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詭事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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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
    林老爺在想著林耀祖的點點滴滴,在聽見於醫生這個問題時,思維有一瞬間沒有跳轉過來,意識於醫生說的是,林老爺顧不上疼痛,趕緊擠出一個笑容。
    “可芸自然也是我的孩子,既然你對可芸有情有義,我便將可芸許配給你。你帶著之前為她準備的嫁妝,隨便去哪兒我都不會加以阻攔。隻求你念在耀祖是可芸弟弟的份兒上,能給予他一絲關愛,放過他,你也不想可芸傷心吧。”
    林老爺爺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離譜,可是那有什麽辦法呢?
    畢竟人死不能複生,既然他這麽執念,那便將那具白骨帶走好了,不過是一些錢財,一些身外之物罷了,送予他也沒什麽可說的。
    他願意深情就願意深情好了,像這般重情重義的人,最後都會因為那點可笑的情誼可憐的道德而放過他們。
    想著,林老爺鬆了口氣,隻是臉上不顯,他看著於醫生期待著他的回答。
    “嗬。”
    於醫生在林老爺說話之時沒有插話,他很認真的看著林老爺,努力的將自己帶入一個晚輩的視角去看他,卻發現不管他怎麽看待林老爺,他都感受不到,他身為長輩對自己子女有過任何的關愛。
    而他僅僅隻是以一個晚輩的視角去帶入,那如果帶入可芸的視角呢?
    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之下,她還能保持那樣好的心態,真誠和善的對待每一個人。
    可是,可芸是林耀祖的姐姐,她難道不是他的孩子嗎?難道非要男的才能所謂“傳宗接代”嗎?
    於醫生頹敗的坐在地上,他不理解,林老爺是怎麽能風輕雲淡的說出這番話的?
    在他說這番話之前,於醫生曾經還期待著,林老爺能在死到臨頭的時候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哪怕那是假的,哪怕是他假裝說一些話,他都覺得此人尚有良心,能有一些寬慰。
    可是事實上呢!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過一絲絲的反思,他是那麽的冷漠都說出了這些話。
    在他的眼裏,可芸就好像是府上的一株花,一株草,隻要人看上了有他的價值,他就能隨意的丟棄,隨意的送走。
    因為察覺到他還在因為一個死人而有情緒,他能夠給予的財物甚至一降再降,他甚至……
    是以那麽不經意的語氣說出。
    於醫生有些哽咽。
    可是到最後,可芸依舊是在為林耀祖鋪路,她到死都不安生。
    到最後,林老爺還在利用可芸最後一點價值。
    這是多麽的可笑呀。
    於醫生冷笑一聲,一股悲哀從心底湧出,哪怕是在這府裏當了這麽久的醫生,見慣了他的所作所為,哪怕是早有準備,他也依然覺得寒心。
    他那般溫柔的,沒有過門的,未曾結娶妻子從來沒能在她的父親裏留下一絲痕跡,要是自己決定早點帶著她離開,結局會不會一樣?
    或許他們兩個已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哪怕沒有孩子,哪怕悄悄回來看一眼就走,是不是要好的多?
    滴滴眼淚從於醫生的眼眶流下,他很想開口質問他,可是當他和林老爺的眼神對視上之後,他又覺得沒有必要。
    何必要那麽執拗的尋找答案呢,其實自己心裏清楚不就好了。
    於醫生鬆開抓住林老爺的頭,他半跪在地上,真心實意的問了林老爺一個問題。
    “在你隨著可芸下手,你想過可芸是你的孩子嗎?”
    這個問題很簡單,隻要回答一個是就好似能脫身,但是他做的事情和這個回答本就是相悖的,更不用說於醫生知道了太多的秘密。
    回答是的話,說不定他會一氣之下對著耀祖下手……
    林老爺想著,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於醫生緊緊盯著他,心口泛著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早就知道的,他還在心存什麽希望!
    他能指望這樣的人有改變嗎?
