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屠狗者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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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的冬夜冷得像刀子,樊噲裹緊狐裘,盯著炭盆裏將熄的火。銅爐上燉著狗肉,香氣混著藥味,嗆得他直咳嗽。這具扛過盾牌、揮過屠刀的身子,終究是被歲月和箭傷掏空了。
    他還記得沛縣泗水河邊的日子。那時他是個殺狗賣肉的屠夫,整天蹲在案板前,操著剔骨刀,把血淋淋的狗肉切成大塊。劉邦總愛晃悠過來,往案板上丟幾枚銅錢,扯下條狗腿就啃。“老樊,給兄弟留塊肥的!”劉邦滿嘴流油,樊噲笑著啐他:“就你會挑!”兩人蹲在路邊,就著劣質的米酒,把日子過得熱乎。
    後來劉邦斬白蛇起義,他二話不說扔了屠刀,抄起鐵盾就跟在後麵。攻城時,他永遠衝在最前頭。濮陽城下,秦軍的箭雨密密麻麻,他舉著盾牌往前衝,一支箭擦著頭皮飛過,在城牆上撞出火星子。破城後,他踩著滿地屍體,拎著滴血的長矛,在城頭大喊:“還有誰!”
    鴻門宴那夜,更是凶險到了極點。項羽的營帳裏,氣氛比冰還冷。範增使眼色讓項莊舞劍,寒光就在劉邦脖子前晃悠。張良跑出來喊他,他提劍帶盾闖進去,頭發豎起來,眼睛瞪得通紅。項羽盯著他問:“這漢子是誰?”他扯開衣襟,露出滿身傷疤:“我乃沛公參乘樊噲!今日有人想謀害主公,我第一個不答應!”抓起生豬腿就啃,連骨頭都咬得咯吱響。項羽看直了眼,賞他酒喝,這場危機才算化解。
    劉邦當了漢王,他跟著一路打到鹹陽。進了阿房宮,那金碧輝煌的宮殿晃花了眼。劉邦摸著精美的床榻,挪不開步子。樊噲急得直跺腳:“大王,如今剛打下天下,不是貪圖享樂的時候!秦就是因為奢靡才亡的,咱們可不能學!”劉邦不聽,他幹脆拽著劉邦的袖子往外拖。這事後來被張良說了幾句,劉邦才灰溜溜地還軍霸上。
    可再鐵的交情,也抵不過皇權的猜忌。英布造反那年,劉邦躺在病榻上,聽說樊噲要和呂後串通,等他一死就對戚夫人母子下手。老糊塗的劉邦當場拍桌子,派陳平、周勃去軍中斬了樊噲。陳平心裏犯嘀咕:樊噲是劉邦的老兄弟,還是呂後的妹夫,萬一劉邦反悔,自己可就成了替死鬼。他和周勃商量,先把樊噲綁了送回長安,讓劉邦自己處置。
    囚車搖搖晃晃往長安走,樊噲雙手被鐵鏈子捆著,指甲縫裏還沾著戰場上的血。他望著路邊的枯草,想起當年和劉邦在沛縣的日子。那時候,他們隻是想混口飽飯,哪想到會走到今天這地步?寒風灌進車廂,他對著押送的士兵喊:“我老樊跟著陛下出生入死,身上的傷比你們吃的飯還多!他怎麽能信那些鬼話!”可沒人搭理他。
    還沒到長安,劉邦就咽了氣。呂後聽說妹夫被抓,當場發了火。陳平機靈,快馬加鞭趕回去,在劉邦靈前哭得鼻涕一把淚:“陛下讓我殺樊噲,我哪敢動手啊!這不是把人帶回來了嘛!”呂後一聽,趕緊讓人放了樊噲,恢複了他的爵位和封邑。
    可經此一遭,樊噲的心徹底涼了。他拖著病體回到府邸,推掉了所有應酬。往日熱鬧的將軍府,變得冷冷清清。他常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盯著牆上掛著的盾牌和長矛發呆。那些陪他出生入死的兵器,如今都落滿了灰。
    又是一年冬天,樊噲的病情加重了。他躺在床上,聽見外麵傳來零星的鞭炮聲,想起沛縣過年時的熱鬧勁兒。妹妹呂媭守在床邊,哭著說:“哥,你挺住啊!”他勉強扯出個笑容,氣若遊絲:“別忙活了……我這把老骨頭,該歇歇了……”
    咽氣那天,長安城飄起了雪。送葬的隊伍走過朱雀大街,百姓們站在路邊議論:“這不是當年在鴻門宴上生吃豬腿的樊噲將軍嗎?”有人搖頭歎息,有人抹著眼淚。而曾經和他稱兄道弟的劉邦,早已躺在長陵的黃土之下。
    樊噲的墓前,立著塊樸素的石碑。碑文沒寫他的戰功,隻刻著“漢武陽侯樊噲之墓”幾個字。風吹過荒草,沙沙作響,仿佛還能聽見當年那個屠狗少年的笑聲,和戰場上震天的喊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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