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小五還窩在丹爐房裏，他想把“丹藥一號”更進一步升級，卡在某一個步驟上怎麽也找不到出口，衛大人或許想要考驗他，最近由著他折騰從不管他，像是對這件事情失去了興趣。
    可能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小五不想放棄，他想看到最後的成果，他想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麽東西出來，他想看到……
    一場驚人又盛大的……爆炸！
    小五繼續往火爐裏添加硝石和硫磺，手一抖，不小心把什麽東西放多了。還沒等他點燃，小五隱隱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他瞳孔放大一瞬，身體比腦子更快，捂著耳朵就衝出了門外。
    ——砰！
    衛榆下馬車的動作頓了一瞬，他看向院子一處漆黑寂靜的方向，喃喃自語，聲音低到除了自己沒人聽見。
    “動靜越來越大了……今日是個好節日，大晚上放點爆竹也說得通吧……”
    沈微沒聽見什麽動靜，不過她注意到夾桃偏頭望過去的方向，眉頭一挑。
    夾桃耳朵動了動，她的聽力大部分人都要靈敏，一些微弱的常人聽不見的聲音她都能感知到，收回視線時注意到殿下並不意外的神情，斂眉垂目，恭敬的侍候在一旁。
    幾人一進去就撞見了灰頭土臉的小五，衛榆目光落在對方淩亂的高高向上豎起的頭發上，嘴角輕輕的勾了下又快速放下。
    “衛大人，我不小心……”把丹爐房給炸了。
    丹爐受到衝擊，一下飛向房頂，那間屋子被炸的破了個洞。
    小五神情愧疚心虛，又有點激動，他知道怎麽做“丹藥一號”爆炸的效果會更好了！
    這句話還沒說完，小五終於注意到衛榆身後的一行人，一下就住了嘴。
    “我知道了，小五你收拾完去庫房拿點爆竹出來，今日是個好節日，熱鬧熱鬧。”
    衛榆開口，麵色淡然。
    這個小世界火藥才剛剛起步，也隻有軍隊中有關於對火藥的使用。因為發展並不完善，火藥的儲存運輸需要很高的條件，效果不好報廢率又高，很少有人知道火藥的真正價值。
    小五的丹爐房隔音效果很好，平時有點小動靜外麵的人也聽不到，這次動靜有點大，皇帝未必能察覺出什麽，不過以防萬一也好。
    小五應聲下去，在外麵“劈裏啪啦”的聲響裏，衛榆麵色有些凝重。
    他給人喂了溫水又用襖子裹著，回來後才發現那兩個小孩情況有點差。
    大一點的那個死死拉著另一個小孩，他全身被凍得一片青紫，已經感受不到手腳的存在，臉蛋通紅發燙目光迷離恍惚的盯著衛榆的臉。
    火盆裏的木炭燃得通紅，房間裏溫度很高。
    還算聽話，要什麽就做什麽，衛榆等兩個小孩喝下藥縮成一團睡了過去才出去。
    小五在裏麵看著，沈微帶著人把丹爐房的痕跡處理好了才回來。
    “師傅。”
    衛榆接過，眼睛一亮，翻開書頁仔細一看，麵上湧出驚喜之色。
    是之前市麵上出現過的那本醫道孤本！
    他之前已經聯係好了人，最後卻沒有等到對方，之後就再沒有這本醫經的消息了。不過遇到了氣運之子，衛榆也難得追究，這會兒突然看到這本醫經，衛榆喜出望外，聲音滿是激動。
    “微兒，你怎麽得到它的，師傅之前聯係好了賣家，對方可能出了什麽差錯，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對方。”
    賣家脾氣古怪，對買家的要求苛刻又嚴謹，衛榆不認為對方是在戲耍他，之後嚐試著去聯係對方也了無音訊，可能是出了什麽意外。
    “小黑送過來的，覺得師傅可能會感興趣，那人正好於小黑家有舊，就要了過來。”
    沈微倒不知道這本醫經還有這樣的淵源，陳梓安回了蘭朝，兩國間的驛站並不安全，何況他身份特殊，隻能把東西送到沈微的人手裏讓沈微轉交。
    她寥寥幾句，能讓人隱隱察覺出小黑的身世不一般。
    衛榆有些驚訝，他詫異的是，小黑居然會給他送東西，對方在他這裏留了二十兩銀呢。
    對方那些說以後要報答的話衛榆聽了就忘了，他把人帶回來也隻是一時興起，沒指望著要攜恩以報，況且他自覺對小黑不怎麽樣，平時使喚對方也很順手，那點小小的恩情早還完了。
    小黑不欠他什麽。
    衛榆看了看手上的醫經，目露不舍，還是不願意放過這次機會。
    算了，以後想辦法再還回去。
    衛榆收下了，打趣般道。
    “小黑這是出息了呀，師傅要是以後過不下去了，就賴在小黑那裏不走。”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清明，顯然隻是開玩笑。
    沈微卻滿臉不讚同，認真回答。
    “不會的，師傅以後會被萬人敬仰，沒人敢給師傅甩臉色。”
    那些膽敢給師傅不敬的人，不會有看到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機會。
    沈微心中對於權勢的渴望越來越重，從她像個不怎麽重要的物品，被人隨意送到大雍朝為質的時候，沈微乖順了壓抑了十幾年的心髒就像一團火在燃燒，憑什麽有人能隨意決斷他人的命運，憑什麽她要為別人的錯誤承擔代價。
    憑什麽……
    擁有至高無上權利的人，就不能是我。
    衛榆笑了，自他知道那兩個小乞丐是受到先前大雍與蘭朝交戰的影響，淪落成為乞丐後心裏就有些沉重，這會兒從沈微篤定的臉上看出了幾分乖巧，像是幼崽張牙舞爪的說要保護大人，看得衛榆心軟。
    他還不知道麵前乖巧的小姑娘在想什麽可怕的事情，他虛虛摸了摸沈微的頭頂，像個感到欣慰的長輩麵對看好的小輩。
    見人明亮幹淨的眼睛看著自己，道了一聲“好”。
    沈微眼睛越來越亮，那些張狂不甘的心思仿佛被肯定了，使得她的瞳孔恍若有熊熊火焰在燃燒。
    師傅眼睛裏的淡漠中帶著理所當然般的“一視同仁”，這種仿佛麵對什麽都不會異樣看待的包容感，讓沈微有時候會產生對方什麽都知道也或許什麽都不知道的錯覺。
    沈微不去糾結這些，不管是窗戶紙有沒有被捅破還是根本就沒有那一層窗戶紙，像是從山巔石縫裏如雪蓮般清透淡然的師傅不會怪罪她。
    那她又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沈微開口，問出了埋在心底的疑惑。
    “師傅，天下如何才能不打仗呢？”
    這天下，如何才能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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