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大小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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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硯之見她心急火燎地往外趕,順口問道要去何處。
    “去通敵。”昀笙沒好氣道。
    昀笙真是去通敵的,且通敵前還要至客棧重新打理一番,換回在梁京時那套繁瑣的裝扮。
    月白為她束發,綴上金珠紅玉,初加封時尚需耗費許多時間,如今已十分嫻熟,片刻又變回了那滿身金銀玉石的翩翩貴人。象征身份的羽翎墜在腰間,亦是她籌碼的一環。
    世人多以貌取人,取的並不隻是外貌,而是忌憚其背後的身份地位。因著這重身份,麵貌醜陋者能變得俊朗,身材矮小者也能變得昂藏。昀笙自然不是此二者。非但不是,反倒自小就生得招人注目——可說到底,與人相處的道理不就是如此。
    數年間她出入梁京各大族群宴飲場所,觥籌往來,與各色人物打交道,有朝堂之人亦有江湖俠士,日子久了方才發覺人這種東西最是好懂。有所圖便有所求,追逐權位者以利益誘之,渴慕美色者則以殊色惑之。
    昀笙不討厭這種人情往來,隻是覺得無趣。
    甚至於即刻看穿,無一例外。
    ——若說有,隻是曾經的謝硯之。
    極少有人毫不在意旁人對自己的看法,謝硯之便是一個。在謝家別院時,兩人成日黏在一起,不多時日就有閑言碎語傳出。
    昀笙聞得後說與他聽,卻見他滿不在乎,惹得昀笙心裏有氣,問他到底聽沒聽自己說話。
    “我聽著呢,”謝硯之回答道,“你說長房和二房素來有嫌隙——哎,待會下課後咱們上哪玩兒?”
    昀笙無言,講了半天合著權當白說。
    那時便以為可以一直這樣少年無憂,瀟灑自在到老。
    昀笙在院前下了馬車,刺史府豪奢得跟文府仿佛不同處一州。
    梁虔老早就派人在院門口候著。那管事眼色極佳,見她甫一落地便殷勤地跑來招待,嘴上說著令貴客整路勞頓,我家主人好生過意不去,特地備好了酒席,掌勺的廚子是從梁京請來的,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合不合口味,總要試過了才知道,昀笙嗤道。
    梁虔這是在試探她的來意。隻是他既不說,昀笙也不點明白,隻等他被逼急了眼自己來開口,那時再順手賣他個人情,也可尋機將段氏從中摘出。
    管家替梁虔做多了事,心裏清楚該說的和不該說的,得到她的回答便不再多嘴,隻繼續拿出極盡殷勤的態度將昀笙一行引入席間。
    進廳前月白會意,掏出塊金餅塞進他手中,叫那管事差點沒跪下去磕上三個響頭。
    ——便是梁虔一年到頭給他的好處費,加起來也沒這麽多。
    月白見他極盡諂媚又毫無骨氣的樣子有些嫌棄。
    昀笙毫不在意,隻輕撫折扇,笑道這點銀錢不過皮毛,這管事倒也機靈,說不定能對咱們派上大用場。
    她出手向來闊綽,皆因世上的許多事,拿了錢便好辦許多。
    梁虔早已在前廳等待多時,見管事將人引至,忙不迭迎上來巴結。眼下瞧著兩大團烏青,隻怕是接連幾日都沒睡好,可見因通敵敗露的事憂心得茶飯不思,麵上卻還要裝出如常樣子。
    昀笙倒也不急,反正熬到最後要去跳牆的不是自己。
    更何況她也沒什麽取笑梁虔的心情。一夜未眠,出門時不覺得,這會停下來反倒湧上困意,偏偏還要在這裏麵上掛笑當假人,於是又在心裏將那始作俑的謝硯之暗罵了好幾次。
    “常聽世子提到您,”梁虔滿口奉承,看到救星似的笑容卻不像假的,“隻是鑠州與京城相隔甚遠,故而始終無緣拜會。今日一見,遺憾已了,實為一大幸事。”
    昀笙笑道:“刺史言重了,在下本就是為恭賀壽辰而來。略備薄禮,還望刺史福壽不絕,萬般煩憂盡數消解。”
    昀笙這話說得高明,遞出點意思又不全說明白,叫梁虔一愣神,不知怎麽接才好。
    若承認煩憂,則不得不牽扯出此中諸多事端,梁虔對她尚有戒心,仍不到交底時候。若解釋為別的,難保日後不會走投無路,真要向梁京求救,到時豈不是伸出臉去讓人家打?
    個中矛盾將梁虔本就不多的腦子燒得更加昏沉,一時竟忘了招呼昀笙入座。
    昀笙見他失態,換了副語氣調侃:“整路顛簸,搖得我骨頭快散架了,正想跟刺史討個座兒呢。”
    又輕飄飄一句替他解了圍。
    這回說得,又好似兩人成了知交故友似的。
    梁虔如夢初醒,忙請她入席落座,又吩咐仆從取府中最好的酒來,舞姬歌伶也須得準備俱全,不可怠慢了貴客。暗地裏卻擦了擦額上沁出的汗,歎道這年輕人想到一出是一出,態度反複,叫人摸不準意思。
    梁虔在鑠州任職多年,巴結過的達官貴人不在少數,安排得自然妥帖非常。舞姿曼妙,皆是從西域來的胡姬,旋舞過處帶起陣陣香風,樂師也不錯,一手龜茲琵琶堪稱絕藝。
    酒卻不怎麽樣,昀笙暗自腹誹,可見不懂佳釀的都是草包。
    遭波及的謝硯之身在文府,渾然不知。
    草包二號正舉杯相敬,看樣子也沒察覺到挨了罵。
    酒過三巡,梁虔見氣氛逐漸融洽,向昀笙打趣道客棧若住不習慣,可馬上著人安排處別院。
    梁虔壓低聲,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四時之中,數鑠州春景最為絕妙,若無佳人相伴豈不寂寞?保準讓您滿意。”
    這是試探。昀笙清楚他的意圖,故作隨意答道:“如此,原是一樁樂事,隻是我如今借宿在文參軍府上,怕是不太方便。”
    提到文守卓時故意一頓,果然見梁虔麵上微微變色,便知戳到了他的痛處。
    梁虔在參軍府周圍安排這樣多眼線,竟也敢明晃晃出言試探,當自己是死的麽,昀笙無語。
    這草包三分聰明,七分自作聰明。可話往往是真假摻半說著才可信,於是也不掩飾,大方承認與文守卓有所往來,反能讓梁虔放下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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