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這重要嗎？”
    林老爺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他就像是戲樓裏麵的紙人一樣，表情帶著木然和無所謂。
    “我花錢雇的你們，我想什麽時候結束就什麽時候結束。”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皮特章已經不想跟林老爺廢話了。
    他能夠聽見外麵的風聲，外麵那風聲像一個巨人的怒吼，門窗雖然關的緊，但是仍然在砰砰作響。
    這樣的氣氛莫名的給他一種壓力。
    照理來說，這股壓力應該是不存在的。
    皮特章看了一眼王陽，悄悄使了個眼色，王陽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看著皮特章頻頻看向林老爺，他了然的點點頭。
    顧辭側著頭看著皮特章和王陽的互動，心中猜測到了他們想做什麽。
    想到自己的猜測結果，顧辭隻是笑笑，沒有出聲打擾。
    她抬頭，正好和林老爺的目光對上。
    顧辭笑笑，又重新低下頭。
    或許是皮特章他提起成大卻不說的樣子引起了林老爺的懷疑，他銳利的目光落到皮特章的身上。
    “你還沒有說，他怎麽了，你們是遇見他了嗎？”
    皮特章對著顧辭示意，顧辭交出那張呈現成大死相的照片。
    照片雖然小，但是是由瞳孔直接映射，所以很多細節顏色都非常的清晰。
    林老爺接過那張照片，無神的眼睛猛的瞪大了起來。
    “這……”
    他的手很明顯的顫抖了起來。
    他仔細的端詳了一下這張照片後，神色譏諷：“你們想用這些邪術來騙我不成？我也是走南闖北的人，你們這些把戲我是門清……”
    雖然是說著這樣的話，但是林老爺的手仍然在顫抖。
    皮特章直直的看著林老爺：“我們為什麽要作假？難道你忘了最開始是為什麽要來到這裏的嗎？”
    皮特章的話像是打開了林老爺記憶的匣子，他沉默了一下後又端起那杯冷掉的茶開始喝。
    當然，就他這個狀態，也喝不了幾口什麽。
    林老爺放下手裏那杯冷茶，看了又看之後將照片緊緊的攥緊在自己的手裏，聲音帶著些許嘶啞。
    “你們是哪裏遇見他的？”
    看來是願意開始談了。
    皮特章回答：“就是來你院子之前那條長廊看見的。”
    皮特章還形容了當時的場景。
    那些說話的鳥兒，高懸在空中，穿著一身紅衣的成大。
    也不知道是皮特章哪個詞形容的不對，隻見林老爺眼睛微微瞪大，手無意識的扣no著那張相片。
    “會說話的鸚鵡，紅色的衣服，被掛著……”
    林老爺喃喃自語，他每重複一個詞臉色就更加蒼白幾分，當然，他那個老臘肉一樣的顏色也看不出到底蒼白了幾分，但是能夠感覺到他的驚恐和萎靡。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他的表情變得更加陰狠。
    “嗬。”
    他冷笑。
    “看來，你們還是有點用的。”
    林老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好像剛才的失態都沒有發生。
    皮特章也不在意林老爺的表情管理有多好，他敲了敲旁邊紅木的扶手，清脆的聲音讓林老爺將視線全部放到自己身上。
    皮特章緊緊盯著林老爺，一字一句。
    “我的第一個問題……”
    “林大小姐，她到底有沒有在府上！”
    皮特章問的問題很奇怪，但是就是這個問題，讓準備回答問題的林老爺變得沉默。
    這種沉默不同於之前帶著些許情緒的沉默，這種沉默更多的是表達了林老爺態度。
    他知道，但是不說。
    這種沉默已經能算是回答了，但是皮特章很執著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踢了一腳自己腳邊，林耀祖的紙人。
    “回答！”
    林老爺垂著視線，看見“林耀祖”的身體又破了個洞，他的臉色也同樣的不善。
    但是想到府上那些無法言語的怪象和自己已經無法掌握的現態，林老爺隻能將這口氣壓下來。
    “我不知道。”
    林老爺回答。
    “或者說，我不確定。”
    什麽意思？
