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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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點零三分,暴動趨於結束,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上百人。
    還能站著的警務人員隻剩下11個,正相互攙扶著靠攏。
    老徐臉朝下趴在地上,想翻過身腰卻疼得沒辦法,旁邊的聯防隊員半跪下來,小心地扶著他的胳膊,一點一點幫他坐起身,另一隻手輕輕拍著他滿是塵土的後背。
    “他娘的……差一點老命就交代在這兒了。”老徐聲音發啞,抬手摸了摸額角的腫包,還心有餘悸道,“我這年紀,這個子,人家打我跟打地鼠似的。防爆盾頂在前麵有啥用?人家仗著個子高,一棍子就往我腦袋上敲,再重點,我這腦袋都得嵌進肚子裏!”
    “至少咱倆還喘著氣,還能動彈!”
    扶著他的聯防隊員左右掃了眼,語氣裏滿是慶幸,卻沒敢提。
    整個聯防隊,除了張涵之外,如今能確定活著的,就隻剩他們倆了。
    剩下的人,早混在滿地的人影裏,分不清誰是誰
    左側五米處,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半坐半躺,大腿被子彈撕開,血順著褲縫灌進鞋幫。
    他咬牙撕下一條襯衣,死死勒住傷口,抬頭衝警員嘶吼
    “你們就是這麽當人民公仆的?今天開的槍,把賬算在誰頭上?算我,算他們,還是算你們帽子上的國徽?”
    “算老子。”張涵橫眉冷對道,雙手顫抖著垂下還在冒著青煙的手槍。
    “為何平民會不懼生死化為暴民?”
    “為何點火的是他們,滅火的卻是我們,最後責任還得刻在我們身上?”
    腦海裏不斷閃過這兩句話,身上已經不知道挨了多少棍,落在肩背、胳膊、腰窩。
    隔著保安服和防刺服,鈍痛一層層疊上來,他沒倒,不是他硬,是衣服硬。
    要是沒這套皮,他早躺地上蜷成一隻蝦米,嚎得比誰都慘。
    他就開了兩槍,兩發9x19 鉛芯彈幾乎同時釘在一個一米七三的胖子身上。
    第一槍鑽進左腹,胖子隻覺被人猛推一把,血還沒湧上來,腎上腺素先把他整個人裹住,像泡在熱水裏,疼意被遠遠隔在後頭。
    第二槍緊跟而至,砸在胸口,羽絨服“砰”地炸開,白絨混著血沫噴出一尺遠,像劣質枕頭被撕開。
    彈頭沒穿背,卡在第五根肋骨後麵,鉛體變形,把肺葉撕出一道豁口,血立刻灌進胸腔,每吸一口氣,碎絨和氣泡就順著喉頭翻上來。
    這是盲管槍傷,沒有出口,創道裏夾著羽絨、鉛屑和骨渣;積血在胸腔越聚越厚,肺被慢慢淹住,呼吸一次,胸口緊一分。
    不剖胸清創、不取出彈頭,血凝塊會機化成纖維殼,把肺緣牢牢鎖死。
    隨後革蘭陰性菌定植,六小時內就能化膿,先高熱,再喘不上氣,最後連健側肺也被拖垮。
    相比貫穿傷那條透氣通道,這種悶在體內的子彈更陰毒。
    它會把胸腔變成隻進不出的死腔,活路隻剩手術刀一條。
    開槍不是哪一個人決定的,是整條線繃斷了。
    最開始還隻是零星幾聲,像是試探,像是猶豫,槍口抬得高,隻敢打衝在最前頭的、最瘋的那些人。
    後來就不挑了,槍口壓下來,子彈掃進人群裏,像犁地一樣,犁出一道道血溝。
    驚叫、慘嚎、哭喊,一層層疊上來,把別的聲音全蓋了。
    “兔死狐悲,惺惺作態!”
    張涵蹲在地上,拿著05式轉輪手槍,用拇指壓下退彈杆,再往前一推,彈巢“哢嗒”鬆開,兩枚空殼“叮叮”落地,斜眼瞄向菜市場門口。
    那扇鐵皮卷門半拉著,縫裏黑影晃動,像魚槽裏的鯰魚擠成一團。
    難民裏絕對有人摸到了槍,隻是沒朝外摟火而已。
    但也很正常,要麽想留著換兩袋大米,要麽塞在褲腰裏給自己守夜。
    槍在任何時代都是硬通貨,尤其這會兒,子彈比麵包更能讓人閉嘴。
    眼角餘光掃過劉權,他靠牆坐著,目光散了焦,像電池耗盡的無人機,隻剩殼子。
    不管當時處置得多冷靜、多“合理”,上頭總得有人背鍋。
    這是公共場所大規模傷亡,死亡數字一旦超過三人,就屬於“重大刑事案件”,按規定必須上報省廳,成立專班,限時給結論。
    現在屍體數量直奔五十,輿情炸鍋,上麵要的是“交代”。
    流程大家都熟,先停職、再調查、最後挑一兩個現場指揮的基層幹部。
    罪名“處置不當”,撤職或刑拘,對外通報“已依法追責”,民憤才算有出口。
    所長被撤、坐牢、發配前線,劇本寫好了,隻是沒人會說破。
    張涵不怨,他太懂了。
    他讀過書,也看過史,知道“暴民”兩個字怎麽寫。
    不是他們天生瘋,不是他們骨頭賤,是路斷了。
    所有的活路,溫和的、合法的、講理的,全被堵死了。
    連“好好活著”這四個字,都得拿命去換。
    那他們還能怎麽辦?
