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時前，廢棄工業區
    潮濕的冷風從破碎的窗縫灌進來，裹挾著鐵鏽和機油的氣味。阿兮緩緩睜開眼，後頸傳來一陣鈍痛，她記依稀記得自己剛剛還是在咖啡店中等著世青，手裏還捧著一杯沒喝完的焦糖瑪奇朵。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她看見世青站在不遠處，正低聲對幾個全副武裝的人下達指令。那些人穿著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作戰服，麵罩下的呼吸器發出規律的嘶嘶聲，像一群機械化的幽靈，他們身材類似，從外表完全分不出誰是誰。
    "......確保三小時內完成轉移，港口已經清理完畢。"世青的聲音冷靜得近乎陌生。其中一個人點了點頭，轉身走向角落裏的銀色金屬箱，阿兮眯起眼，那箱子上印著一個模糊的標記，像是某種交錯的dna鏈。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似乎那裏還留著咖啡店椅子的觸感。世青確實說過"別帶太多行李"，但他沒說會是這樣倉促的離別，沒有道別，沒有解釋，隻有一句輕描淡寫的"路途遙遠"。
    遠處傳來重型引擎啟動的轟鳴，震得地麵微微顫動。阿兮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遠行。那些黑衣人搬運的箱子裏，隱約可見培養艙的輪廓，淡藍色的液體中漂浮著某種模糊的......人形？
    "世青哥......"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世青似乎感應到什麽，突然轉頭看向她的方向。那一瞬間，阿兮在他眼裏捕捉到某種從未見過的東西，不是往日的溫和，而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然。
    他快步走來，黑色風衣在潮濕的空氣中劃出淩厲的弧度。"醒了？"世青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她的額頭，這個熟悉的動作讓阿兮鼻尖一酸，"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能......"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刺耳的警報聲。世青的表情瞬間凝固，他猛地站起身，對著通訊器厲聲道："有人觸發了外圍傳感器！所有人立即警戒！"
    阿兮看見世青後腰露出一把手槍，黑色的金屬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這次離開鷓海，或許不是暫別，而是永別。
    警笛聲在廢棄工業區上空尖銳地回蕩，刺破了雨夜的寂靜。我們趕到時，倉庫裏隻剩下幾道雜亂的腳印和幾個空蕩蕩的培養艙支架，冷凝液還在順著支架邊緣緩緩滴落。
    "媽的！"倪大海狠狠踢翻了一個空試劑箱，金屬撞擊聲在空曠的倉庫裏格外刺耳。雨水順著他的警帽簷滴落，在他緊繃的下巴上匯成一道水線。"他們帶著個大活人，還拖著那麽多設備，能跑多遠？"
    我蹲下身，指尖擦過地麵上新鮮的輪胎痕跡。泥濘中混雜著某種特殊的藍色凝膠，這是高級培養艙特有的密封材料。
    "他們要去港口。"我抬頭看向倪大海，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隻有舊港口的貨運通道能容納那種規格的運輸車。"
    "舊港？"倪大海突然眯起眼睛，"你是指那個有廢棄生物實驗室的......"
