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校尉的屍體還在抽搐，鮮血從破碎的頭盔下汩汩流出，在泥土上匯成一片暗紅的小窪。李鐵山彎腰從他腰間扯下鑰匙串，金屬碰撞聲在突然寂靜的營地中格外清脆。
    "武器庫！快！"李鐵山抹了把臉上的血，朝東邊那座石砌建築一指。張石頭立刻帶著二十幾個礦工衝了過去，他們手裏還拿著染血的鐵鎬和剛奪來的刀劍。
    武器庫門前，四個全副武裝的守衛已經擺開陣勢。他們身著鐵甲，手持長戟，在火把照耀下泛著冷光。這是礦場最精銳的衛兵，專門負責看守軍械。
    "退後！造反者格殺勿論！"為首的守衛厲聲喝道，長戟向前平舉。
    李鐵山沒有廢話，抓起地上一塊石頭用力擲去。"砰"的一聲，石頭砸在守衛麵甲上，那人踉蹌後退。趁著這個空隙，礦工們如潮水般湧上。
    "啊！"張石頭第一個撲上去，被長戟刺穿肩膀，但他死死抓住戟杆不放。另一個礦工趁機衝上前，用鐵錘砸碎了那守衛的膝蓋。慘叫聲中，人潮瞬間淹沒了四名守衛。李鐵山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和垂死的呻吟，但他沒有回頭，徑直衝向鐵門。
    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李鐵山的手微微發抖。三年了，自從被冤枉發配到這個地獄，他第一次觸碰到自由的希望。
    鐵門轟然洞開，火把的光照進幽暗的庫房，映出整齊排列的兵器架。上百把鋼刀、長矛、弓箭在火光中閃爍寒芒，牆角還堆著十幾副皮甲。
    "老天爺..."跟在後麵的周瘸子倒吸一口涼氣，"夠武裝一個營了。"
    礦工們一擁而入，爭搶著裝備自己。李鐵山抓起一把厚背長刀，沉甸甸的手感讓他想起當年在邊關從軍的日子。他熟練地耍了個刀花，刀刃割裂空氣發出"嗖"的銳響。
    "石頭，帶人把這些都搬出去！"李鐵山將鑰匙拋給張石頭，"外麵還有幾百號兄弟等著呢。"
    當暴動隊伍重新集結時，已經煥然一新。三百多名礦工裝備了製式武器，雖然大多數人還穿著破爛的工服，但眼中的鬥誌已經完全不同。李鐵山站在高處，看著下麵一張張被煤灰和血跡模糊的臉，三年來的屈辱和憤怒在胸中翻湧。
    "兄弟們！"他舉起長刀，"前麵就是礦場大門，衝出去，我們就自由了！"
    突圍血路
    隊伍如洪流般湧向礦區外圍。沿途的巡邏守衛根本無力阻擋這支武裝起來的暴動隊伍，幾個試圖攔截的小隊轉眼就被淹沒在人潮中。
    李鐵山衝在最前麵，長刀每一次揮砍都帶起一蓬血花。他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戰場，每一寸肌肉都記得如何殺戮。一個守衛舉盾擋在路中央，李鐵山虛晃一刀，突然變招下劈，刀鋒從盾牌邊緣切入，直接將對方持盾的手臂齊肘斬斷。
    "鐵山哥！左邊！"張石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鐵山側身一閃，一支羽箭擦著臉頰飛過。二十步外的哨塔上，弓箭手正在搭第二支箭。不等李鐵山下令，幾個拿了弓箭的礦工已經拉弓還擊。哨塔上的守衛慘叫一聲，栽了下來。
    暴動的喧囂驚醒了整個礦區。遠處其他礦洞的勞工們紛紛探出頭來，當看到武裝起來的暴動隊伍時，先是震驚，繼而爆發出歡呼。
    "跑啊！快跑！"有人大喊。
    如同滾燙的油鍋裏滴入冷水，整個第十三礦區瞬間沸騰。數萬名勞工從各個工棚、礦洞中湧出，雖然沒有武器，但求生的本能驅使他們跟隨暴動隊伍向外衝去。場麵頓時陷入混亂，哭喊聲、腳步聲、撞擊聲響成一片。
    李鐵山回頭望去，隻見黑壓壓的人潮在身後湧動，宛如決堤的洪水。他心中一緊——這麽多人一起逃跑，目標太大了。
    果然，遠處響起了急促的號角聲，那是礦場遇襲的警報。緊接著，沉悶的戰鼓聲從礦區正門方向傳來，節奏整齊而冷酷。
    "是正規軍！"周瘸子臉色驟變，"總督調兵來了！"
    礦場總督府內，趙總督一把推開跪在地上報信的守衛，絲綢睡袍下肥胖的身軀因憤怒而顫抖。
