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什科夫先生，你怎麽看老板這次的安排，他好像並沒有要求我們一定完成營救他妹妹的任務……”克謝尼婭問道。
    “也許他有自己的權衡，的確這一次敵人在暗處，貿然進攻，有可能就像那幫警察一樣，被轟上了天！”
    “下一步，該怎麽辦？”一向胸有成竹的克謝尼婭，歎了口氣。
    “繼續盯著先知的動向，他們去的地方，應該離我們這不遠，他們藏不久的！”
    海風裹挾著鹹澀的氣息，在“名揚號”甲板上盤旋。阿兮的指尖緊緊攥著世青的衣袖，仿佛那是她最後的依靠。他們的低語被浪聲吞沒，卻不知身後陰影處，無數雙先知的眼睛正冷冷注視著這一切。
    世青忽然低下頭，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如刀：“他不會來救你的。這世上，隻有我對你是真心的。”
    阿兮的唇微微顫抖，像是要反駁，又像是要說服自己：“不會的……不會的……”
    世青的眸色一沉，猛地伸手扯下她頸間那枚刻著“長命百歲”的銀鎖。銀鏈斷裂的瞬間，阿兮的瞳孔驟然緊縮，伸手去抓，卻隻觸到冰冷的空氣，銀鎖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墜入漆黑的海浪中，轉瞬即逝。
    “你幹什麽！那是外婆留給我的……”她的聲音驟然拔高，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世青冷笑一聲，指尖輕輕摩挲著她頸間殘留的紅痕：“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是你哥哥的追蹤器。你偷拍車牌，我也知道，他才能一路跟蹤而來……而我，不過是順水推舟，讓你看清現實。”
    阿兮的呼吸一滯，胸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她踉蹌著後退，膝蓋一軟，重重跌坐在甲板上。海風卷起她的發絲，淩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
    遠處的先知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終於轉身離去。他們的黑袍在風中翻飛，像一群歸巢的烏鴉，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船艙的陰影裏。
    烏雲漸漸散去，陽光像融化的黃金般流淌在咖啡店的木地板上。我坐在那個熟悉的角落，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灑在桌麵上，瑪奇朵的熱氣在光束中嫋嫋升起。杯中的拉花已經有些模糊，就像阿兮離開時那個模糊的背影。我輕輕抿了一口，苦澀在舌尖蔓延，不知從何時起，這杯曾經醇香的咖啡，竟變得如此索然無味。
    店門被猛地推開，風鈴發出刺耳的碰撞聲。倪大海像一頭暴怒的公牛闖了進來，皮鞋重重地踏在老舊的木地板上，震得我麵前的咖啡杯都微微顫動。他的目光像兩把鋒利的匕首，穿過嘈雜的人群直直刺向我。我看著他西裝下緊繃的肌肉線條，和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就知道今天這場興師問罪，怕是躲不過去了。
    “陳墨，你還有閑情逸致喝咖啡啊，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
    我緩緩抬頭望著他，他好像很著急，這愈發可笑了，我輕聲說道：“倪叔，有什麽事情，坐下說！”
    倪大海一屁股狠狠坐在了椅子上，怒目而對，罵罵咧咧道：“你是不是知道那就是個埋伏？”
    我衝吧台揮了揮手，不一會兒，一杯咖啡就端到了倪大海的麵前。
    “倪叔，別小題大作，那裏有沒有埋伏，還用得到情報嗎？猜一猜都可以知道了，都怪你立功心切了！”
    倪大海一怒拍了桌子：“你知道死了多少人？那都是我的同事和部下……”
    “不是不讓你們走3號公路嗎？怎麽這麽生氣？被免職了？警告處分？”
    倪大海氣不打一處來：“沒錯，又被你小子猜對了，被免職了，這次跌落深淵，恐怕萬劫不複了。”
    我指了指倪大海麵前的咖啡杯：“被免職了也好，如今這世道，恐怕不是你能說得算的！”
    “嗨 ，你這小子，竟然口氣與我們領導一樣……”
    “你們領導恐怕也看清了形勢，你如今不在風口浪尖，是好事兒，自個偷著樂吧！”
    倪大海此時有些惶恐，他明白我一定了解些什麽，但是也不知道如何問起，從哪個問題切入。他的指節在咖啡杯上不安地敲擊著，節奏紊亂，像他此刻的心跳。他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喉結劇烈滾動，仿佛吞咽的不是咖啡，而是一口灼人的烈酒。他的眼神飄忽不定，時而盯著杯底殘留的咖啡漬，時而瞥向窗外刺眼的陽光，就是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我能感覺到他在權衡，在試探，在尋找一個不會讓他顯得太過狼狽的開場白。他的呼吸變得粗重，幾次欲言又止，嘴唇微微顫抖，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鉗製著。終於，他深吸一口氣，指節攥緊，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知道什麽？倪叔，你少來詐犯人那套！”