    "沒錯。"我站起身，掏出手機快速調出地圖。屏幕上，代表阿兮定位器的紅點正在沿海公路移動，但信號時斷時續。"那裏還藏著克隆計劃最關鍵的東西，原始基因樣本和神經映射模板。"
    倪大海猛地吸了一口煙，火星在雨中明滅不定。"操！這破城市到底還藏著多少這種鬼地方？"煙霧從他牙縫裏擠出來，混著雨絲消散在黑暗中。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起來。伊琳娜的信息隻有簡短幾個字：【已就位，港口東側】。我瞳孔一縮，一把搶過倪大海嘴裏的煙摔在地上，火星在積水裏發出"嗤"的慘叫。
    "你他媽……你這是幹啥！"
    "現在！立刻去港口！"我拽著倪大海的防彈背心就往警車方向衝，伊琳娜已經去了，但她還不知道那兒有實驗室的事！
    倪大海邊跑邊對著對講機咆哮："所有單位注意！目標舊港口！重複，舊港口！特警隊先行封鎖b區貨運通道！"他鑽進駕駛座時狠狠瞪了我一眼，"你最好祈禱你的判斷是對的，別給我添亂亂！"
    我讓唐嬌立即聯係到卡羅琳·麥考爾，並與寧磊會和，我和倪大海登上了警車，疾馳而去。
    警車在雨中甩出一個急彎，車燈劃破黑暗，照見路邊一個模糊的身影，衝我比了個手勢，是薩韋利，他一直潛伏在我的身邊保護我。
    我的心沉了下去，最危險的獵人和最狡猾的獵物，此刻都正在向那個充滿培養液氣味的廢棄實驗室聚集。
    雨點劈裏啪啦地砸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器拚命擺動卻仍跟不上暴雨的節奏。倪大海把警車開得幾乎要飛起來，輪胎碾過積水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倪叔，"我盯著窗外模糊的街景，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車門，"你有沒有想過，世青是怎麽和阿兮互通信息的？在國安局眼皮底下，這難度不亞於用一個手機控製了空間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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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大海猛打方向盤避開一個水坑，冷哼道："這還用想？國安局裏有內鬼！老子早就懷疑技術科那個......"
    "馬後炮。"我忍不住打斷他。
    "什麽？"倪大海差點踩錯刹車，"你小子再說一遍？"
    雨水順著車窗蜿蜒而下，像一條條透明的蛇。"我是問具體的通訊方式！"
    我調出手機裏阿兮的定位軌跡，是加密頻道？暗網留言？還是某種我們還沒發現的......
    "停停停！"倪大海不耐煩地擺手，警車一個急轉彎駛入沿海公路，"陳墨啊，你說你當年要是報考警校多好？非得去搞什麽藝術，現在倒好，一個畫畫的在這分析刑偵，有時還真有點道理......"
    “你還沒回到我的問題，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你別問我啊，我是個大老粗，你應該問你妹妹！”
    一道閃電劈開夜空，刹那間照亮了遠處港口的輪廓。我忽然意識到什麽，猛地坐直身子："等等！阿兮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咖啡店......那家店的ifi熱點！"
    倪大海詫異地瞥了我一眼："你意思是？"
    "公共網絡是最容易被忽視的通道，"我快速翻查手機，"如果他們在雲端相冊裏用照片注釋傳遞信息，或者......"
    “你意思是世青被關的時候，有人提供給他加密的通訊工具？”
    “是的，不妨回去之後調取最近三個月的咖啡店監控，我覺得與阿兮接頭的應該是先知，這個人應該去過咖啡店！”
    “那個技術宅，會給你留這麽大的破綻，怕是昨晚就銷毀了那些數據吧！”
    “銷毀不了，我雲盤也在同步備份，那個就連阿兮都不知道！”
    “好小子，你真有招，還是和你在一條船上好，我可不想以後再和你再對立了！”
    話沒說完，對講機突然炸響："各單位注意！港口b區發現可疑車輛！重複，b區有發現......"刺耳的電流雜音中夾雜著幾聲模糊的槍響。
    倪大海一腳油門到底，警車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暴雨中，港口閃爍的警燈像被困在琥珀裏的螢火蟲。我死死攥住車門把手，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我們以為自己在追捕獵物，但此刻通往港口的每一條路上，可能都有人在等著收網。
    "倪叔，"我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讓支援部隊別走3號公路。"
    "為啥？"
    "那裏有個廢棄的冷鏈倉庫，最適合打伏擊。"
    雨水在車窗上扭曲成詭異的圖案，倪大海握著方向盤的手突然青筋暴起。在又一記閃電中，我分明看到他後頸滲出了冷汗。這一刻我們心照不宣：獵人與獵物的角色，正在這場暴雨中悄然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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