    皮特章被這句話給搞懵了。
    同樣不明所以的還有其他玩家，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林老爺，想要聽到更加細致的解釋。
    看著自己手裏的照片，林老爺認清現實般歎了口氣。
    他掃過玩家，視線定格在皮特章身上，再次重複。
    “我不清楚，雖然府上確實是有怪事，但是我認為，那始終不過是有人在裝神弄鬼，與我有仇的對家多了去，若是我真的信了這套鬼神之說，那不是自亂陣腳嗎？”
    聽見林老爺說這個話，皮特章也有一瞬間的懵逼，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林老爺之後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
    “你？你說你不信鬼神之說？！”
    林老爺點點頭。
    “那你請我們這些人幹什麽？專門找個由頭散財？”
    皮特章根本就不相信林老爺一丁點話，要是不信，他能讓成大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之前他們看回憶的時候，成大那些行頭姿勢可是標準的很。
    要說他不知道，這比什麽都假。
    他不相信才是真的有鬼。
    想到這裏，皮特章冷笑了一聲：“是呀，你不相信，小薔能冤死在井裏嗎？你不相信，當天為什麽要在那個廢棄的後院？”
    這句話剛剛落下，顧辭能夠看到林老爺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紮在皮特章的身上。
    之前銳利的目光可以歸結為他對皮特章的不滿意，但是現在這種目光才是真正的滿含惡意與警惕。
    這種目光像是一隻在黑暗的的黑豹，發出幽幽的光芒。
    雖然不至於真的發光，但是也滲人的緊。
    “你是從哪裏聽說的？”
    林老爺盯著皮特章，視線鎖死，他的餘光掃過其他人，心裏思量著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情。
    是他一個人，還是……
    全部？
    林老爺開始在心裏思索醞釀，但是他的思緒很快被皮特章打斷。
    “聽說？這也不算聽說吧，我們有自己的辦法，要是我們真的沒有半分本事，還能混得這麽風生水起嗎？林老爺，你現在要考慮的是不是要對我們說實話。
    你看，你不說的我已經知道了，但凡晚一分，你府中人的性命，你的性命，甚至是你寶貝兒子的性命……”
    皮特章點到為止。
    他承認，他確實有詐的成分，但是不詐林老爺這個老滑頭根本就不可能說實話，他還是會和之前一樣忽悠他們。
    反正現在大家都不怎麽客氣，不如就坦白了說。
    皮特章說的這個話在林老爺心裏泛起漣漪。
    他再度鬆開自己手上那張相片，仔細的看了看上麵成大的遺容。
    成大的表情太奇怪了，這很難讓他不多想，再者，成大才出去那麽一會兒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林老爺思來想去。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但是這也足以證明，我這次算是請對了人。”
    他低著頭，府上那些怪異的事情雖然沒有外傳，但是對於他來說確實是個隱患，不然他不會費盡心思找這麽多人來。
    那個孽女！
    當初真該狠心一點。
    就該把她和她的孩子扔進野地裏麵喂狼。
    要不是他心善，想著讓她們娘倆有個眷戀，有個依靠，讓她們留在林府，她們現在指不定就在哪個荒山野嶺裏成為孤魂野鬼。
    要不是她，耀祖會這樣虛弱？
    按照方子上的方法，耀祖這個時候身體已經好的基本差不多，哪裏會像他一樣，十幾歲的年齡有著幾十歲的身影。
    孱弱的身子，吃不完的藥，還要忍受那個孽女夜夜附身，做著夜不能寐的噩夢。
    到現在，甚至是成大都悄無聲息的死在這裏……
    這一切，若是那個孽女做的，看來還是封印不太夠，要不然，怎麽會接連發生這麽多事情？
    林老爺的眼眸中泛起冷意，他側頭看著眼前這一個個算得上陌生的麵孔，那鮮活的生命讓他不甘，讓他嫉妒。
    隻要……
    就好。