    "廢物！全是廢物！"他一腳踢翻案幾，上麵精致的茶具摔得粉碎，"立刻發信號，調青龍營！一個反賊都不準放過！"
    半刻鍾後，一千名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已經列隊在礦場正門。他們身著統一鐵甲，手持長槍大盾，弓箭手在後排嚴陣以待。與礦場守衛不同，這是真正的朝廷正規軍，訓練有素，紀律嚴明。
    帶隊的是個麵容冷峻的年輕將領，他眯眼看著遠處湧來的人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盾強準備。"
    前排士兵立刻將大盾重重砸入地麵，形成一道鋼鐵防線。長槍從盾牌間隙伸出，如同刺蝟般森然林立。
    李鐵山遠遠望見這道防線，心沉了下去。他揮手示意隊伍放慢速度，礦工們在距離軍陣百步處停了下來。
    "怎麽辦？硬衝肯定死傷慘重。"張石頭喘著粗氣問，他肩膀的傷口還在滲血。
    李鐵山快速觀察地形：正麵是銅牆鐵壁般的軍陣，左側是陡峭的礦坑，右側則是一片亂石堆，再過去是礦場的鐵絲圍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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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硬拚。"李鐵山咬牙道，"張黑子！"
    一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礦工應聲出列。他是李鐵山的同鄉，曾在軍中做過火頭軍，略懂戰術。
    "你帶三十個弟兄，從正麵佯攻，吸引他們注意。"李鐵山指著軍陣說，"我帶主力從右側亂石堆突破。等我們衝出去，你們立刻撤退跟上。"
    張黑子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牙床："明白！保證讓那些狗娘養的挪不開眼！"
    張黑子挑選了三十個最勇猛的礦工，每人發了兩把刀。他們排成鬆散隊形，大搖大擺地向軍陣走去。
    "來啊！狗官兵！"張黑子扯開嗓子大喊，聲音洪亮得整個礦區都能聽見，"爺爺今天要拿你們的腦袋當夜壺！"
    軍陣紋絲不動，隻有長槍微微調整了角度。
    距離五十步時，張黑子突然一聲令下，三十人同時衝鋒，嘴裏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與此同時，他們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煤油瓶，十幾團火球呼嘯著飛向軍陣。
    "放箭！"年輕將領冷聲下令。
    箭雨傾盆而下，衝鋒的礦工頓時倒下一半。張黑子大腿中箭，但他咬牙拔掉箭矢，繼續向前衝。火瓶在盾牆上炸開，雖然沒有造成多大傷害，但熊熊火光確實吸引了守軍的全部注意力。
    就在這混亂的當口，李鐵山帶領主力悄無聲息地摸向右側亂石堆。他們用奪來的長矛撬開鐵絲網，一個接一個地鑽了出去。
    "快！快！"李鐵山壓低聲音催促，同時緊張地望向張黑子那邊。佯攻的隊伍已經傷亡過半，剩下的十幾個人被逼到一處礦車後麵，做最後的抵抗。
    最後一個礦工鑽出鐵絲網時，李鐵山正要下令撤退信號，卻見軍陣突然分出一支百人隊，徑直朝亂石堆包抄過來。
    "被發現了！跑！"李鐵山大吼。
    暴動隊伍撒腿向遠處的山林狂奔。身後箭矢破空聲不絕於耳，不斷有人中箭倒下。李鐵山回頭看了一眼礦場——張黑子和他的敢死隊已經全部倒下，但那麵染血的破布還在風中飄揚，像一麵不屈的旗幟。
    "鐵山哥！看前麵！"張石頭突然指著前方喊道。
    李鐵山轉回頭，隻見晨曦中，連綿的群山已經近在眼前。林間升起的薄霧如同自由的帷幕，正等待著這些掙脫枷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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