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拿出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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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下梁虔倒不難,”昀笙沉吟,“隻是不能鬧得太大,也不能落下把柄。這事辦結不難,難得是如何辦得漂亮。”
    兩日相處下來,文守卓也確實是個正直之人,昀笙亦不想為難他。
    謝硯之飲了一口茶。
    “白日我與文守卓談過,他雖性格豪爽有江湖氣,卻也固執非常,提及通敵之事仍舊堅持要告發,遲遲未付諸實現不過是被梁虔盯得太緊,一旦找到時機,必然還會嚐試。”
    昀笙正等他說下文,卻見謝硯之轉身麵對自己,神情坦誠。
    “昀兒,”他道,“若得你相助,我或許有法子。”
    說得不容置疑,仿佛篤定了昀笙會答應他。
    昀笙唯獨看不慣他這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兩人皆是爭勝的性格,不過昀笙表現在明麵上,謝硯之則隱蔽許多而已。
    即便是幼時感情最深厚之際,若要比試,也是彼此各不相讓,雖然多數時間讓謝硯之爭得第一,可也要讓昀笙輸得心服口服——也是因此,輸贏從未在兩人心中留下芥蒂,大不了下次重新比過。
    可不知什麽時候起,謝硯之有了自己的打算。
    昀笙不清楚他聽到過什麽、看見過什麽,隻知道他的心思一天比一天重,逐漸將一起嬉鬧的時間轉去念書、練武。昀笙抱怨掃興,他也從未解釋過,隻繼續埋頭在他那堆學不完的課業練不盡的功法中,乃至事事苛求完美。
    ——甚至於決定離開京城,於北疆修行武藝,謝硯之也從未與他商量過。
    昀笙仍清楚記得那日自己得到消息,卻是從別人口中來的,也顧不得計較許多匆忙趕去,堪堪在長亭前攔住他。最終人沒留下,自己反倒挨一頓說,她自小至大何時受過這等閑氣?
    更令她難以接受的是,昀笙敏銳覺察到,或許自那刻起,那個自由無束、說著要與自己瀟灑到老的謝硯之,被他拋在了過往裏。
    現在卻又開口要自己相助。
    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於是她嗤笑一聲,迎向對方的雙眼。
    “謝硯之。”她開口,“求人辦事,總要拿出點誠意。”
    雞鳴三聲,已過醜時,再有一兩個時辰天色就要大明了。
    謝硯之朝著床榻啞然失笑,隻見她正伏在榻上,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先前昀笙針鋒相對,句句話說得不留情麵,可謝硯之知道她不過逞口舌之快,若真坐下來談正事,又會不情不願地配合自己。
    昀兒自小就是如此,嘴硬心軟,謝硯之正是吃準了這一點,才回回都能把她惹惱又哄好。
    隻是這次將她氣得有些過了頭。
    謝硯之正思索著找個什麽借口,將她的注意力拉回到通敵之事上來,好讓昀笙消消火。
    轉頭卻發現,眼前這位上一刻放出狠話要他拿誠意,下一刻已經倒頭在榻上睡著了,隻覺得些許無奈。
    卻也教人十分心軟。
    油燈已將燃盡,天光還未明,月色從窗外透進來落在昀笙臉上,少了平日裏跟自己鬥嘴慪氣的倔強,倒更似她少年時的樣子。
    謝硯之想,自己在外的三年中,昀笙一定吃了許多苦,亦經曆了許多難事,所以即便睡著了眉頭仍會微微擰起來。
    以榮恩侯府今時今日在梁京的地位,夾在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兩相博弈,最為難的便是夾在中間的人。
    既要平衡各方關係,又要回護族人利益,非玲瓏善謀者不能為之。
    雖身在北疆,可謝硯之對梁京局勢的關注卻從未間斷過,三年來昀笙的一舉一動盡數看在眼裏。若換了自己身處她的位置,謝硯之自問也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
    昀笙似乎睡得不大習慣,在榻上蹭幾下,換了個姿勢。
    興許除掉發包她能睡得舒坦些。
    謝硯之替昀笙拆開束起的發尾,聞到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酒氣和脂粉香。這些年來想必她也是如此,往來宴飲,困了或是醉了便倒在不知是誰的榻上睡著,待醒來又去赴下一席。
    思及此,心裏忽然生出些沒來由的煩意,似乎是為了確認什麽,謝硯之俯下身,嘴唇堪堪掠過她的。
    數年前亦是這樣偷得片刻時光,在她熟睡時湊近,最終落在唇上,嚐到那裏的柔軟,好似心也跟著軟和下來,唇分時仍不願離去。
    這次落在了她的額心。
    謝硯之在她額上落下極為珍視的一吻,將翅翎放在她枕邊。
    ——正是當年長亭外,昀笙擲出的三枚之一。
    這夜昀笙睡得極好,幾乎可說是這些年來最安穩的一次。
    或許是因為前日無休,腦中的盤算一刻也不停,竟連如何睡著的也全無印象了。醒來還有些昏沉,瞧見枕邊之物時尚且納悶,自己幾時將翅翎也落了出來?
    待拿起來細細查看,方才發現其上折痕深刻。一時竟有種回到當年之時的錯覺。可分明釘在了長亭外的地麵,她用了十成力道,擲出時遭邊緣劃過的感覺,至今仍殘留在指尖上。
    現如今再看,翅翎的邊緣再不似記憶中鋒利,似乎被流轉其上的年月磨平了尖銳,又似乎曾被人無數次摩挲過。
    金子本是柔軟且金貴的原材,稍不留意就會彎折變形,這枚除卻當年折痕外並無其他損傷,可知數年中始終被人精心保存。
    昀笙打斷自己延伸下去的思索,披上外衣走出房門。
    謝硯之在院中喂馬,仍是那匹無甚出色的駿馬,卻照料得極為仔細。先用毛刷去除身上的泥點和汙垢,再細細梳開鬃毛,結束時輕撫它脖頸,那馬踏幾下前蹄,低低嘶鳴幾聲,與他很是親近的樣子。
    這次文芝站在他身邊,正瞧他捧著什麽東西喂給那匹馬。
    走近些聽得她奇道:“呀,它當真把酒喝下去了。”
    於是抬頭驚喜地看著謝硯之,似乎正與他交談些什麽。
    謙謙君子與妙齡少女同處朝暉之中,原本應是最為和諧般配的樣子。
    可偏偏昀笙生來看不得太過圓滿的場景,此時便忍不住要上去壞了這樁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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