    於醫生絕望的閉上眼睛,為所有的一切感到不值,他覺得自己很下賤,明明都知道答案了還要去自取其辱,明明明白他的態度還要去多嘴。
    他不僅侮辱了自己準備多年的計劃,更是貶低了那般好的可芸。
    他低著頭笑了起來,他正視林老爺,無比真誠的向他承諾:“我會以我的方式來尋求一個公道,你最在乎的,我會帶走。”
    於醫生的眼睛左右看了看,在角落找到了自己的手術刀,他爬過去將手術刀握在手心對著林老爺笑了起來。
    “命中該如此,你也該認了。”
    看著於醫生踉踉蹌蹌的站起來,一副要尋仇的樣子,躺在地上的林老爺終於是慌了,他聲嘶力竭的叫住於醫生。
    “不……不要去!算我求求你,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要牽扯到他身上好嗎?”
    林老爺大抵見識到了於醫生的殺心,他搖著頭,將自己放下下位,想用自己的可憐的姿態換取到什麽。
    “你要是想報仇的話,刀子往我身上插,你剛才已經卸了我的腿,這難道還不夠嗎?你非要鬧的我林家雞犬不寧才暢快嗎?你有沒有想過可芸泉下有知,午夜夢回時譴責你呀!”
    林老爺痛斥著於醫生,不知道的,還以為於醫生犯了多大的罪,竟然如此對待一位老人。
    “泉下有知!午夜夢回?”
    於醫生像是被這兩句話魘住,他停下腳步,重複林老爺這兩句話。
    “對~”
    林老爺嗓子彌漫上癢意,但是他強行壓住,但是說話的聲音就變了調。
    他像一個惡魔在旁邊引導,蠱惑他。
    但是於醫生的目標很明確,他扭過頭,目光如利劍般插在林老爺的身上:
    “這難道不是應該問你嗎?你做了這麽多的事情,可曾會想到會有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你會不會想著無數的冤魂會圍繞著你,纏著你,要叫囂著將你拖入地獄?
    在你生起那些肮髒的念頭時,你有沒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這個父親當的比畜生還不如?當你盤著那些嬰孩做成的珠串時,有沒有想過那是你的家人?
    阿!你說話呀,你到底有沒有想過?
    知道為什麽你林家子嗣單薄嗎?就是因為你的父輩祖輩做了太多缺德事,所以你們越想要什麽,就越不來什麽。你有十六個女兒,難道她們就不是從你膝下長大的嗎?
    年輕的時候多討幾個姨太太,反正這個懷孕了就去那個屋是吧?你是不是想著這胎不是下一胎總是兒子,你總是那般的無所謂,又高高在上。
    你到底記不記得,那些太太們多少個孩子死在了你的手上?她們是真的不能生育還是無法生育,這期間的緣由你是最清楚的。
    知道為什麽今夜出了這麽大的陣仗沒有一個人管你嗎?你以為你剛才喊救命的聲音沒有人聽見是嗎?我告訴你,我來的時候那些主院的門都是關著的,別說那在這裏喊救命她們不會出來,就是你死了,她們也不會給你燒紙。
    你這樣的人,就該爛到爛泥裏麵,用最狠毒的方法來懲罰你,你應當被鎮守在十八層地獄裏,永遠保持著清醒的意識看著別人兒孫滿堂,自己則是孤苦的守在地獄。
    我找大師看過了,你少年喪父母,中年喪妻,晚年無兒,你這一生,都不可能會有兒子!”
    在於醫生說話的時候,汝溪已經趕到了這裏,看見顧辭安然無恙她才放慢了腳步。
    瞥到偃師也在這裏,她全當沒有看到。
    不過就在於醫生質問著林老爺的時候,外麵來了一個身穿紅裙的人。和汝溪他們遇見的女子打扮差不多,她的身上也有不少血漿兌出來的傷口。
    雖然看著恐怖,但是從麵容上來看,她就是林慕熙,她雙手交疊,長袖之下露出鮮紅的假指甲,
    見顧辭他們發現自己,她也不裝了,在他們的注視下,她繞過那一地狼藉,沉默的靠在房間外的牆邊盯著天空,聽著裏麵的對話。
    於醫生的話一句接著一句,但是林老爺的表情都沒有變過,直到聽見那些姨太太們閉門不救時臉色才變,尤其是最後一句讓他感到驚恐。
    他盯著於醫生手上的刀,意識到他要做些什麽之後連忙撐起身子,拖著自己被廢的雙腿拉住於醫生。
    “你不能這樣做!你要是想娶可芸的話,耀祖就是你的弟弟,你不能讓他變成太監!求求你,求求你……”
    聽見林老爺的話,於醫生蹲下來看著他為了一個林耀祖低三下四的懇求自己,說自己錯了。
    這些懺悔有什麽用?
