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葉落歸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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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麵前,貧富的差異暴露出其虛幻本質。死亡作為存在的絕對界限,將一切社會建構的價值等級夷為平地,還原出生命最本真的平等。無論是錦衣玉食還是簞食瓢飲,最終都同樣麵對存在的有限性與虛無。這種終極平等不是道德的施舍,而是存在論上的必然,在死亡澄明的光照下,所有塵世浮華皆成泡影,唯餘赤裸的生命本身直麵永恒。
vip病房裏的消毒水味被濃鬱的雪茄香氣霸道地掩蓋。虞元軍靠在搖高的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手指夾著一支古巴hiba behike,那支價值上千美元的雪茄在他指間燃燒,煙霧繚繞中,他的麵容顯得格外蒼白。
"陳墨,你來了。"他看見我和唐嬌站在門口,凹陷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舉起雪茄向我示意,"來,嚐嚐這個,去年從哈瓦那帶回來的,市麵上買不到的珍品。"
我走近病床,接過他遞來的雪茄。虞元軍的臉色蠟黃,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仿佛燃燒著某種無法熄滅的火焰。幾個月前醫生已經宣布他的肺癌到了晚期,癌細胞擴散到了肝髒和骨骼,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虞元軍拒絕再次化療,堅持每天要堅持點上兩支雪茄。
“虞總,已經都這樣的,還抽啊?”
“陳墨,你不懂,我的病其實和雪茄沒有關係,雪茄抽兩口,都在嘴裏,進不到肺子……”
隨後便一陣幹咳。
"別抽了,醫生說……"
還沒等唐嬌說完,虞元軍便低吼了起來。
"醫生懂個屁!"他又一次劇烈咳嗽起來,卻依然固執地吸了一口雪茄,"人生在世,活得就是個氣派。你看看那些成功人士,哪個不是手裏夾著雪茄,談笑間決定千萬生意?"他又咳了幾聲,吐出一口帶血的痰,卻毫不在意地用絲綢手帕擦了擦嘴角。
我注意到床頭櫃上擺著幾個精致的檀木盒子,上麵燙金的西班牙文標誌著這些雪茄的尊貴身份。他年輕時就喜歡擺弄這個,在公司,在家中,在書房,人可以死,但是不能沒有愛好,這句話在虞元軍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虞總,為何要回來,國外的醫療設備不是更好!”我輕聲問道。
“陳墨,誰說都沒用,我活不久了,我心裏清楚得很,我在這裏出生,所以死也得在這裏,這叫個啥來著的……”
他沉思了一會兒,拍了拍腦門:“葉落歸根,你看我這記性,年少時也沒好好讀書,哈哈……”
我看到他現在這樣,也隻能勉強附和著笑了一下。
"這些是留給你的。"虞元軍虛弱地揮了揮手,"我收藏的最後一箱好貨,市麵上買不到了。記得要用雪茄剪,別像那些暴發戶一樣用剪刀或者直接用牙咬。"他說著又笑起來,隨即引發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護士聞聲進來,皺著眉頭想要拿走他手中的雪茄,卻被虞元軍一個淩厲的眼神製止。"出去!"他厲聲道,隨即又轉向我,聲音柔和下來,"陳墨,我有三件寶物要托付給你。"
他從枕頭下摸出一把黃銅鑰匙,塞進我手裏。"金韋會把我留下的東西交給你。記住,這三樣寶物,你必須親自保管。"
虞元軍說著這話的時候,眼睛不自覺看了看唐嬌,又看了看我:“陳墨,她脾氣不好,像我,你以後多多擔待……”
我還想再問什麽,虞元軍卻閉上眼睛,深吸一口雪茄,緩緩吐出煙圈。"去吧,讓我安靜地抽完這支煙。"他的聲音已經虛弱得像一縷煙,隨時可能消散。
三天後,虞元軍走了。葬禮規格很簡單,完全不像一個大亨的標準,因為按照他的遺願,棺木裏放了三支他最愛的雪茄。金韋——虞元軍的左膀右臂,虞家曾經的大管家,在葬禮結束後叫住了我。
"boss,這是虞先生留給你的,讓我一定親自交給你!"他遞給我一個木匣子,掂量著大概至少有好幾斤。上麵那把鎖,應該就是可以用那把黃銅鑰匙打開。
我摸了衣服口袋,拿出了那把鑰匙,此時金韋攔住了我:“boss,人多眼雜,把它帶回去,帶回去親自打開!”
“好的,謝謝你!”
