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汴京囚籠:一句詞送命的亡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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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金陵城破酒杯裏的投降書
開寶八年的冬雪,把金陵城蓋得嚴嚴實實。李煜穿著龍袍,癱坐在紫宸殿的龍椅上,腳下散落著撕碎的戰報,殿外傳來宋軍攻城的呐喊聲,震得房梁上的積雪簌簌往下掉。
“陛下,宋軍已經攻破朱雀門了!”內侍總管捧著沾滿血的奏報,跪倒在地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李煜端起桌上的酒壺,對著壺嘴猛灌一口。酒液順著下巴流進龍袍,浸濕了胸前的“壽”字紋。他想起三個月前,還和周娥皇在禦花園賞梅,她穿著白狐裘,笑起來眼角的細紋像花瓣,如今卻隻剩空蕩蕩的宮殿,連個倒酒的人都沒有。
“傳旨,開城……投降。”李煜的聲音嘶啞,剛說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指縫裏滲出血絲。
內侍剛要起身,殿門被撞開了。宋軍大將曹彬帶著士兵衝進來,長槍上的血滴在金磚地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曹彬盯著李煜,語氣冰冷“南唐後主李煜,速隨我回汴京見大宋天子。”
李煜沒動,伸手又去抓酒壺。曹彬一腳踢翻酒桌,酒壺摔在地上碎裂,酒氣混著血腥味,嗆得人睜不開眼。“陛下!”周娥皇的妹妹周嘉敏衝進來,撲在李煜懷裏,哭得渾身發抖。
李煜摟住她,指尖劃過她凍得發紅的臉頰。這是周娥皇去世後,他立的小周後,才十七歲,本該在後宮賞花弄月,如今卻要跟著他做階下囚。
“別哭。”李煜替她擦去眼淚,聲音輕得像雪,“有我在。”
三日後,李煜穿著素色布衣,牽著周嘉敏的手,踏上了前往汴京的囚車。金陵城的百姓跪在路邊,哭聲震天。他掀起囚車的簾子,看著熟悉的城牆越來越遠,忽然想起自己寫的“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裏地山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囚車碾過結冰的路麵,發出刺耳的聲響,像極了他即將破碎的人生。
第二章 汴京囚宅新詞裏的舊江山
汴京的冬天比金陵冷得多。李煜被軟禁在城南的一座宅院裏,院牆高得望不見天,門口站著宋軍守衛,連出門曬曬太陽都要報備。周嘉敏整日以淚洗麵,把自己關在房裏,連銅鏡都不敢照——昔日的金釵玉簪沒了,身上隻穿得起粗布衣裳。
“娥皇,嚐嚐這個。”李煜端著碗稀粥走進來,裏麵飄著幾粒米,“剛才守衛給的,說是禦膳房剩下的。”
周嘉敏別過臉,肩膀抽動“這不是人吃的東西!我要回金陵,我要我的宮殿!”
李煜把粥放在桌上,走到窗邊。窗外的梅花開了,白得像雪,和金陵禦花園的一模一樣。他撿起地上的紙筆,蘸了蘸墨,一筆一劃地寫起來“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剛寫完,門被推開了。宋太祖趙匡胤派來的監視官張洎走進來,拿起桌上的詞,讀了一遍,眉頭皺起來“李煜,陛下念你是亡國之君,沒虧待你,怎還寫這種怨詞?”
李煜沒看他,指著窗外的梅花“張大人,這花和金陵的一樣,隻是開得沒那麽暖。”
張洎把詞揉成紙團,扔在地上“再敢寫這種東西,休怪我稟報陛下!”說完,甩袖而去。
周嘉敏撲過來,撿起紙團,小心翼翼地展開“陛下,我們還是別寫了,萬一惹禍怎麽辦?”
李煜蹲下身,把紙鋪平,重新蘸墨“我除了寫字,還能做什麽?”他看著紙上的墨跡,忽然想起金陵的澄心堂紙,想起周娥皇彈過的琵琶,筆尖一頓,墨點落在“離愁”兩個字上,像一滴化不開的淚。
當晚,李煜睡不著,悄悄起身,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月光灑在地上,像一層薄霜。他哼起南唐的曲子,剛哼兩句,就被守衛喝止“不許唱!再唱就把你鎖起來!”
李煜閉上嘴,手指在石桌上劃著,不知不覺又寫出一句“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周嘉敏披著衣裳出來,捂住他的嘴“陛下,別說了!”她的手冰涼,帶著顫抖,“我們好好活著,總會有機會回金陵的。”
李煜握住她的手,卻沒停下動作,在後麵又補了兩句“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他不知道,這幾句詞,已經被暗處的監視兵記了下來,連夜報給了張洎。
第三章 宮廷夜宴酒話裏的殺心
開寶九年正月,趙匡胤在宮中設宴,召李煜入宮赴宴。這是他到汴京後第一次進宮,周嘉敏特意找出他僅存的一件半舊錦袍,連夜縫補整齊。
“陛下,進宮後少說話,多磕頭,千萬別提金陵。”周嘉敏幫他係好腰帶,眼眶紅紅的。
李煜點頭,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放心,我知道分寸。”
皇宮裏燈火通明,趙匡胤坐在龍椅上,穿著明黃龍袍,眼神銳利如刀。李煜剛跪下磕頭,就聽到趙匡胤的笑聲“李煜,朕聽說你善寫詞,今日何不即興作一首,讓眾卿聽聽?”
