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詭事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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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醫生很滿意,他拿起剛才的手術刀將林老爺拖了過來,在一片含糊不清的咒罵聲中,世界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裏的血腥味很重,重到讓林耀祖幾乎yue出來。
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仿佛蒙上了一層陰翳的光,他閉上眼睛,緩解了一下視覺上的衝擊力。
對於林耀祖的識相,於醫生很滿意。
他很耐心的將自己的衣角拉平,雖然那衣服已經皺巴巴的根本拉不平,不過他本人像是感覺不到一般在費力拉扯。
覺得自己的形象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才大搖大擺的從玩家之間路過,之前他一直帶著一個大藥箱看不出來什麽,現在他放鬆了心神,沒有了強撐的毅力,顧辭才看出些端倪。
他在走路的時候確實是有些跛。
於醫生並不在乎玩家們的眼光,隻是出了門,看見站在一旁暗自神傷的林慕熙時停下了腳步,他很想說些什麽。
不過當他看見林耀祖去攙扶地上的林老爺時,他挪開了眼睛選擇了什麽都沒有說。
到這裏,這場鬧劇基本結束。
林耀祖望著地上涎水和鮮血混合著流出來的林老爺,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
與其說萬千心緒糾纏在一起,不如說他其實是麻木了。
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什麽樣的表情來麵對這個人。
林耀祖像個木頭人一樣,在原地思量了很久才緩慢的來到林老爺身邊,他想伸手,可是他一個人扶不起地上昏迷的林老爺。
他隻好帶著一絲強撐的笑容,求助場上的男玩家:“章大師,師大師,勞駕搭把手。”
看完一整場戲的偃師和皮特章見林耀祖開口也不好拒絕,他們上前將林老爺抬到了裏麵的床上。
裏麵破壞的也相當嚴重,能砸掉的全部砸掉,他那些暗室什麽的全部被破壞打開,似是為了發泄痛苦,衣櫃裏的衣服也全部都拿出來丟在地上亂糟糟的堆疊在一起。
那些東西上沾染了不知名的汙漬,華美的錦服上布滿了腳印。在角落裏的老鼠屎肮髒的散落在肉眼可見的地方。
看著林老爺生死不知的躺在床上,林耀祖疲憊的坐在已經歪倒在一邊的桌子上,看見他們順手將被子蓋上,林耀祖才站起來。
做完這一切,林耀祖彎身對著幾位玩家表示感謝,他垂著眸子,帶著疲倦的開口:
“感謝幾位大師,今夜天色已經不早了,明日下午我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隻是這畢竟是府上的醜聞,隻求大師們不要泄露。”
林耀祖像是一瞬間長大了一樣,學著大人的模樣做著大人的事情,想來也是,這個府上以後怕是隻能讓他撐起來了。
這句話已經算得上是逐客令了。
玩家們識相的離開,將這裏留給在場的兩姐弟。待玩家們離開之後,林耀祖才控製不住自己,搖晃著倒了下去。
幸好林慕熙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剛才在搬運林老爺的時候,林慕熙就跟在了身後,她沒有發出聲音,而是沉默的等候在旁邊。
看見林耀祖如此虛弱,她的臉上染上幾分焦急。
“阿祖。”
看著林耀祖的臉色太差,林慕熙著急的摸了摸他的額頭,見他身上不燙,林慕熙才稍微放心。
可是林耀祖本身就讓她不放心。
林慕熙抱著林耀祖慢慢的滑落在地上,他們兩個就像是大浪中的兩片浮萍一般,隻能相互擁抱依靠,除此之外,再無依靠。
“阿祖……”
林慕熙的身子在抖,她摟住林耀祖的身子,眼淚打濕了林耀祖的發頂。
她是在害怕,也是在慶幸,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迷茫充斥著她的全身,讓她不由得將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抱的更緊。
感到著林慕熙顫抖的身子,林耀祖疲憊的垂下眼眸,他安撫的拍了拍林慕熙的手臂。
同他們之前那般親昵,將頭輕輕的枕在她的肩膀上,他的年齡更小,但是,現在的林慕熙看上去要更脆弱一些,他輕聲安慰:“姐姐,沒事的……”
林耀祖休息了一會兒,在林慕熙的攙扶之下在房間裏麵尋找著什麽。
房間裏麵確實被破壞的夠厲害,他要找的東西還是他們姐弟兩個翻了很久才找到的。
林耀祖看著地上屬於幾個姐姐的照片,緩慢蹲起身將照片撿起來。
看著照片上燦爛的笑臉,林耀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他輕輕一鬆手,照片重新滑落在地上。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神色平淡:“明天再將父親搬出去吧,這裏有太多不好的東西了,到時候放把火燒了吧。”
林慕熙沒有說話,她隻是將腳下那張掉落的照片重新撿起來,仔細擦去上麵的汙漬,林慕熙將照片揣到懷裏,卻被林耀祖拿出來扔在地上。
看了一眼地上那幾張照片,林耀祖側頭盯著出神的林慕熙嘲諷出聲。
“有什麽好拿的,難道還要懷念嗎?”
