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天道初現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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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目標難得一致,希望餘相皖能成功阻止張競雪。
他們是壞,不是想死。
天空驀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閃電劃過灰蒙蒙的天際。
大雨傾盆而落。
張競雪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隻要十息,世界便可以重新來過了……
“轟隆隆!”
天上漸漸凝出一道虛影,變成一個少年模樣,看著竟比餘相皖大不了多少。
一襲白衣,出塵絕瀲,讓人看不清麵容。
可隻是背影,都讓人心生敬畏。
是天道!
天道化形。
眾人不解,卻瞬間匍匐一地。
天道從不管世事。
即便今日張競雪毀滅天地,可天道仍舊存在於這個世界,於它並無任何影響。
天道無情,是不會有‘拯救’的想法的。
餘相皖隻看見一個背影,並未看見那人麵容。
隻見天道一襲白衣勝雪,三千青絲隨風輕颺,周圍滂沱的大雨絲毫進不了他的身,他仍舊一塵不染,仙氣飄飄。
一步一步朝著張競雪逼近。
張競雪看見天道那張臉時,眼中閃過驚恐。
所有的一切不合理似乎都有了解釋。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見天道輕輕抬手,他無人可破的獻祭陣法便被打破。
與此同時,萬裏之外,魚回和溫南新驀地吐出一口鮮血,麵色慘白。
失敗了,怎麽可能會失敗?他們明明已經算計好了的。
為了不被懷疑,他們甚至用與他們一模一樣的傀儡去扶搖宗露了一麵。
可惜,無人為他們作答了。
暮色蒼茫。
天道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待張競雪在最後一刻獻祭陣法被破,被陣法反噬說不出一句話之時。
緩緩轉身,看著眼前差點自爆的餘相皖,隻一個抬手。
餘相皖便感覺有一道親和的風拂過,輕描淡寫的阻止了他的自爆。
他身上驟然一鬆,跌落在地。
餘相皖抬眼看向天道,明明相隔不遠,卻隻覺一片模糊。他與天道之間像是隔著一層看不清的薄霧一般,根本看不清天道的麵容。
天道看了餘相皖一眼,眼中無悲無喜。
他又抬眼看向不遠處的人群,看見其中一抹身影時,目光終於柔和了些許。
他一錯不錯的看著那邊,直至身影漸漸淡薄。
強管此間事,他要消散了。
從此,他隻是此方天道,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還是他,可又不再是他。
沒有思想,也沒有感情。
犯了錯,就要受罰。
犯了錯,就該受罰。
陣法被破,葉枕安忙跑過來將地上的餘相皖扶起。
聲音還帶著微不可見的顫抖。
“長寧……”
餘相皖渾身無力,見葉枕安過來,借力靠在他身上,聲音虛弱。
“師兄,我沒事……”
自爆一旦開始,便無法停止。
如今是他運氣好,可後麵估計也得虛弱一陣子了。
餘皎月跑到餘相皖麵前,俏麗的臉上還盈著未幹的淚痕。
“哥哥……”
餘相皖費力的抬起手,輕輕為餘皎月拭去臉上晶瑩的淚珠。
心疼道。
“長樂莫哭,是哥哥錯了。”
餘相皖話音一落,餘皎月的眼淚宛若斷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簌簌而落。
餘皎月哽咽著望著餘相皖。
“哥哥……”
餘相皖耐心的哄著,他知道這次是真的將餘皎月給嚇著了。
“乖,哥哥這不是沒事了嗎……”
餘皎月悶悶出聲。
“嗯。”
又過了一會兒,餘皎月才徹底止住哭聲。
餘相皖這才想起來方才那輕輕一抬手便將他解救出來的天道。
可周圍哪還有天道半點影子?