滿朝文武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嘲諷,有憐憫,還有毫不掩飾的敵意。李煜攥緊袖口,指尖掐進掌心“罪臣亡國之君,不敢在陛下麵前獻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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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朕讓你寫,你便寫。”趙匡胤端起酒杯,示意宮女給他倒酒,“就寫你在汴京的日子,寫得好,朕有賞。”
李煜接過酒杯,酒液在杯中晃蕩,映出他蒼白的臉。他想起宅院裏的梅花,想起周嘉敏的眼淚,張口吟道“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話音剛落,席間一片寂靜。趙匡胤的笑容淡了些,手指在禦案上輕輕敲擊“‘鎖清秋’?李煜,朕待你不薄,怎算把你‘鎖’起來了?”
李煜心裏咯噔一下,連忙磕頭“罪臣失言,陛下恕罪!”
“罷了。”趙匡胤揮揮手,“繼續。”
李煜定了定神,續道“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離愁?”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是宰相趙普,“你離的是南唐的愁?還是怨朕奪了你的江山?”
李煜臉色煞白,剛要辯解,趙匡胤忽然笑了“好詞!確實有幾分才情。賞他一杯酒。”
宮女端來一杯酒,李煜雙手接過,一飲而盡。酒是烈酒,燒得喉嚨發疼,他卻品出幾分苦澀——這酒,比金陵的禦酒差遠了。
宴罷出宮時,已是深夜。張洎跟在他身後,語氣陰惻惻的“李後主,今日的詞,陛下很‘喜歡’。往後可得多寫些,讓陛下高興。”
李煜沒接話,快步走出皇宮。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子割一樣。他知道,趙匡胤這是在試探他,那句“鎖清秋”,已經在這位大宋天子心裏埋下了刺。
回到囚宅,周嘉敏還在等他。見他臉色不好,連忙遞上熱茶“陛下,宮裏出事了?”
李煜接過茶,沒喝,放在桌上。
茶水慢慢涼下去,像他越來越冷的希望。
第四章 七夕驚變琴弦上的絕唱
太平興國元年,趙匡胤駕崩,趙光義繼位,是為宋太宗。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卻唯獨沒給李煜任何賞賜,反而把監視的守衛加了一倍,連周嘉敏去買針線,都要有人跟著。
這年七夕,是李煜的四十二歲生日。周嘉敏偷偷買了點麵粉,做了個小蛋糕,上麵插著兩根蠟燭。院子裏的梧桐葉落了一地,她撿了幾片幹淨的,鋪在石桌上,算是給李煜慶生。
“陛下,許個願吧。”周嘉敏點燃蠟燭,火光映著她的臉,比往日多了幾分笑意。
李煜閉上眼睛,剛要許願,就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張洎帶著幾個太監走進來,手裏捧著一個錦盒。“陛下,陛下念及今日是後主生辰,特賜美酒一杯。”
周嘉敏臉色一變,擋在李煜麵前“這酒……我們不能喝!”她想起趙匡胤駕崩時的蹊蹺,總覺得這新帝比老帝更狠。
李煜拉開她,看著錦盒裏的金杯。酒液澄黃,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和那日宮廷宴會上的酒一模一樣。他端起金杯,看著周嘉敏,眼神溫柔“別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仰頭正要喝,張洎忽然開口“後主,陛下還說,若能再作一首新詞,便饒你今日‘失言’之罪。”
李煜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紙筆。燭光搖曳,他的筆尖在紙上遊走,很快寫下一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張洎湊過去看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拿起詞,對身後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後主好詞!快隨我進宮複命!”
等人走後,周嘉敏撲過來,搶過李煜手裏的金杯“這酒不能喝!他們是故意的!”
李煜按住她的手,把金杯重新端起來“我知道。”他看著杯中晃動的酒液,忽然笑了,“娥皇,你還記得嗎?當年在金陵,我們也是這樣過七夕,你彈琵琶,我填詞,你說我的詞比李白還好。”
周嘉敏哭得渾身發抖“陛下,我記得!我們回去好不好?我不要在這裏了!”
李煜沒回答,他端著金杯,走到窗邊。月光灑在他身上,像一層銀霜。他想起金陵的春天,想起周娥皇的琵琶,想起那些“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的日子,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剛下肚,李煜就覺得腹痛如絞。他捂住肚子,身體緩緩倒下去,撞在石桌上,蠟燭被打翻,火苗迅速蔓延到梧桐葉上。
“陛下!”周嘉敏撲過去,抱住他,“陛下你怎麽樣?”
