻像往漏了底的桶裏倒水,越急著補,越讓人覺出那窟窿太大。
    “既來之則安之,可就連安頓都安頓不下了。”張涵往火堆裏添了塊木頭,火“劈啪”響了聲,映得他眼仁發亮。
    或許就是這樣吧,死的人多了,活著的人就像看見第一塊碎玻璃的路人,開始害怕自己也成了那扇破窗。
    原先說“為信念犧牲”,聽著像句挺硬氣的話。
    可當犧牲成了街坊鄰裏間的常事,這話就變了味。
    誰家窗台上還擺著烈士證,誰家灶台邊還留著沒來得及洗的碗,誰家門口的積雪總比別家厚半尺。
    光榮哪扛得住這麽多雙哭紅的眼睛瞅著?
    到最後,那兩個字就成了心口的疤,碰一下就鑽心地疼,誰還敢輕易往跟前湊。
    人啊,不怕遠處的英雄,怕的是身邊的人一個個變成英雄。
    光榮這東西,偶爾聽著振奮,天天見著,就隻剩下熬不完的夜和暖不熱的炕了。
    “命就該如此嘛?沒出息的人,好像永遠也沒出息?”張涵心裏發苦,往嘴裏又塞了兩顆糖,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麽多愁善感,或許是冷得慌,或許是怕?
    怕真成了那堆名字裏的一個,到時候連個掛念的人都沒有,領下來的那點撫恤金,指不定被哪個環節的人揣進了自己腰包。
    說不清的事太多了,正如同這場暴風雪,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算個頭。
    張涵閉上眼睛,睫毛上沾的雪粒涼絲絲的。他盤算著,等雪一停,說啥也得往大後方走,不能再在部隊裏瞎摻和了。
    再這麽折騰下去,就算有十條命,也經不住耗。
    到時候真被逮著了,說我是逃兵也好,說我未戰先怯也罷,我就說自己是被打散了編製,找不著原部隊了。
    這話聽著,總比實打實的“逃”字順耳點。
    路上的交通應該還沒完全癱掉,畢竟那麽多哨站檢查站還立著,說不定能遇上些願意往前挪步的人。
    ……
    壁水市市政府大樓,原本就嚴密的防衛又加了層勁。
    主幹道上停著十二輛坦克,履帶碾過的雪印還沒凍實,炮管斜斜對著街口;門口也架了兩輛裝甲車,艙門半開著,能看見裏麵士兵搭在機槍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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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裏除了決策層的人,滿走廊都是警衛士兵,隻是擦肩而過時能瞅出些不同。
    三樓一間不起眼的會客室,大門緊閉,談話聲壓得很低,卻字字都帶著分量。
    “報告孫將軍,灘沙江沿岸已核實無大股感染者渡江跡象。核爆的壓製效果初步顯現,但國防部那邊仍在評估後續方案,具體是繼續實施核打擊,還是調整策略,另外也需明確,若繼續發射,當量控製在多少萬噸級以內更為適宜。”
    國家安全局穀欲委中校保持著標準的立正姿勢,視線落在地麵,匯報的語氣平穩得不帶一絲波瀾,卻字字清晰。
    孫逸飛依舊閉著眼靠在沙發裏,眉頭微蹙,像是在消化這消息,又像是在琢磨別的事。
    壁水市那檔子亂子還沒壓下去。
    今晚八點三十二分,兩隻偽裝者鑽了空子,從東城下水道摸進來,值守的士兵在暴風雪裏凍得夠嗆,難免鬆了神,結果就捅了大簍子。
    周邊三個小區、十幾條街全封死了,萬幸有宵禁頂著,警車軍車整夜沒歇地巡邏,不然這禍怕是要蔓延得沒邊。
    “武鳴縣的情況還沒摸透,核彈的事先放放。”孫逸飛的聲音有些沉,“至少目前來看,兩岸的部隊還沒到撐不住的地步。”
    穀欲委欲言又止,往前半步,語氣裏添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堅決“孫將軍,中央的態度很明確,必須嚴防大規模擴散。國家應急防控委員會已經調派部隊,對壁水市出現感染的區域進行全麵消殺。您清楚這‘全麵’的意思,不管是確認感染的,還是暫時沒查出異常的民眾,一律按無公害處理。”
    說到此處,穀欲偉他刻意頓了頓,抬眼飛快掃過孫逸飛緊繃的側臉,又迅速低下頭,加重了語氣“上級的決心很堅定,首要任務是確保灘沙江防線絕對穩定,防線一破,整個北岸都得淪陷。所以這核彈……是眼下最能控住局麵的辦法,遲不得。”
    “說得輕巧!”孫逸飛“噌”地坐直,雙手撐在桌沿頓了頓,隨即收回抵在下巴上,“既然隻剩零星感染者渡江,這種非必要手段沒必要動!你的意思我清楚,但你算過賬沒有?士兵士氣怎麽維係?持續作戰的根基還能不能保住?核彈一扔,江邊輻射值會躥到多少?近半個月血汗修起來的防線,難道要往後退十裏八裏?”