    隻能化身潮水,撞向那道寫著“秩序”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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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牆不倒,他們就得死。
    牆倒了,他們也得死。
    但他們還是得撞。
    不是不怕死,是怕活著比死還難受。
    “張隊!”
    與張涵並肩作戰的那個輔警趙長峰一瘸一拐的靠了過來,臉上新添了一道由木杆捅出來的劃痕,卻絲毫不影響他語氣裏的快意“難民退回去了,全縮在菜市場裏!但也有不少趁亂鑽小巷跑了,等我們大部隊一到,這些人就兩條路可以走!”
    “哪兩條路?”
    張涵不明所以,隨口道“除非他們鑽下水道,不然其餘的主幹道全堵死了,怎麽走?”
    趙長峰笑著搖了搖頭,目光掃過路邊倒地哀嚎的難民,加重語氣“張隊,您這是想岔了!我說的是他們之後的人生道路。”
    “人生道路?”
    張涵提了點精神,指尖捏著子彈,緩緩裝進手槍彈槽裏。
    趙長峰意味深長道“第一條,坐牢。”
    “現在沒純蹲號子了,徒刑改‘應急勞務’。”
    “說白了就是把號子搬到工地上。早上六點出倉,晚上八點回監,中間沒有午休。塌方要修、排水溝要掏、高速積雪得鏟,全是戶外苦活。”
    “夜裏突發險情,鈴一響就得列隊,遲兩分鍾扣一頓口糧。”
    趙長峰咽了口唾沫,語氣裏帶著點唏噓。
    “一天就兩頓,稀飯、饅頭、鹹菜,周末給指甲大的一塊肥肉,算獎勵。撐滿三百六十五天還能活下來的,算他命硬。”
    “那第二條呢?”張涵合上轉輪,“哢”一聲脆響,順手把槍插進腿套,掏出黃山樓,抽出一支遞過去。
    趙長峰把煙夾耳後,手指往南一晃。
    “充軍!現在上麵新搞了個編製,叫‘囚兵’,專門從監獄裏招人。”
    “這不挺好嗎?”張涵理所應當道,相比較窩在監獄裏幹苦力,幹到死,那還不如為了自由搏一搏。
    以命換前程的法子,從來不是什麽新鮮事。
    回溯過往。
    從國內到國外,每逢缺兵少將、處境艱難時,監獄裏的囚徒總會成為被想起的一群人。
    秦朝的“刑徒軍”就是頭一個例子,清末招犯人打太平軍也幹過。
    二戰時蘇聯的“懲戒營”、法國外籍軍團早期,都收過刑徒。
    畢竟囚徒裏,除了經濟犯和強奸犯等,不少暴力犯罪的,本就好勇鬥狠,派去打仗,倒省了不少馴化的功夫。
    “聽著挺誘人吧?”趙長峰停頓下來,掰著手指頭數
    “據說隻要服役滿兩年,以前的刑期全免,還發個‘榮譽市民’證書,犯罪檔案直接銷幹淨,以後找工作、落戶都不受影響。可您想想,這活是好幹的?”
    “不好幹也比累死強!”張涵點了煙,吸了一口,目光掠過居民樓。
    三樓、五樓的窗口都有人舉著手機拍照,鏡頭對著街頭的狼藉,幾個幸存的警員靠在牆邊喘氣,沒人有精力去管這些“旁觀者”。
    “可囚兵的物資是最差的,別人部隊吃壓縮餅幹配罐頭,他們就隻能啃硬麵餅子;裝備更別提了,就給些老掉牙的56半自動,連個連發的都沒有,重武器想都別想,單兵裝備也就隻有一頂鋼盔、一件舊防彈衣,還是別人換下來的。”
    趙長峰越說越帶勁,“而且上了戰場,哪打得最凶就往哪派,前線陣地快守不住了?行,囚兵上!感染者反撲最猛的地方?還是囚兵上!”
    接著,他忽然意味深長的看了劉權一眼,補充道“前幾天跟所長吃飯,所長說這叫‘物盡其用’。”
    “說他們犯了錯,那是個人的錯;可要是能為國捐軀,那就是英雄,你說,這話多會繞?那些犯人一聽‘銷檔案’‘當英雄’,眼睛都紅了,後方的監獄大半都空了,全去當囚兵了。”
    “又不是啥稀奇事!”張涵彈了彈煙灰,跟著一同看向劉權。
    “那你猜省下來的獄警去哪了?”趙長峰自己先笑了,“全調去城市治安隊了!現在街頭亂成這樣,剛好添人手,說白了,就是拿囚兵的命,換咱們這邊的安穩。”
    “不怕,總有人要往前線趕,你我不必多想。”張涵收回目光,把煙頭踩滅。
    他做過英雄了,現在正好,輪到劉所長去“英雄”一回。
    還他媽不準開槍?真以為把槍揣在腰裏,擺擺樣子就能平了事?
    但好在劉所長可不是普通人,那可是響當當的正科級,就算犯了錯,那也得有特殊待遇。
    去了囚兵營,憑他以前那身份,總不能跟底下人一樣扛著槍當炮灰吧?
    怎麽著也得給個班長當當,再不濟,下士副班的位置總跑不了。
    手底下管著個兵,不用天天衝在最前麵挨槍子,聽著就體麵。
    到時候穿著熨得筆挺的軍裝往前線“衝”,要是真能蹭著大夥的功勞打退了感染者,站在領獎台上拿榮譽證書,胸前再別上枚勳章,那多威風啊!
    隻是不知道,劉所長有沒有那個命。
    連麵對一群難民都不敢下令開槍,真到了感染者撲臉、子彈亂飛的前線,能不能從屍堆裏爬出來,享這份“光榮”,可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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