李煜看著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隻吐出一口黑血。
他的目光越過周嘉敏,落在窗外的月亮上,那月亮和金陵的一樣圓,卻再也照不亮他的故國了。
第五章 梧桐葉落舊詞裏的餘溫
李煜死的消息,傳到皇宮時,趙光義正在看他寫的《虞美人》。他指著“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幾個字,對趙普笑道“這李煜,到死都想著他的南唐,留著何用?”
趙普躬身道“陛下英明。李煜一死,南唐舊臣便沒了念想,天下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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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光義點了點頭,把詞扔在一邊“厚葬吧,給個‘違命侯’的諡號,讓他到了地下,也記得誰是天下之主。”
李煜的葬禮辦得很潦草,隻有周嘉敏和幾個南唐舊臣送行。周嘉敏穿著孝服,抱著李煜的靈柩,一步一步走出囚宅。梧桐葉落在她頭上,像雪一樣涼。
下葬那日,周嘉敏把李煜生前所寫的詞稿,全都燒給了他。火光中,那些“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的句子,漸漸化為灰燼,飄向遠方,像極了他再也回不去的故國。
趙光義沒放過周嘉敏。沒過多久,就派人把她接入宮中,封為鄭國夫人。每次宮宴,都讓她陪在身邊,故意問她“李煜的詞,比朕的詩如何?”
周嘉敏低著頭,不說話,眼淚卻順著臉頰往下掉。她想起李煜臨死前的笑容,想起他寫詞時的專注,想起他們在金陵的點點滴滴,心像被刀割一樣疼。
有一次,趙光義讓她彈琵琶。她抱著琵琶,手指放在弦上,卻怎麽也彈不出聲音。趙光義怒了,把琵琶摔在地上“沒用的東西!”
周嘉敏跪在地上,撿起破碎的琵琶弦,忽然開口吟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趙光義臉色驟變,下令把她關在冷宮裏。冷宮的窗戶對著南邊,能看到李煜曾經住過的囚宅,院子裏的梧桐樹已經落葉歸根,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
周嘉敏坐在窗前,用破碎的琵琶弦,在布上繡字。她繡的都是李煜的詞,一針一線,繡得密密麻麻。冬天來了,冷宮裏沒有炭火,她凍得手指發紫,卻依舊不停地繡。
有個老宮女可憐她,偷偷給她送了碗熱粥“夫人,別繡了,陛下不會放過你的。”
周嘉敏抬起頭,眼裏沒有淚,隻有一片空洞“我夫君的詞,不能沒人記得。”
沒過多久,周嘉敏就病逝在冷宮裏。
老宮女收拾她的遺物時,發現她懷裏抱著一塊繡滿詞的布,最上麵是“虞美人”三個字,針腳密密麻麻,滲著淡淡的血跡。
第六章 千年後墨跡裏的永生
時光一晃,幾百年過去了。汴京變成了開封,李煜的囚宅早已消失在曆史的塵埃裏,隻留下那些詞,在世間流傳。
清朝的納蘭性德,在書房裏捧著《南唐二主詞》,讀到“人生長恨水長東”時,忍不住落下淚來。他想起自己早逝的妻子,想起宮廷裏的爾虞我詐,覺得自己和李煜,竟是同一種人。
民國初年,一個叫王國維的學者,在《人間詞話》裏寫道“後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他把李煜的詞奉為圭臬,說他“變伶工之詞為士大夫之詞”,開創了宋詞的新紀元。
如今,開封的清明上河園裏,時常有人扮演李煜和周嘉敏,在舞台上演繹他們的愛情故事。當“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歌聲響起時,台下的觀眾總會安靜下來,眼裏閃著淚光。
有個小女孩拉著媽媽的手,指著舞台上的李煜問“媽媽,他為什麽要哭呀?”
媽媽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因為他失去了自己的國家,也失去了最愛的人。但他寫的詞,讓所有人都記住了他。”
舞台上的燈光亮起,李煜穿著龍袍,周嘉敏穿著華服,他們在梅花樹下填詞、彈琵琶,笑容溫暖得像金陵的春天。仿佛那些囚禁的歲月、死亡的痛苦,都從未存在過。
而在博物館裏,李煜的詞稿真跡被妥善保存著。墨跡雖已泛黃,卻依舊能看出他當年的才情與絕望。遊客們站在玻璃櫃前,輕聲讀著那些熟悉的句子,仿佛能看到那個在汴京囚宅裏,用文字懷念故國的亡國君主。
他用一生的悲劇,換來了千年的流傳。
那些曾經讓他送命的詞,終究成了他最不朽的豐碑。
就像一江春水,無論經曆多少歲月,依舊在世人的心中,緩緩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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