他還沒來得及對天道說一句多謝呢……
張競雪陣法被強製打斷,身體猶如一灘爛肉一般,還溺在陣法之中。
而乘風宗和夜郎剩下的人,早就在獻祭陣法被打破的那一瞬間遁逃了。
浩浩蕩蕩的來,可現在,隻餘張競雪。
荊祈悅過來時,看見的便是這般景象。
劫後餘生,又得見天道,一時還沒人注意到張競雪。
荊祈悅撐著一把傘,走到張競雪身前,為他遮住頭頂瓢潑的大雨,輕聲喚道。
“二師兄……”
一如萬年前的稱呼,讓張競雪那張布滿血跡的臉微微抬了起來,看著麵前的荊祈悅。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荊祈悅垂眼看著張競雪,聲音徐徐。
“大師兄不是餘相皖害死的。”
張競雪聽見荊祈悅的話,嗤笑一聲,硬撐著爛如泥的身子,仰看著荊祈悅。
這話都快把他耳朵磨出繭子了。
反正獻祭陣法失敗,他也活不了了,張競雪語含嘲諷。
“荊祈悅,你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大師兄當初分明就是為了餘相皖和葉枕安,才去的極北之地。”
“你卻翻來覆去的為他開脫。”
荊祈悅始終保持著一個給張競雪撐傘的動作,她一襲雪衣,與趴在地上狼狽的張競雪同撐一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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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麵上落下的雨簾似是將她與張競雪單獨隔在一方寧靜又喧囂的世界。
就在張競雪以為荊祈悅還要為餘相皖辯駁時,她卻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身上的冰心極焱呢?”
張競雪愕然,看著荊祈悅,梗著脖子道。
“你問這個做什麽?”
荊祈悅聽見張競雪的話,不答反問,嗓音始終都是淡淡的。
“二師兄,你可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大師兄也曾將你放在心上,直到最後一刻。”
張競雪閉嘴不言。
荊祈悅眼神透過張競雪,像是回憶起了過去,聲音縹緲。
“想當初,你總是不經意間便要與我比試。看似是我拉著你比試,可隻有你我明白,當時情況如何。”
“每次比試,你我總是會或多或少的受點傷,我受傷了,會去尋大師兄。”
“而你,則每次都是大師兄去尋你,或是你去找大師兄請教修行上的事,然後不經意的被大師兄發現傷痕。”
荊祈悅看著眼前的張競雪,
“二師兄,大師兄向來通透,你的小心思,大師兄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仍舊願意縱著你。”
“你每次受傷,無一例外,大師兄都會去尋你,或者他隻在自己院子裏,等著你去尋他。”
“大師兄向來繁忙,可那麽多次,沒有一次讓你撲了空。”
“你難道一直都認為這隻是巧合嗎?”
那些你認為的每一次巧合,其實都是另一人的故意迎合。
張競雪微微垂下眸,這麽多年,他每每一想起大師兄,心中便隱隱作痛。
以至於他不敢去深思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行為。
他啞聲道。
“你說的這些,與大師兄之死何幹?”
荊祈悅見張競雪微微發抖的身體,心中也不好受。
不是一年,不是十年,而是整整一百五十五年。
她從出生起,便與張競雪一起長大。
雖然她總是因為張競雪比她略大幾天,師尊便讓他做她師兄一事頗有怨言。
可在無數個日日夜夜中,她早就將張競雪當成了她的親人。
荊祈悅聲音平淡,可每一個字都像是張競雪耳邊炸起的驚雷。
“冰心極焱,萬年難見,可遇不可求,於火靈根修行助益極大。”
張競雪破敗的身子一抖,心中泛起隱秘的痛。
卻聽荊祈悅繼續道。
“大師兄之所以執意去極北之地,是因為聽說了極北之地或有冰心極焱的消息。”
“這也是當初喬氏一族能順利將大師兄騙去極北之地的原因。”
“所以,無論有沒有餘相皖和葉枕安,極北之地大師兄都會去的。”
“因為冰心極焱,是他想送與你的禮物。”
張競雪眼眸微紅,驀然抬起眼看著荊祈悅,反駁道。
“荊祈悅,喬族為我所滅,大師兄根本不是……不是……”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似乎怎麽也說服不了自己。
荊祈悅不待張競雪多想,反問道。
“不是什麽?不是為了你去尋這冰心極焱嗎?你當初查出線索,喬氏一族誆騙大師兄去極北之地,你以為他們是利用餘相皖和葉枕安回到萬年後的契機做筏子引大師兄前去。”
