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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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窗外像是有槍響,悶乎乎的一聲。
緊跟著,有人喊起來,聲音亂哄哄的“什麽人,別靠近了。”
張涵猛地抬起頭,嘴角的口水絲兒“啪”地斷在滿是劃痕的木桌上。
眼皮還黏著,腦子卻瞬間清明,這些天過的日子,槍栓響、腳步聲,就連遠處風刮過的動靜,都能讓他心裏一緊,更別說這真真切切的槍響。
“媽的,該不會是感染者過來了吧。”
張涵抄起槍就往起站,動作快得帶倒了身後的木凳,伸手掀門簾的瞬間。
手電筒的光在風裏搖搖晃晃,把哨兵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根隨時會折的枯柴。
離哨位百十米遠的雪地裏,四個黑黢黢的影子正從樹林裏鑽出來往前挪,最前頭那個瘸著腿,胳膊舉得老高,手裏攥著塊破布。
“我們是武鳴縣的潰兵。”那黑影扯著嗓子喊,帶著哭腔,“自個兒人!別開槍!”
張涵盯著那幾個影子看了兩秒,慢慢往後縮,退回到收費站的破窗戶邊。
把步槍架在窗台上結了層薄冰的水泥沿上,槍托抵著肩膀,手指搭在扳機護圈上。
收費站內這會兒就他一個人,說不清是看過他的士兵證後徹底放了心,還是別的什麽緣故,許是瞧著他睡著了,想讓他多歇會兒。
潰兵手裏肯定有槍。
真要打起來,外麵那些沙包看著堆得高,其實最顯眼,準保是頭一個挨槍子兒的。
這收費站的牆雖說更薄,可好歹是實心的,藏在後麵反倒穩當些。
窗玻璃早就被凍裂沒了,鐵框子上用雨布和鋼絲紮著,風一吹就“嘩啦”響。
張涵用手指解開鐵絲的一角,露出個拳頭大小的洞,往旁邊挪了挪,讓牆垛子擋住大半身子,隻留眼睛和槍口對著外麵,呼出來的白氣一碰到冰冷的空氣就散了,得眯著眼才能看清遠處的動靜。
哨位上的哨兵沒再喊,手電筒光定定地照著那幾個黑影。
風裏能聽見那夥人的腳步聲,還有人咳嗽,一聲比一聲急,像是要把肺咳出來。
“我們……我們被打散了,”第二個黑影也開了口,帶著氣不夠用的喘,“前天夜裏跟大部隊衝散了,鑽進樹林裏躲了一天一夜,不敢生火,就啃了點雪。好幾個弟兄都凍得發起高燒,說話都含糊了,再不給口熱的、不給片藥,是真活不下去了……”
張涵眯著眼數那幾個影子的動作,看他們胳膊擺動的幅度,聽他們說話的氣口,不像是裝的。
可他沒動,手指頭依舊搭在槍上。
不說潰兵這兩個字還好,一說了,他心裏就緊張的慌,在武鳴縣的時候,潰兵向憲兵開槍的場景曆曆在目。
他實在不放心,準確說是打心底裏不信。
這些民兵多是剛從莊稼地裏拉來的,哪見過這種陣仗?
戰場的狠辣、人心的翻覆,他們壓根沒經受過。
真要是放鬆警惕,這收費站裏,他可能就是唯一還能反擊的力量。
“把槍都扔在地上,彈匣卸了,”一個哨兵在蘇東的命令下探出個頭,繼續喊道,“一個一個慢慢走過來,手舉高點,讓我看見。誰敢往懷裏揣東西,或者步子快了,我立馬開槍,別怨我沒提醒。”
最前頭那瘸腿的黑影愣了愣,肩膀往後麵湊了湊,壓著嗓子跟後麵幾個人說了句啥,隻隱約聽見“照做”兩個字。
然後就聽見“哐當、哐當”幾聲,像是鐵家夥砸在凍硬的雪地上,還帶著“哢啦”的輕響,像是彈匣被卸下來扔在一旁。
他舉著破布的胳膊沒放,那布片在風裏抖得厲害“弟兄們,千萬別開槍啊,你們交代的事情,我們都照做了,絕不敢耍花樣……”
“還算有點兵樣。”張涵瞥了眼哨站外警戒的民兵,反應不算快,但還算湊合。
一分鍾內基本都各就各位,手裏的槍端得穩穩的,算是做好了戰鬥準備。
離哨位還有二十來步時,瘸腿黑影突然停住“弟兄們,我們真沒藏東西……不信你們搜……”
張涵在收費站裏盯著,看見蘇東朝旁邊使了個眼色,兩個民兵從沙包後麵探出身,端著槍慢慢迎上去。
隻不過那動作實在說不上利落,腿抬得遲疑,落地時腳尖先蹭著雪麵,走三步就回頭看一眼蘇東,脖子轉得生硬,眼裏帶著明顯的猶豫。
“都他媽是苦命人啊!”張涵胸口的疼痛又隱隱翻上來,止痛藥的效果過了,連帶著呼吸都沉了些。
走到近前,一個民兵用槍托指了指地上的槍,聲音不高“踢到一邊去。”
瘸腿黑影趕緊彎腰,用沒受傷的那條腿把地上的步槍往旁邊撥,金屬碰撞著雪塊,發出“哐啷”聲。
另一個民兵伸手摸了摸他懷裏,又挨個檢查了後麵三個人,沒摸到硬家夥,連那矮點黑影揣在懷裏的手也被拽了出來,才看清手上鼓著好幾個凍瘡,紅得發紫,有個已經破了皮,沾著點黑乎乎的膿水,怪不得要揣進懷裏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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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帶過來。”蘇東喊了一聲,“距離拉開點,別讓人家繳了械。”
“曉得了。”兩個民兵往旁邊拉開幾步,押著四個黑影往哨位走,那幾個黑影耷拉著腦袋,走路都打晃,被風一吹,噴嚏打得此起彼伏。
有個瘦高的黑影走得急了點,被民兵喝止,立馬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敢繼續挪步。
張涵肩膀稍鬆,隨著距離拉近,他眯眼辨認,漸漸看清了。
瘸腿的是臭蟲,瘦高個是先前見過的下士。
“怎麽會落到這步田地?”
