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各執一詞
字數:4295 加入書籤
滿寵提到楊家不是無的放矢。
這名叫陳娥的婦人,是他追查的最後一名百姓的家。
前麵四人的家裏他都親自走了一趟,再加上武器坊,他得知了很多消息。
五條人命牽連很深,首先,當地官府對此事處理的很令人憤怒。
在朝廷上,哪怕是再大的官吏,想要定人死罪,都需要交天子核準。
這是自文帝時傳下來的規矩。
人命關天。
隻有天子可以定奪一個人的生死。
趙縣令如此兒戲的態度,在滿寵眼裏罪無可恕。
官府這條線到這就結束了嗎?
並沒有,趙縣令背後還站著三人。
弘農太守張昭、平準令糜竺、青州牧楊修。
張昭不用多說,一定會登門要人。
糜竺的話,滿寵看他不爽很久了,這斯天天與商賈共舞,還弄出不少偏袒商人的政令,若不是有天子旨意,他早將人逮起來了。
每隔一段時間,受糜竺庇護的商人都要整出幾件要命的大事。
自從來了司隸,滿寵夜夜輾轉難眠,今日讓他碰到鐵器坊的事,陳娥的哭訴猶在耳邊,滿寵又怎能再次視而不見。
幹脆一查到底,將糜竺連根拔起,至少得讓糜竺再不敢亂搞,不把人命當回事。
再說回鐵器坊,鐵器坊背後直接關聯的是六大洛商。
不止是宜陽,整個弘農的冶鐵都和那六大洛商脫不開關係。
他們有罪嗎?有!
滿寵早上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鐵器坊查看現場,逛一圈發現很多問題。
環境惡劣,窯簡陋,長工們沒有一點保護措施,滿寵甚至看到隻有在礦場才能見到的監工,不斷嗬斥著工匠幹快點。
不知道的還以為那些長工是礦場的奴隸。
宜陽鐵器坊每日生產農具、鐵器無數,六大洛陽商人在背後數錢數到手抽筋,全然不顧百姓死活。
到洛商就結束了嗎?還沒有。
弘農郡最大的家族為楊家,楊彪官至太尉,楊修為青州牧,放眼整個大漢都是頂級家族。
初期的工匠都為楊家找補。
此外,嚴格說起來,不少在軍中效力的將領,都於其中參與頗深,全都是滿寵需要注意的地方。
五條人命牽連出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所以滿寵才會當場放狠話,有什麽事衝自己來,他全都接下。
趙縣令被逮捕,滿寵走出民房,衝手下冷靜吩咐道:
“留幾個人,在暗中保護亡者家屬,我一動,怕是有人要狗急跳牆殺人滅口了。”
“喏!”
手下抱拳,遲疑一陣,低聲道:“府君,那你呢?”
大家隨著滿寵追查一路,深知其中凶險。
滿寵有危險。
滿寵冷哼:“明槍暗箭,我都接著!”
說完,他戴上鬥笠,頭也不回的離開,身後跟著一群人。
雨中滿寵的身影漸漸模糊,堅定的聲音透過雨聲依舊清晰。
“封了鐵器坊,將一應負責人全部抓捕,替我書信一封,送往洛陽,六大洛商全部逮回去審問,之前的一些命案找他們一並辦了,府衙閉府七日,糜竺也好楊彪也罷,誰來都不買賬!”
“喏!”
……
噠噠噠。
大雨依舊,一支輕騎冒雨穿梭,領頭的是名青年,渾身被淋濕透。
數騎勒馬至宜陽城門口,青年望向城牆,喊道:
“守將何人?可認得我乎?”
縣尉探出頭看兩眼,驚喜道:“是張太守,速開城門。”
張昭順利進入城中,原本他的計劃是來見架,可突然冒出來在宜陽搞事的滿寵打了他一個措不及防。
進城後,張昭直奔鐵器坊而去,以前這裏隔著百米都能聽到叮叮當當的打鐵聲,灰煙滾滾,但今日卻寂靜的不像話。
雨中還能看到穿梭的京兵,正在一處處張貼封條。
張昭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他求爺爺告奶奶,宜陽二萬餘人喝著稀粥一磚一瓦搭起來的鐵器坊,說給他停了就停了。
看這架勢,怕是相幹人等如今已經下獄了。
現在說什麽住手的話已經遲了,張昭紅著眼問道:
“我乃弘農太守張昭,滿伯寧何在?”
“府君在坊中。”
張昭當即下馬,快步闖入坊內。
此時的滿寵處在一間寬敞豪華的房間內。
很難想象在鐵器坊處處都是鐵渣髒不拉幾的地方,還有這麽一間房間。
舉目望去,彩繪漆屏風、青銅貔貅鎮席、紫檀卷軸架……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滿寵摸著紅木太師椅,隻覺得刺眼至極。
此紅乃百姓血染!
背後傳來腳步,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來了。
“滿伯寧,你怎能不知會我一聲,就私自在這抓人?”
張昭因為生氣,已經顧不上禮儀。
滿寵轉身,臉上難掩冷意,指著屋裏的擺設道:
“看看這屋子,真不敢相信一牆之隔竟差別如此大。”
張昭破防,“你管人家住處作甚?人家就是頓頓吃金子又與你何幹?”
滿寵冷哼:“我打聽過,鐵器坊是百姓一磚一瓦建起來的,為了建這座鐵器坊,兩萬餘人奮鬥,數百人磨破手掌!”
滿寵越說越心痛,咬牙道:“蓋此坊的是百姓,第一個進入此地的也是百姓,可建成之後,此地卻成為外來謀財害命的商人享受之地,更不允許肮髒的工匠進入,你不覺得是莫大的諷刺嗎?張子布,你這個太守幹的好啊。”
“此言謬也!”張昭瞪著眼睛反駁:
“朝廷下令,各地用工一律付給工錢,你也知道兩萬餘人,那你知道一日要多少錢嗎?建造期間,此地每日花費光薪資就至少五十萬錢,這筆錢不是我去求六大洛商出,難道你出嗎?一年前,此地一窮二白,孩童隻能光腳在街上奔跑,六大洛商就地用工,百姓家家戶戶有了錢才有你看到的光鮮亮麗,才有你能聞到的肉香酒香!”
“你這話糊弄的了別人,卻糊弄不了我。”
滿寵冷笑,從懷裏掏出一份賬本,道:“建造花費是吧?宜陽鐵器坊每賺十文錢,商人獨收九文,最後一文才輪到一個匠組五人來分,是不是事實?難道直到如今還沒收回這筆成本。”
“你……此處賬本都要備份一本送往洛陽,交由平準令核準,你連賬本都要質疑?”
“又是這個糜竺,”滿寵麵色鐵青,“我辦定他了。”
