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湯尼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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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鏽蝕的鑰匙,也是未拆封的判決書。
有人渴求它如渴求雨水,在幹涸的井底,在龜裂的唇間,在永夜般漫長的疼痛裏,它不過是最後一滴未被剝奪的慈悲。
而有人恐懼它甚於恐懼沉默,因它並非終結,而是另一段跋涉的起點:穿過沒有鏡子的長廊,在每一扇門後遇見自己未曾贖清的罪。
生命之燭熄滅時,有人瞥見彼岸花園的晨露,有人卻聽見冥河渡鴉的第三聲啼鳴。
馬克西姆上尉的來電像一片陰雲籠罩在我心頭,這絕非什麽令人愉快的邀約。湯尼——那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此刻正被關押在fsb的特別監獄裏,等待死刑的執行。據說當局給他羅織的罪名多到寫滿整頁紙都嫌不夠,但誰都明白,他的罪惡遠不止此。真正令我輾轉反側的是,這個將死之人為何偏偏要見我?
馬克西姆上尉說得輕描淡寫:"您完全有權拒絕這個請求。"可我的直覺卻在尖叫:這背後必定藏著某個未解的謎團。也許他就是那個握著鑰匙的人,能解開長久以來困擾著我的疑問。窗外的暮色漸漸深沉,我摩挲著信紙邊緣,仿佛能觸摸到死亡迫近的寒意。這個素昧平生的死刑犯,究竟想向我揭示什麽?抑或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我意識到,有些答案,恐怕隻有直麵死亡的人才能給出。
會客室
昏暗的探視室裏,鐵柵欄將我們分隔在兩個世界。湯尼坐在我對麵,身形消瘦得幾乎撐不起那件寬大的囚服,蒼白的臉上刻滿歲月的溝壑與苦難的痕跡。他緩緩抬頭,渾濁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許久,像是在確認什麽重要的事。當獄警說出我的名字時,他那幹裂的嘴角突然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裏藏著太多我讀不懂的東西。
"紅酒要波爾多的,五分熟的肋眼牛排..."他輕聲念叨著,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這些最後的要求,他們居然都答應了。
鐵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冰冷的碰撞聲,讓我想起他即將麵對的刑場。這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此刻正用他生命中最後的時光等待與我對話。探視室的燈光在他深陷的眼窩投下陰影,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在不停顫抖,不知是因為虛弱,還是對死亡的恐懼。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與絕望混合的氣味。他突然向前傾身,鐵鏈嘩啦作響,那雙眼睛在瞬間變得異常明亮:"你知道嗎?我等的就是你..."話音未落,獄警已經警惕地上前一步。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正在見證一個人生命中最後的清醒時刻。
“湯尼先生,為什麽要見我?”我先開始發問。
“不,不必尊稱,叫我湯尼就好,死人湯尼……”
“那似乎不重要了,我們有句古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有什麽想表達的,不妨直說。”
湯尼笑了笑,隨後緩緩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栽在什麽時候,現在我終於知道了,我們當初,漏了對一個人的防備,那就是你!不……不……也許我們已經意識到了,但是秦偉國太大意了。”
“現在說這些陳年往事還重要嗎?”
“先生,我想問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回答我,作為回報,我也可以如實回答你一個問題。”
“有什麽,問吧!”我說著摘下了帽子,放在了桌上。
“你們是什麽時候對我做了防備的?”湯尼問道。
“也許從聖瑪爾塔的行動之前,就開始了!”
“哦,讓我想想,想想那天發生過什麽?”
“你的時間不多了,應該無法一一回憶起那些被你傷害過的人,還是想想有意義的事情吧!”
“先生,你說說,現在什麽事對我來說,是有意義的?”
“比如怎麽製定夜鶯逃跑的計劃,比如迪亞托夫事件,再比如,這次i6又會如何營救你!”
“勞駕,這紅酒不是波爾多的,牛排也太老了!”
“少囉嗦,隻有這些了!”獄警回複道。
“好吃嗎?”我故意問道。
“很不好,先生,我沒想到人生最後一頓飯是這樣的!”湯尼無奈地說道。
我低頭凝視腕間的手表,秒針在表盤上不緊不慢地劃著圓弧。抬起眼時,正對上獄警冷峻的目光,那雙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沉默在探視室裏蔓延,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良久,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有個問題......"