    穀欲委眼皮沒抬,心裏卻已冷笑,他昨天剛到任,揣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穩住局勢”的死命令。
    上層怕底下執行打折扣,怕有隱瞞誤報,才專派他來當這監軍,連帶調來的機械化裝甲團,三千五百號人,戰力比一個步兵師還紮實。
    此刻他臉上胸有成竹,極度強硬的回話“中央態度很明確防線絕不能退,必須釘死在這,這是阻擋南方感染者攻勢的前沿,半步都不能讓。”
    問孫逸飛不過是走個程序。
    真到民憤起來那天,正好把這老東西推出去頂雷。
    局勢爛成這樣,上層早看孫逸飛不順眼,可臨陣換將是軍中大忌,從軍委直接調人過來,短時間內根本攥不住部隊。
    “我不同意!”孫逸飛猛地一拍桌子,抵在下巴的手狠狠甩開,茶杯蓋“哐當”彈起,“你回中央中部軍區有信心,不借核彈,照樣把防線釘死在這兒!”
    “孫上將,請您三思。”穀欲委說話的口氣依舊是那麽平淡,卻已隱隱帶有威脅“灘沙江防線每天消耗的補給成千上萬噸,您該清楚這些物資從何而來。您能不經審查,直接槍斃那些怯戰後退的軍官,中央自然也能將您撤職查辦,軍法從事。”
    話音剛落,他轉向門外厲喝“把文件送進來,同時接管大樓防務,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門外全副武裝士兵立刻向兩側散開,讓出一條筆直的通道。
    一名中尉提著黑色公文包快步走入,將文件在桌上攤開“孫將軍,早簽早了。”
    若非規定必須全程錄像,確保是孫逸飛親筆簽字,這份文件的落款處,恐怕早就印上他的名字了。
    “逼宮?”孫逸飛盯著門口那些陌生的軍靴,就連呼吸都重了幾分,什麽時候換了崗,他竟毫無察覺。
    “孫將軍言重了。”穀欲委抱胸站在原地,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不算逼宮,該叫為國為民。您總不想落個‘貽誤軍機、致防線崩潰’的罪名吧?真到了那一步,別說軍中聲譽,怕是連身後名也保不住。”
    話裏的鉤子藏得深,卻句句往孫逸飛最在意的地方紮,他戎馬半生,最看重的就是防線穩固,最怕的就是成為曆史罪人。
    中尉站在旁邊,公文包的金屬搭扣沒扣嚴實,隨著他站姿微微的晃動,搭扣撞在包麵上,發出細碎的“哢啦”聲,一下下的,跟敲在人心上似的,催著人趕緊做決定。
    門外的士兵紋絲不動,槍上的刺刀映著走廊的燈光,把辦公室的空氣都割得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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