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郢宮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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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郢都的玉蘭開得癲狂,花瓣簌簌落在鄭袖的茜色裙擺上。她倚著朱漆廊柱,看新來的魏女款步走來——那人身著蟬翼紗,鼻梁高挺得像座白玉橋,連走路時發間的步搖都晃得比旁人動人。
    "姐姐這蘭花養得真好。"魏女俯身嗅花,鬢角的珍珠掃過鄭袖手背。鄭袖盯著她脖頸間新染的丹砂,指甲掐進掌心:"妹妹喜歡,改日送你兩盆。"話音未落,楚懷王的笑聲已穿透珠簾。
    當夜椒房殿燭火如晝。鄭袖跪在銅鏡前,看阿桃往她發間插素心蘭。"王上連著三夜宿在魏姬那兒。"阿桃的聲音發顫,"聽說魏姬的舞..."
    "住口!"鄭袖揮開木梳,青絲散落如瀑。鏡中人眼角細紋在燭光裏明明滅滅,倒像極了昨日魏女裙擺上的金線刺繡。她抓起案上的青銅鏡砸向立柱,鏡裂如蛛網:"去把太醫令叫來。"
    三日後,鄭袖在禦花園擺了茶宴。魏女踩著落花而來,裙裾掃過滿地玉蘭。"妹妹可知王上的隱疾?"鄭袖遞過一盞碧螺春,茶湯映著她眼底的暗芒,"他這鼻子...最見不得穢物。"
    魏女的茶盞停在唇邊。鄭袖湊近她耳畔,蘭草香混著耳語:"前日我見王上對著你打噴嚏,怕是..."見對方臉色驟變,她握住那隻戴著玉鐲的手,"姐姐疼你,教你個法子——常修剪鼻毛,莫要惹王上嫌惡。"
    半月後的朝會上,魏女的尖叫撕破雲霄。她跪在上卿們中間,雙手捂著臉,指縫間滲出鮮血。楚懷王拍案而起,冠冕上的珠串撞出亂響:"這是作甚?!"
    "妾...妾遵王後教誨..."魏女嗚咽著鬆開手,原本高挺的鼻梁隻剩個血窟窿。鄭袖躲在帷幕後,聽著朝臣們的驚呼和王上的震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得真好,疼得就像當年新人入宮時,她獨守空閨的每一夜。
    消息傳開那日,郢都的蘭花開得格外妖冶。百姓們說鄭袖心狠如蛇蠍,卻沒人看見椒房殿裏,她對著滿室素心蘭落淚。阿桃捧著新製的香膏進來,見夫人正用銀針挑自己的鼻毛,鮮血滴在妝奩裏,暈開團暗紅。
    "阿桃,你說..."鄭袖忽然輕笑,血珠順著銀針滴落,"這宮裏的女人,是不是都得把骨頭磨成粉,才能香得長久?"
    三年後,秦兵壓境。
    鄭袖站在城牆上,看楚軍的旌旗在風中翻卷如殘血。鬢邊的素心蘭已枯萎,倒像極了魏女消失的鼻梁。身後傳來腳步聲,楚懷王的聲音帶著酒氣:"美人莫怕,明日孤與秦君..."
    "王上可還記得魏姬?"她轉身時,玉簪劃過國君脖頸,"當年剜去她的鼻子,今日該剜誰的心?"城樓下傳來戰鼓,她望著漫天黃沙,突然想起初入宮時,那個教她種蘭的老宮女說過:"蘭草越香,根下的腐土越厚。"
    郢都陷落那晚,椒房殿的蘭草盡數枯死。有人說看見鄭袖披頭散發,抱著枯死的蘭根跳進火海;也有人說她化作厲鬼,夜夜在宮牆上遊蕩,專挖人鼻梁。
    百年後,郢都遺址長出奇異的蘭草。花瓣猩紅如血,湊近細聞,竟混著鐵鏽與脂粉的氣息。老人們說,這是鄭袖的魂靈附在花上,教後世女子都記住: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裏,心軟的,早成了別人簪頭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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