“您客氣了!他特別囑咐,信要你獨自閱讀。”說完,金韋轉身走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摸出那把黃銅鑰匙,插入箱子的鎖孔。隨著哢噠一聲輕響,箱蓋彈開一條縫隙,但我沒有立即打開,翻來覆去想著虞元軍臨終的話。這是一個古舊的紅木箱子,打開之後,有一個小盒子,一個布袋子,裏麵裝著什麽,還有一封信,信封上是虞元軍那熟悉的潦草字跡。
我先看了看信,信封裏是一張有點泛黃的信紙,虞元軍的字跡不是潦草,他沒好好念書,所以這字和滋電焊的一樣,有的更像鬼畫符,當然,我理解,這也許是在極度虛弱的狀態下寫成的:
陳墨小友: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不要為我難過,我活夠了,也享受夠了。對我一個一生沒做過什麽好事的人來說,這已經是福報了。留給你的雪茄是我最後的珍藏,希望你能在適當的時候享用它們,雖然不不怎麽抽它們,但是請記住這是一個男人應有的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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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是我的心肝寶貝,這一生,我虧欠她和她母親的太多了,我死後,她必須有人照顧。思來想去,你最合適不過了,她喜歡你,也願意聽你的,我希望你們在一起,也許我沒有時間看到你們結婚了,聽不到你們叫我一聲父親了。這件事我不是與你商量,而是必須這樣,嬌嬌與你結婚後,她便可以繼承我一半的家產。鷓海的動亂和你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人在江湖走,早晚得挨刀,我希望你健康,平安,但是很多時候深陷其中,身不由己,你們結婚了,虞家的勢力可以保護你,至少在鷓海沒人敢找你們的麻煩,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你們做的,希望你不要推脫。
鳳赤丹在盒子裏,這是我從孬孩兒那兒買的,本想雕琢一番送給嬌嬌,後來知道了來曆,我便藏匿起來,不敢拿出,我知道你與它淵源深厚,如今,我便將它贈予你,怎麽處置,你說了算。
布袋中,是那麵雙魚紋銅鏡,什麽時候買的,向誰買的,我不會告訴你,希望你也不要再查了。這是國寶,萬一挑一的。它曾經是吉祥之物,但是卻因為得到它,死了很多人,於是它便是不詳之物了,既然是國家的,理應還給國家,這事你幫我辦了,但是不要透露它一直在我這裏。
……
信的後半部分字跡模糊不清,似乎被水漬暈染過。有一段他分析我的處境的段落,我反複讀了幾遍,仍無法理解其中的深意。我小心地折起信紙,呆呆地坐在那裏。
正當我困惑之際,敲門聲響起。是唐嬌。她穿著素黑的睡裙,眼睛紅腫,顯然剛哭過。
"還沒有休息啊……"她向我點頭,聲音有些沙啞,"你父親的信,我看過了,等過些天,我需要你陪著我,處理後續事宜,也算是他的意願吧。"
“我關心的不是那兩樣東西,是另外一個,你可要記得,你答應過他,這三樣寶物,你必須親自保管。”唐嬌含情脈脈地說道。
我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唐嬌,你聽我解釋……”
她沒等我說,便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嘴:“什麽都別說了,你最近累壞了,早點休息!”
唐嬌有種知性的氣質,總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卻又能在我需要某物時恰到好處地遞上 。
一周後,在書房
"唐嬌,你知道鳳赤丹是什麽嗎?"我直截了當地問,並舉起那枚紅寶石。
唐嬌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之前聽你說過!在你的眼裏,是不是隻有這枚紅寶石嗎?”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好像隻關心它們,對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出發?”
“過幾天,最近公務比較多,我先做一些安排!”
當天晚上,我在與莫克羅夫商量著此行的安保問題,他最近留起濃密的絡腮胡,一下顯得蒼老了許多,之前曾聽他說,對雪茄有著近乎癡迷的熱愛,我便將一盒雪茄贈予了他。
"天啊!這是hiba behike!"他打開虞元軍那個檀木盒,近乎虔誠地取出一支雪茄,"這一支就值我半個月薪水!"他貪婪地嗅著雪茄的香氣,眼睛發亮。
"都拿去吧。"我想起虞元軍享受雪茄的樣子,突然覺得這些昂貴的煙草在我手中是一種浪費,"我不怎麽抽煙,不太會欣賞這個。"
莫克羅夫激動地擁抱了我,立刻剪開一支點燃。在濃鬱的煙霧中,他眯起眼睛:"先生,我從來沒抽過這麽好的雪茄,這一根夠我炫耀一年了。"
我心頭一震:"你……你喜歡就好!"
"太美妙了!"莫克羅夫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等我退休了,它值得我到處吹牛了!"
“莫克羅夫,如果以後退休了,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麽?”
“當然是騎上哈雷,叼著雪茄,雲遊四方!”莫克羅夫說起自己的後半生,顯然非常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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