看著林慕熙低下的頭,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傷人,林耀祖懊惱的閉上了嘴。
猶豫了幾秒,林耀祖還是上前握住林慕熙的手,為自己的語氣道歉。
“姐姐。”
他的眼裏滿是心疼和誠懇。
“我會撐起這個家,你的餘生再也不會擔驚受怕,過去那些不好的我們將它們全部遺留在過去,你要是想的話,我們可以重新找人重新拍照片。”
他緩慢的收攏手,加大了力度,帶著幾分暗示:
“你要是不想出嫁也沒有問題,我們可以像現在一樣生活在一起,難道不是更好嗎?要是你想的話,一直留在林府也行……”
林耀祖的話像定海神針般,將林慕熙漂蕩的心鎮下來,感受著自己手上溫暖的溫度,看著眼前人堅定的眼神,林慕熙忽然就繃不住了。
她緊緊摟著林耀祖,失聲大哭。
“阿祖……”
她嘶啞的聲音呼喚著林耀祖,像是在漂泊在海上的人終於尋找到了海岸,有了可靠的依靠。
林慕熙抱著林耀祖哭泣還要彎腰低頭,這讓林耀祖有幾分無奈。
都怪自己不好好吃飯,沒有長得太高才讓姐姐在這麽脆弱的時候還要遷就自己。
林耀祖後悔的想。
那些林慕熙需要依靠的時間裏,他都不在,不過現在要好的多,至少他會乖乖的喝藥,努力讓自己活得更久一點。
她們會永遠的相伴。
林耀祖無奈的歎了口氣,伸出去輕輕的環住她,輕輕安慰,他盯著天花板的一角。
“姐姐,別哭了,都過去了,今天已經足夠累了,但是父親總歸是我們的父親,麻煩你幫我去房間裏拿些消炎止疼的藥過來吧,我得……照顧父親的餘生……”
聽著林耀祖的話,林慕熙的身體一怔,她站起身和林耀祖的眼睛對視上,看著他眼裏的疲態,林慕熙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
她擦幹自己的眼淚,擠出一個笑容。
“好,你等等我。”
林慕熙在離開之前深深的望了一眼林老爺,看著他躺在床上的樣子,她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林慕熙扯出一個笑容,她對著林耀祖點了點頭,在林耀祖的注視下走出了已經被卸掉門的大門。
看見林慕熙消失在門口,林耀祖拖著身體坐到了床邊,看著閉上眼睛仿若死了一般的林老爺,林耀祖抿著唇將他的被子拉了拉。
他就這樣一直盯著林老爺,直到林慕熙拿著藥返回。
她將手上好幾瓶藥遞給林耀祖。
“阿祖,我都拿來了。”
林耀祖點點頭並不說話,他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墊著,索性就拿出自己的帕子鋪平在桌麵上。
將藥瓶裏麵的藥細細碾碎後,林耀祖才掀開了林老爺的被子。
林老爺傷的很重,除了舌頭外,手腳都有大麵積的傷,要是處理不好,很容易感染死去。
林老爺的身子不比當年,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他的抵抗力在下降,身子也越來越不好。
林耀祖垂著眸子,耐心的將林老爺的衣帶解開。
一層一層,幾乎被血浸透。
那些血液流出的時間比較久,有些已經幹涸將皮肉連接在一起,很難弄,還沒有剝開兩層,自己的手上就已經滿是鮮血。
但是林耀祖像是感覺不到手上的黏膩一般,仍然在耐心的將服侍林老爺。
正在忙著將藥片碾碎的林慕熙看到林耀祖在旁邊做這些事情,她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她上前捏住林耀祖的手,神色陰沉的看著林耀祖。
“阿祖……”
她的語氣很凶,似是很不想林耀祖來觸碰這些,她推搡著林耀祖去旁邊,語氣生硬:
“太髒了,我來就行了。”
林耀祖的手頓了頓,他抬起眼眸認真的看著麵前的林慕熙,看著林慕熙眼裏不容拒絕的堅定,他咽下自己想要說的話。
他點點頭,讓開自己的位置。
不在意的將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林耀祖和林慕熙交換了工作。
他將歪倒的桌子下再塞了點東西,讓它更加平整不易倒之後,他才用身體的重量壓著找到的花瓶碎片,隔著手帕將藥片碾碎。
林慕熙對待林老爺沒有那麽多的耐心,她極快的將他的衣服扒拉到一邊。
林耀祖聽到了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手上的動作剛剛停下來,身後就傳來林慕熙威脅的聲音。
“阿祖,不準偷看!”