    “直升機出現，榴彈爆炸，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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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時和你一樣，被迷了眼，沒看清楚！”
    “你這小子還是不老實啊？”
    “彼此彼此！”
    “陳墨，我該怎麽寫我的報告！”
    “你這個問題問得我有點誠惶誠恐了，這是你的本職工作，你知道該怎麽寫！”
    “陳墨，我有件事不明白，你妹妹被世青帶走了，你不著急嗎？”
    “怎麽可能不著急，但是當時那種情形，別說無力強攻，死傷慘重了，即便有一支軍隊，我也不想賭，因為輸了的代價，我無法承受。至於世青，我和阿兮曾說過，忘掉這個人，但是顯然她沒有，她選擇和他走，也並非偶爾，其中道理，怕是你比我還清楚吧！”
    倪大海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眼下怎麽辦？”
    “眼下還能怎麽辦，至少我感覺阿兮目前不會有危險，還是得盡快查詢他們的下落。”
    “我能做點什麽？”
    “安心休假，別問世事，我有時真想不通，如果換成我是你，我為唯恐避之而不及，你還事事都想往上湊，不嫌累嘛？”
    “少和我打哈哈，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倪大海掏出了一支煙，點了起來。
    “你不知道我這兒不讓抽煙嗎？！”說完，我搶過了他嘴裏叼著的煙卷，掐滅在花盆之中。
    倪大海的眼神像隻被雨淋透的流浪狗，濕漉漉的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可嘴角又偏偏繃著一絲不服輸的倔強。我摩挲著咖啡杯沿，指腹感受著陶瓷細膩的紋路，心想這老小子要是真長出條尾巴，這會兒準在桌子底下搖得劈裏啪啦響。
    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把他眼角的皺紋照得根根分明。我瞧著他這副可憐巴巴又欠收拾的模樣，忍不住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笑。拳頭在桌底下悄悄攥緊又鬆開，倒是真想揍他，報醫院那次的仇，主要怕這一拳下去，我就背上襲警的惡名了。
    “有個事，你現在倒是方便做?”
    “行啊，你倪叔我暫時是自由之身，你有什麽吩咐？”
    “去盯一個人，城西大道轉角處，有一間禦貢坊，老板是林可馨！”
    “長得漂亮嘛？你身邊女人已經夠多了吧？”倪大海挖苦道。
    “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盧晨就是在那家禦貢坊門口的人行道上，過馬路時出事的！”
    倪大海眉頭緊皺：“這事兒你還揪著不放呢？你知道些什麽！”
    “我懷疑這個女人不簡單，你可以查查她的來曆，相信我的直覺！”
    倪大海又喝了一口咖啡，漱了漱口，又喝了下去：“行吧，你等著，我去盯著！”
    “這咖啡是糟踐了，但是如果有什麽進展，也不算浪費。”
    倪大海起身要走，我叫住了他。
    “倪書，有時間來一趟惠東科技吧，你這腿，我們可以幫你恢複得健步如飛！”
    “陳墨，還是那句話，身體可以是殘疾的，但是心不能，我用了惠東的東西，心裏永遠也不能平靜……”
    我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午後的陽光刺得我微微眯起眼。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突然擋在我麵前，他仰著臉，髒兮兮的小手舉著一個玻璃瓶，瓶身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男孩把瓶子往我手裏一塞，轉身就跑，帆布鞋在石板路上啪嗒啪嗒地響，像隻受驚的小鹿。
    我低頭端詳著這個意外的饋贈。玻璃瓶裏躺著一枚核桃，通體被紅漆塗得鮮亮，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光澤。指尖觸到冰涼的玻璃時，記憶突然翻湧。在那個海島上，這樣的紅核桃是至高的祝福。老人們說，紅漆封住的是最誠摯的心願，送給誰，就是把一生的好運都分給誰。
    瓶身突然變得滾燙。我仿佛又看見阿兮站在碼頭，海風掀起她的裙角，她笑著拿著一枚紅核桃。
    "世青，記得照顧好阿兮，別讓我失望！"
    那時的海鷗叫聲，此刻突然在耳畔尖銳地回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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