張涵心裏泛起疑問,可轉念又想到了其他的,為什麽讓一個瘸子走最前麵?
不就是瞅著臭蟲年輕、沒經過啥世事,好拿捏麽。
真要是這些民兵慌了神,不分青紅皂白開了槍,前麵的先倒下,身後那三個趁亂一轉身,鑽回樹林裏,風一吹,連腳印都能蓋嚴實了。
“唉,老子他媽上輩子包是你爹的,不然這輩子哪能被你這麽纏上?”
張涵嘴上發著牢騷,扶著牆站了起來,推開大門,對蘇東喊道“蘇少尉,其中兩個人我認識,那個高個和瘸子,是我原來部隊的。”
蘇東正跟兩個民兵交代著什麽,手裏比劃著雪地上那幾把槍的位置,聽見喊聲猛地回頭,手電筒的光恰好打在他臉上,能看見嘴角抿出的遲疑,這節骨眼上,認親可不是小事。
但他沒多問,隻是朝旁邊擺了擺手,四個端著槍的民兵立刻上前,把臭蟲和瘦高個下士從黑影裏拽了出來,反剪著胳膊往收費站這邊押。
雪被踩得“咯吱”響,臭蟲瘸著腿,被拽得一個趔趄,嘴裏“嘶嘶”地抽著冷氣。
到了張涵麵前,蘇東才開口,聲音壓得低“張上士,你看仔細了。”
張涵盯著兩人凍得發黑的臉,其實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但他沒立刻說話,反而故意俯下身,手指掀開臭蟲的褲腿,露出小腿處已經被浸得發黑的紗布。
又直起身,伸手拂掉下士肩頭落的雪花,把被凍硬的肩章和臂章一點點捋平,讓上麵的番號露得更清楚些。
“蘇少尉,您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這兩人的臂章,除了這個下士是第43摩托化步兵團的,另一個的臂章跟我是同樣,都是239機械化步兵旅的。”
臭蟲這時候才敢吱聲,渾濁的眼睛裏像是落進了點火星,總算有了點活氣“張……哥?”
下士也抬起頭,那雙原本還算有神的眼睛,這會兒瞪得有點發直,盯著張涵看了半晌,才慢慢眨了一下,眼尾的皺紋裏還嵌著沒化的雪沫子,可就是一時間想不出說什麽話。
蘇東在旁邊聽著,走到臭蟲麵前,用手抬起他的頭“這人跟你是一個部隊的,但那個下士不是那我可得帶走好好審問呐。”
“張上士。”下士哀求道,腿根子猛地就軟了,膝蓋抖得厲害。
兩邊民兵使勁架著他胳膊,才沒讓他直接跪到雪地裏。
他是老兵油子,自然懂得這些彎彎繞繞,這是要把他按逃兵算,給這些民兵頂功績,押到後方,就是槍子兒等著。
張涵原本想點頭,瞥見下士急得直朝自己使眼色,眼白都快翻出來了,這才回過神,趕緊改口“蘇少尉,這下士原先也是我們旅的,後來混編才到了43團。您賣我個麵子,我給他們倆做擔保。這倆人都是老兵,懂戰術,留著比啥都金貴。”
蘇東摸了摸下巴,腳在雪地上碾了碾,沉默片刻,朝民兵揮了揮手“先押進屋裏,找兩碗熱水來。”轉頭看張涵時,眼神裏的緊繃鬆了些,嘴角還帶了點笑意,“你早說認識,也省得折騰這半天。什麽老兵不老兵的另說,你張大英雄的麵子,我不能不給?”
“蘇少尉言重了。”張涵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在。
在原部隊,當官的哪個不是眼高於頂?
如今一個民兵軍官對自己這般客氣,反倒讓他渾身發僵,總覺得這熱絡勁兒裏藏著什麽算計。
“嗨,這有啥。”蘇東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目光在張涵身上頓了頓。
這“英雄”的名頭,說穿了不過是陣前鼓噪的噱頭,成年人誰還真當回事?可這噱頭有用啊。
“你回頭把那兩人的身份核仔細了,沒問題的話,今晚就跟著我們一起走。”蘇東語氣輕鬆,心裏卻打得精明。
要是以後記者想起這號英雄,再來采訪,自己在旁邊美言幾句,官帽子不就穩了?
就算記者不來,等回了後方,他也得想辦法把人請來,給張涵再編段“雪地識戰友”的英雄事跡,自己順勢沾光往上挪挪,總好過在這要命的前線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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