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章 隻報喜
    國慶黃金周的喧囂漸漸散去，穗香樓後廚那如戰場般火熱的忙碌節奏，也終於緩和了下來。緊繃多日的神經一旦鬆弛，疲憊感便如潮水般洶湧襲來，但我的心底卻湧動著難以言喻的充實與成就感。趁著這難得的閑暇，我趕忙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瞬間，熟悉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來，可還沒等我開口，父母就搶先說道：“孩子，你上次打電話的時候還在四川呢，這才沒多久，咋就換地方啦？”話語中滿是驚訝與疑惑，顯然他們一時半會兒還反應不過來。
    我剛要解釋，母親的埋怨便一股腦兒地傾瀉而出：“孩子，你在四川踏踏實實地學藝多好啊！師傅們對你也照顧有加，眼看著就能穩定下來，咋就突然跑到廣州去了呢？”父親也在一旁附和，言語間滿是對我這一決定的不解。
    我的心猛地一緊，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話瞬間噎在了喉嚨口，到嘴邊的解釋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們要是知道我這一路輾轉，在多個地方的酒家、小飯館都待過，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地求學，還不知道會有多心疼、多擔憂呢。想到這兒，我決定還是把這些曲折的經曆隱瞞下來。
    於是，我強裝鎮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歡快些，說道：“爸、媽，你們別擔心。我現在在廣州的穗香樓呢，這可是一家特別大的酒樓，比我之前待過的地方都氣派。而且啊，這兒待遇特別好，工作環境也好，能學到的東西更多，我在這兒肯定能有更好的發展。”我盡量挑著好的說，隻想把這份安穩與希望傳遞給他們，讓他們少些牽掛，就像每一個在外打拚的遊子一樣，習慣性地報喜不報憂。
    其實，隻有我自己心裏清楚，出來闖蕩這半年多，我幾乎沒攢下什麽積蓄。錢包癟癟的，每到月末就捉襟見肘，有時候甚至連一頓像樣的飯都舍不得吃。但這些心酸我又怎敢讓父母知曉，隻能默默藏在心底，暗自期許未來能憑著這一身廚藝，讓日子慢慢好起來，不辜負他們的期望，也給自己的奮鬥一個滿意的交代。
    直到這時，我才鼓起勇氣，向主廚提出想要正式跟他學藝的請求。我深知，即便自己在副灶崗位上愈發熟練，幹活愈發賣力，但若就此滿足，也不過是在吃老本罷了。或許假以時日，我能順利晉升主廚，工資也能水漲船高，可這遠遠不是我內心所追求的。倘若僅僅是為了一份安穩、一份更高的收入，我又何苦背井離鄉、千裏迢迢地四處奔波呢？在家鄉，同樣可以謀得一份生計，過著按部就班的日子。
    “行萬裏路，食千家味，品世間百態，集一人之癡。”蘭老的這句話，在我一路漂泊求學的過程中，愈發讓我體悟到其深刻內涵與分量。烹飪這門技藝，有些獨特的口味細節，絕非是看一個視頻、得到一份所謂的秘方，就能輕易模仿複製而來的。若真是如此簡單，那這世上的烹飪大師恐怕早就遍地都是了。
    就拿當下來說，主廚梁啟銘，他在我眼中已然堪稱大師。且不說別的，單就廣州這座匯聚了四麵八方來客，甚至還有國際友人的大城市而言，食客口味的複雜與多樣超乎想象。能夠在這樣的地方站穩腳跟，本身就意味著具備真本領，沒有深厚的底蘊，鐵定是待不長久的。酒店雖說能包容新人犯些小錯，可一旦遇到棘手的大問題，若是應對無方，別說是老板容不下你，恐怕自己都會因為羞愧、因為無力勝任而逃之夭夭。就好比麵對四川食客對正宗川味的嚴苛要求，或是北京客人對傳統京味的執著講究，倘若我隻能無奈搖頭說“不會”“不行”，那不僅砸了酒店的招牌，更是砸了自己的飯碗，斷了自己的前程之路。我渴望在這片美食天地裏闖出屬於自己的名堂，而主廚，就是我前行路上最重要的引路人。
    當我滿懷期待地向主廚袒露想要跟他係統學藝的心跡後，主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我心裏清楚，他平日裏在這偌大的穗香樓後廚，就如同一位坐鎮中軍帳的統帥，事務繁雜得如同亂麻，每天從食材的采購把關、菜品質量的管控，到人員的調配安排，事無巨細，都需要他操心定奪，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
    他微微皺了皺眉，斟酌著言辭說道：“孩子，你有這份上進心是好事，我平日裏簡單指導你一下，幫你答疑解惑，這沒什麽問題。可要是專門抽出時間來一對一教學，我實在是抽不出這個空啊，你也得體諒體諒我。”說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中透著幾分歉意。
    緊接著，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話鋒一轉：“這樣吧，你仔細想想，看看後廚哪個崗位你覺得對自己提升廚藝最有幫助，你盡管跟我說，我安排其他經驗豐富的師傅好好帶你。”這一番話，看似把選擇權交到了我手裏，實則又把難題拋了回來。
    一時間，我隻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猶如陷入了一團迷霧之中。我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心裏暗暗叫苦。來穗香樓之前，我一直輾轉於淮揚菜和川菜的天地裏，對於博大精深的粵菜，我幾乎是兩眼一抹黑，一無所知。這後廚崗位眾多，分工精細，什麽燒臘、蒸燉、小炒……每個崗位都有其獨特的門道與技藝，我又該從何處下手呢？哪一個崗位才能讓我最快地汲取粵菜的精髓，實現廚藝的飛躍呢？我站在原地，眉頭緊鎖，滿心糾結，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不定主意。
    站在後廚，我滿心躊躇，望著那一個個忙碌的崗位，隻覺眼前仿若迷霧彌漫，完全沒了方向。就在這時，主廚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幾分探尋問道：“你會做麵點嗎？”我微微一愣，腦海中瞬間閃過過往製作麵點的經曆，趕忙應道：“簡單的包子、油酥我倒是做得還可以，不過複雜些的，還沒係統學過。”說罷，我略帶忐忑地看著他，心裏猜測著他接下來的話。
    主廚微微點頭，像是思索了片刻，隨即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堅定地說：“這樣吧，我看你就從早茶文化開始入手。廣州的早茶可不簡單，它蘊含的學問深著呢，點心、茶水、服務禮儀……各個方麵都有講究。你要是能把早茶吃透，廚藝和眼界肯定能上一個大台階。”
    我心中一凜，既興奮又有些不安。興奮的是，終於有了明確的學習方向，這早茶領域就像一座神秘的寶藏，正等著我去挖掘；不安的是，深知自己對早茶幾乎是一無所知，生怕辜負了主廚的這份信任。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深吸一口氣，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這早茶文化裏闖出一片天地。就這樣，我懷揣著滿心的憧憬與忐忑，正式開啟了探索廣州早茶文化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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