“先生,請問吧!”
“當年,虞景川的太太,為何會被關進戒毒所?她吸毒?或者是其它什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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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就一次機會,你真的隻想問這個問題?”湯尼再次和我確認。
“對,就想知道這個問題,不然我不會來!”
湯尼用手指,胡亂梳理了自己的頭發:“好吧!讓我來告訴你!”
“在戒毒所的,隻是一個替身……”
“那個是克隆人?”
“顯然不是,你不會不知道,她們是孿生姐妹吧!”
我的心裏此刻有點後怕,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我感覺很可能結果不是我能夠想象或接受的。
“死在戒毒所的是姐姐還是妹妹?”
“先生,這個問題真的這麽重要嗎?”
“你應該知道這一切,如果你說出來,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願望……”
湯尼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如果那一年她並沒有死,你覺得你後來遇到的是姐姐還是妹妹?先生,一切都過去了,你成了最大的贏家,而我們最終淪為了事件的犧牲品。”
“你還是不願意說出答案,對嗎?”
“你想知道答案,為何不去問問你的好夥伴,虞景川,他做了什麽,你都知道嗎?”
“你什麽意思?他是知情人?”
湯尼的話語像一把鈍刀,緩緩割開我最後的幻想。他的聲音嘶啞而低沉,每個字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在監控之中……"探視室的燈光突然變得刺眼,在他凹陷的眼窩投下深重的陰影。
"他們現在不找你麻煩,是因為我們都一樣……有值得別人利用的價值。"
玻璃隔板映出我們扭曲的倒影,像一場荒誕劇的剪影。湯尼突然湊近,呼出的白霧在玻璃上暈開:"如果有一天,我們失去了價值......"他咧開嘴笑了,那笑容讓我想起屠宰場裏懸掛的牲畜,"就會是待宰的羔羊。"
獄警的皮鞋聲由遠及近,湯尼猛地抓住話筒,狠狠說道:"記住,我們最後都是政治的犧牲品。沒機會再見了……big boss!"他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最後這些話像子彈般射進我的耳膜,與此同時,探視結束的鈴聲尖銳地撕裂了空氣。
出來之後,我默不作聲,鐵灰色的暮色中,馬克西姆上尉的手突然搭上我的肩膀,像一截凍僵的樹枝驟然折斷。他的指節硌得人生疼,掌心卻滲著潮濕的熱氣。"先生,多多保重!"這句話被他嚼碎了吐出來,每個字都裹著硝煙與陳雪的氣味。我們握手時,我摸到他虎口處那道蜈蚣似的舊傷疤正在突突跳動。
他轉向伊琳娜時,風突然撕開了雲層,一束慘白的光正巧落在他開裂的皮靴上。"確保他的安全,"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輕得像是在念一則早已失效的訃告,"我預計...他的自由時間,可能不多了。"最後一個詞被狂風卷著,在空中碎成細小的冰碴。伊琳娜的圍巾猛地揚起,像一幅波動的人生軌跡。
“上尉,你的意思是……”伊琳娜問道。
“這是個瘋狂的世界,羅伊企圖控製和改變這個世界的秩序,而被穆拉多夫抓住了,而他又變成了另外一個羅伊,幹著同樣的事情。而紮伊采夫又背叛了穆拉多夫,我們原以為這個世界會慢慢轉好,但是紮伊采夫終究又變成了了另外一個穆拉多夫……”
“我們該怎麽辦?”伊琳娜皺了皺眉頭,詢問道。
“必要時,需要政治庇護,你想你們知道應該怎麽做!”
說完,馬克西姆上尉向我們告別,馬克西姆上尉的嘴角牽動了一下,像是要說什麽,最終卻隻化作一道模糊的陰影。他的軍靴碾過結霜的落葉,發出細碎的碎裂聲,仿佛無數細小的骨骼在暗處斷裂。風從林間撕扯而過,將他深灰色的鬥篷卷成一道飄忽的傷痕,很快,連那道傷痕也被鉛灰色的暮色吞沒了。我們站在原地,聽著風聲漸漸變成某種遙遠的、類似嗚咽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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