    於醫生盯著他的眼睛,意味深長的勾起一個笑容:“弟弟?是嗎?”
    林老爺慌張的點頭,生怕於醫生一個不順心就去找林耀祖,給他做一場手術。
    這個府裏所有人都不可信,除了耀祖能夠幫襯他以外再無其他人,耀祖不能出事。
    於醫生笑了笑什麽也沒有說,他的笑容在林老爺看來是有些毛骨悚然。
    “你說……”
    於醫生低頭撫摸著刀尖,輕輕開口。
    “林耀祖會知道你做的這些破事嗎?你那冰清玉潔的好兒子知道這一切會怎麽想呢?如果他能夠給我一個滿意的反應,說不定我會放了他呢。”
    於醫生越想越覺得有意思,林耀祖也反水怎麽辦?那這件事情就很有趣了,就這樣一刀殺了林老爺有什麽意思,死亡是最簡單的方式。
    林老爺不是血條厚嘛,那他就要從心裏折磨他,讓他餘生都痛苦。
    正好,她們的想法都跟他一樣。
    想到林老爺的表情,於醫生就覺得開心,他很期待林老爺的反應哦~
    不管林老爺的哀求,於醫生果斷的踢開他,收回了刀。
    這些動作一氣嗬成,沒有半分拖遝。
    他轉頭客氣的對著看戲的幾個人笑了笑,探出一個頭看見了站在門外沉默不開口的林慕熙。
    “幫個忙,去把你的好弟弟帶過來。”
    林慕熙沒有什麽意見,聽了於醫生的話,她轉頭就往外麵走。
    夜晚的林府很寂靜,寂靜到她隻能聽見林老爺在身後怒罵。
    “賤人!你們這些賤人。”
    林老爺將自己最惡毒的話全部都罵了一遍,那些惡毒的話讓旁人聽了都牙癢癢,恨不得上前將他那張爛嘴縫起來。
    趁著時間還早沒什麽事情可做,於醫生將門口隔的牆揣爛,從而讓裏麵的情形更加方便的展示。
    之所以能這麽輕易的將牆踹爛,就不得不感謝有人在府上幫助他,將這裏的牆做了手腳。
    別說,打通了這幾扇木板做的牆,視野果然開闊了很多。裏麵的人不僅能欣賞到外麵的風景,外麵的人也不用擠在門口隻能聽不能看。
    看汝溪他們站著累,於醫生左右看了看,將裏麵的椅子搬出來一溜煙的擺開。
    凳子不夠,他有什麽拿什麽。
    磚頭厚的書?疊兩本就是一個小凳子。
    裝東西的盒子,足夠結實也能坐。
    看著他們還站著,於醫生頗為親和的招呼著他們:“坐哈,都別客氣,雖然沒有瓜子茶水,但是這出戲也不錯,不枉費林老爺花了大價錢去請戲班子哈。”
    於醫生整個人有一種壓抑的鬆弛,他的行為看起來有點癲,但是話卻很有道理。
    汝溪看了看顧辭,見她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很自然的坐在顧辭旁邊的椅子上,等待著於醫生繼續收尾。
    至於阻止……
    她們隻是看了一場精彩的戲罷了,誰會阻止一場戲劇的發生呢?
    聽著林老爺還在咒罵,於醫生不高興的“嘖”了一聲,他不讚同的看著林老爺批評他:
    “一點大家氣度都沒有,活該當落水狗,就算是死在這裏也是活該,誰叫你一天天想著癩蛤蟆吃天鵝肉呢……”
    說著,於醫生笑眯眯的蹲下來看著林老爺:
    “這些話是不是很熟悉?我記得你當時讓成大把我腿打斷的時候就是這樣對我說的,現在好了,這些話也輪到我對你說了,驚不驚喜?”
    看著林老爺還想繼續開口,於醫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別鬧,等會我動起手就不好看了,到時候你不能說話怎麽辦?到時耀祖來了,你的臉上也不會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