“可你仔細想想,當時餘相皖和葉枕安誤入,除了大師兄,師尊以及你我知道這其中內情,外人根本不知道餘相皖和葉枕安是誰。”
“即便看見,他們也隻會以為是大師兄從哪兒撿回來的可憐人。”
張競雪心中的高牆一瞬土崩瓦解,變成一片廢墟。
原來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
他這萬年來,一直想找到一點大師兄也在乎自己的證據,哪怕一丁點兒。
可現在,他寧願大師兄不要對他那麽好。
都是因為他,大師兄才會被人算計。
難怪,難怪他回到過去那麽多次,無論他怎麽做,大師兄都會死在極北之地。
原來,症結在他。
張競雪泄力般將頭埋在泥濘的手臂上,聲音喑啞破碎。
“小師妹……”
張競雪身上滿是雨水濺起灰塵的汙濁,像是被人拋棄的小獸一般,狼狽的將自己蜷縮在地上,喃喃說道。
“對不起……”
“是我錯了……”
無人知道他的對不起是對誰說的。
他身體已毀,大限將至,再加上情緒大起大落,忽地吐出一口血來。
餘相皖自然也聽見荊祈悅和張競雪的話了。
四宗宗主和弟子,經此一戰,早就回去了。
以身獻陣,張競雪活不了的。
沒必要浪費時間,況且還有餘相皖和葉枕安在這裏呢,即便張競雪運氣再逆天,也跑不了。
於是都放心的回去了。
討伐扶搖培養妖族弟子一事,自然是以後再議。
張競雪這個顛覆世界的陣法,讓這個世界都陷入了各種狂亂之中。
當務之急是修養身息,修繕各宗管理的轄地。
荊祈悅聽見張競雪一聲“小師妹”,陷入了恍然。
按理來說,師尊之後又收了四五六七八個弟子,她不算最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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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師兄已死,她和張競雪早就自逐出宗門,所以,她還是張競雪的小師妹……
可到底是與以往不同了。
餘相皖見荊祈悅和張競雪說著話,輕聲道。
“三師姐。”
荊祈悅回神。
她自然知道餘相皖突然出聲喚她是什麽意思。
他怕自己心軟,將張競雪救下來。
荊祈悅看著張競雪。
張競雪用盡最後的力氣,撐起身看著荊祈悅。
眼中黯淡無光,盡是蒼涼,水潤一片,像一塊清涼的鏡麵,直將人照了進去。
外麵的雨不知何時竟小了,連綿細雨,像是帶著冰涼刺骨的寒意,盡數落在了張競雪眼中。
在餘相皖和在場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一柄冷劍貫穿了張競雪的丹田,寒氣侵入,順著冷劍散開,將他身體的血液凍成冰淩淩的雪淩。
張競雪感覺到丹田處一片冰涼,有些恍惚,又有些釋然。
沒想到最後,會是荊祈悅送他一程。
也好……
也好……
便用他的死,為大師兄贖罪吧……
他的瞳孔慢慢渙散,直到周圍一切逐漸模糊。
他想,若是能重來,他一定不要再入扶搖了……
餘相皖看著荊祈悅抽回劍,抿了抿唇,對身旁的倆人說道。
“師兄,長樂,我們回去吧。”
張競雪已死,三師姐與張競雪同門一場。
後麵,張競雪的屍體如何處理,便由三師姐吧。
荊祈悅隻覺得步伐似有千斤重,連輕薄的傘都撐不住,重重落在地上,落在雨中。
她踉蹌著往前兩步。
腳下無意踢到一顆黑色小石子,她卻看也沒看。
訥訥的走上前,彎身。
顫抖著手覆上張競雪毫無焦距的眼睛。
手離開張競雪眼睛時,隻見那人長睫微垂,似蝶翼一般的睫毛在鬱鬱好看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若是忽略他身上淩亂的血跡,隻以為他是睡著了。
荊祈悅垂下頭,看著張競雪,有雨從眼角劃過,落入泥中。
直到張競雪溫熱的身體一寸寸變涼。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起身離開。
雨後的世界,泛著黏膩的潮濕,有人被留在了過去,有人被留在了髒汙的廢墟中,而有人,隻能一直往前。
餘相皖身體實在虛弱,才走了沒多久,便感覺一陣陣暈眩感襲來。
葉枕安和餘皎月還在旁邊。
若他就這麽暈了,說不定他倆還得擔心。
於是道。
“師兄……”
“長樂……”
“我有點困,先睡一覺,到了扶搖再喚我……”
“別……”
擔心兩個字還未說出口,便暈了過去。
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在葉枕安身上。
葉枕安忙攬住餘相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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