林耀祖將頭埋低,將注意力放到了自己麵前那些藥片上。
將藥粉碾碎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林耀祖才將它們收集起來背著身遞給林慕熙,他自己則是很聽話沒有扭頭。
林老爺的外傷可以用藥粉敷上消炎,但是嘴裏就不能這樣了。
他在昏迷的時候是不能吞咽的,這個時候要是給他灌點水或者是其他東西,很容易嗆到。
要喝藥,也得是他醒來之後才行。
他不能死。
林耀祖盯著桌子上白色的粉末,直到林慕熙說了一句好的,他才回頭。
林慕熙忙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她今天的妝容本來就帶著幾分奇異的恐怖,此刻她雙手沾滿鮮血的樣子倒是有幾分惡鬼索命的樣子。
“姐姐。”
林耀祖扯起嘴角笑了笑。掩蓋自己眼底的悲傷。
反正他也死不了,忙活了這些日子總算是能放鬆點了。
林慕熙用肩膀碰了碰林耀祖,溫聲:“阿祖累了吧,看你狀態不好,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
看著林耀祖消瘦的臉蛋,凹陷的眼神,林慕熙強行擠出一個笑容。
“乖點,有姐姐在呢。”
林耀祖聽話的點點頭,看著林慕熙眼裏的疲態,他伸手乖巧的扯住她的衣角:“姐姐可以多休息會,明日我會請大師們放鬆心情看會戲。”
言外之意就是這些事情他會來做,不需要她操心,她可以放鬆下來。
聽懂了林耀祖的弦外之音,林慕熙含著淚笑著點點頭,但是沒有再應。
她牽著林耀祖的手帶著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也許是害怕這一切都是夢,也許是擔心今夜發生的太多,林耀祖受不住,林慕熙並沒有跟林耀祖一起休息。
姐弟兩人就這樣坐在角落,彼此汲取對方的體溫,感受著對方給自己帶來的安全感慢慢放下心。
林耀祖和林慕熙現在的心情大抵是一樣,隻是他身體底子很差,依靠在林慕熙身邊沒有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切都結束了?
林慕熙看著自己來不及清洗,帶著鮮血的雙手仍然覺得此刻像是夢。
摟過旁邊瘦的隻有骨頭的林耀祖,林慕熙隻覺得這場不真實的夢裏又帶著幾分實感。
林耀祖睡的不安穩,在不安的睡夢中,林慕熙能夠很輕鬆的抱起他,將他放在了床上。
趁著現在天還沒有黑,人還沒有回來,林慕熙自己簡單的燒了個熱水,簡單的擦拭了一番後,去慢慢將那些足夠引起恐慌的東西收集起來,一起堆放到林老爺的院子裏準備銷毀。
易折的全部揉碎,剛硬的放在柴堆上等著燒毀。
有些東西,不就不該容於世。
在林慕熙做這一切的時候,有同樣身穿紅裙的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她們在沉默中有序的進行著自己手上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