    林老爺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才將心中翻湧的情緒壓下去，隻要過了這兩天，耀祖就可以高枕無憂，這怎麽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林老爺抵著唇咳了幾聲，然後看著天花板開始回憶起往事。
    “這件事情，還是從我祖輩那裏傳過來，也不知道是我們得罪了誰，家業開始興旺，但是人丁卻漸漸的稀少，我的父親尚有兄弟，但是到我，到耀祖這裏便人口凋零，機緣巧合之下，我的父輩找到一個法子，雖然上這個法子有些不道德，可是確實是讓我多了兩個兄弟。”
    林老爺臉上露出追憶，他似在歎息往事，也像是在慶幸。
    “可是。”
    他的話裏帶著幾分可惜：“雖然還是隻剩下我這個孤家寡人，但是能找到方法已經很不錯了。”
    林老爺微笑著看向各位玩家：“如果你們了解的夠多的話，相信你們是知道是什麽方法的，這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林老爺還是不肯明說，他透漏了，又根本就沒有透漏。
    真的是個嗷卵強。
    皮特章恨的牙癢癢。
    這個方法很簡單，無法就是將其他人作為祭品，將其命數化為林耀祖的養分。
    這件事情從小薔身上能夠看出來。
    “可是林大小姐呢？”
    皮特章看著那個臉上帶著笑容的老年人，輕聲問出這句話。
    這幾個字像控製時間的按鈕，隻是簡單的說出口，就讓氣氛凝滯。
    窗外的風聲瞬間止住，跳動的燭火也歸於憑空，林老爺的臉像是一張假麵，虛偽又僵硬。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眼眸定定的看著皮特章，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可芸？”
    “難道成大沒有跟你說，可芸好幾年去嫁去劉長鳴家之後就死了嗎？我們連屍骨都沒帶回來，這件事情，好像跟我們探討的沒什麽太大的關聯。”
    皮特章迅速的看了一眼王陽，見他點頭，他才放鬆，他扭過頭看著林老爺。
    “沒有太大的關聯？林老爺，這個話說出來你覺得可信嗎？難道你不是因為林大小姐附身林耀祖，才特意尋了那麽多的道士術者？換句話來說，你想靠我們這些人來鎮壓的，不就是林大小姐嗎？”
    皮特章的目光同樣銳利，他目光落在林老爺盤著的手串上。“你說，人骨做成的珠串是不是手感會不一樣？”
    皮特章這句話音落下的時候，林老爺撚珠子的手猛的停下來。
    外麵重新傳來風聲，但是比起之前呼嘯的風聲，現在的聲音更像是壓抑著哭泣的嗚咽聲。
    燭光輕輕擺動，光亮照不到林老爺的臉上，在陰影處，他的臉如同一塊雕廢的木頭娃娃。
    明明看不清他的臉，但是他臉上的每一道溝壑都分外明顯。
    “看來你確實是知道的夠多，這些東西知道的不多，活著的人裏麵，知道的人就隻有我和小成子知道。”
    林老爺說到這裏的時候頓了頓。
    “不，現在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了。”
    成大在不久之前已經死了。
    死了的人，是無法開口說話的。
    他歪了歪頭，臉上帶著幾分不解：“這些東西是小成子告訴你的？不，不可能，這些事情大半都是他操辦，他是絕對不會告訴你們這些東西的。”
    “噠吧，噠吧。”
    林老爺的臉上重新揚起一個微笑，手上開始重新盤起那一顆顆光亮的珠子來，珠子之間碰撞的聲音在這個空間裏格外的清晰。
    清晰的就像是在撥動他們腦子裏麵的弦。
    “嘎吱，嘎吱。”
    或許是撥動滿足不了他的想法，他開始盤動那一串長長的珠子，聯想到皮特章剛才說的那番話，這珠子之間摩擦的聲音就像是骨頭與骨頭之間摩擦的聲音，磨的他們身上莫名其妙的疼。
    林老爺好奇皮特章這種消息從哪裏來的，畢竟這個東西不管的明麵上的證據，還是見不得人的暗處都基本處理幹淨。
    能得到這個消息，除非他能通靈。
    不隻是林老爺，玩家們也很好奇。
    顧辭算得上是發現東西最多的人，聯想到林耀祖門前，偃師說的含有人皮的燈籠，顧辭也能想明白。
    但是這個東西確實是沒有找到相關的話語，證明林老爺手上盤的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